尽管安心月一直觉得自己和楼轩在“云想楼”的遇见不过是一次偶然,楼轩之所以会在这千里之外出现一定是有别的理由的,但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大半个月,楼轩再也没有在“云想楼”出现过。安心月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一来没有想到任何合适的答案,二来,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无意去深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另一方面,“云想楼”里依旧是每天客似云来,楼里的“四大清倌”个个都是才名远播,吸引着慕名而来的风流骚客,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安心月的画就成功取代了青依的歌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了。
紫烟的舞,忘情的画,彩音的琴,墨香的书法,成为了大家口中最津津乐道的新话题。
“主子,我替你梳头吧。”流苏端了梳洗用的温水过来见到安心月已经起来打扮了,放下手中的铜盆就要过来帮忙。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成了。”安心月笑着示意流苏退下,和流苏相处了大半个月,安心月也总算摸到了一些门道,这个流苏虽然干起活来手脚很利索,但是,像梳头这样细致的活,比起小菊来,她还是略微逊色了一点。
流苏,虽有一个听起来颇为秀气和剔透的名字,却配了一副很实在的心肠,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安心月只愿意和她保持最最普通的主仆关系,既不过分亲密,也不十分生疏,这样的关系或者对大家都好?
安心月的眼角看见了流苏有些孩子气的神情,终于还是笑着补充了一句:“这大早上的,我自己随便弄弄就好了,一会儿,你再给我盘个发髻。”
流苏原本瘪瘪的嘴角立刻就有了笑意:“恩,只是,我刚才去厨房给主子准备早点的时候,有不少厨子已经在忙了呢,看来今天会挺忙的,一会还是早点准备的好。”
“哦?”这倒奇了,自安心月住进了这“云想楼”这样的情况倒是头一遭,也就难免让她有了一星半点的好奇之心。
“奴婢不知,也没有打听。”流苏淡淡说了一句就忙着张罗安心月的早餐了,这是安心月最欣赏流苏的一点,她从来不像别的丫鬟那样总是打听这样那样的小道消息,然后再到自己主子的跟前去嚼舌头。
安心月也没有把这样随意的一句话放在心上,不过,她才刚吃过早饭,门外就传了一个小厮极恭敬的声音:“请问,忘情姑娘起来没有?”
“主子已经起来了,有什么事吗?”流苏站在门边也是礼貌地回了一句,却始终没有把门打开。这毕竟是清倌的厢房,不是任意的男子有可以自由出入的。
“老板娘吩咐,让几位姑娘都到楼下去,忘情姑娘要是已经起了就快些吧。”
流苏看了看安心月,见自己的主子微微点头,这才又道:“知道了,这就下来。”
安心月这才奇怪起来,这一大早的,究竟是来了什么样尊贵的客人,竟让芸娘这样兴师动众?直到她打扮停当下去,谜团才终于解开了,只是,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安心月的意料。
之所以吸引这么多人一大早来到“云想楼”的真正原因,居然是——“云想楼”的四位清倌之一,墨香!
只是,一直到昨天晚上为止,就连安心月这个”云想楼“里的人都没有获得今天这件事情的半点风声,何以今天一早,会有这么多人齐聚在此,而最让安心月不解的是墨香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举动——卖身?
虽然平日里和墨香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在安心月的印象中,墨香一直是这么多人中最孤傲,也最离群的一个,她总觉得在墨香的身上有一种卓尔不群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恰恰是安心月渴望并欣赏着的。可现在横幅上的几个大字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在青楼这么久安心月早就知道,那几个字意味着墨香要出卖自己的处子之夜了,这样的场面,安心月并不陌生,但安心月从来没有想过墨香也会做出这般的举动来。
一直极少出现在热闹场合的墨香,此刻端坐在大厅正中特意为她架起的白色绢丝屏风后,清秀绝伦的脸庞一层薄纱遮面,只露出了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她身上穿了一件纯白色的曳地长丝裙,中间配了一根乳白色的腰带,再用银色的锻带束发。这样的装束,尤其是这样颜色的装束,把墨香整个人都村托得飘逸而出尘。
那一刻,安心月才发现,墨香不止是美丽的,还是相当美丽的,那种让人惊艳的美丽,足以让这楼里的每一个人都黯然失色,更足以让这整个楼都熠熠生辉。墨香平日里刻意收敛起的气韵,正是来自这份光彩照人的美艳。
只是,高傲如墨香,为何偏偏要选择如此的时间,如此的地点,如此的场合,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将自己的美丽毫无保留的绽放?
肩膀上被人重重一撞,让安心月吃痛回了神,原来是将离和她匆匆擦肩而过,就这么匆忙的一瞬间,安心月还是注意到了,那张平凡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恼怒的表情,这让她想起了初见将离时的情形,看来这个以”花中宰相“自居的乐师还是有他穷酸迂腐的一面的,今天的一幕在他看来应该算得上是伤风败俗,自甘堕落吧?
也难怪他会气的不轻了。
“妹妹,你是头一回见到楼里这般场面吧?”紫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安心月的身侧。
“恩,姐姐,墨香她……”安心月的话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因为她注意到了紫烟突然暗淡下来的神色。
“主子,芸娘再催了,快到后面去准备准备。”身后同时响起了两个声音,却是异口同声,正是流苏和梅儿两个丫鬟。
挡在墨香身前的屏风已经撤去,佳人绝代,美目盼兮,立刻引来台下一片叫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