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回味过来这“等一下”三个字的深层含义后,大厅里又极为诡异地沸腾了起来。
“妹妹,妹妹,你还好吧?”只有一直站在安心月身边的紫烟注意到了她此刻的异常,但她焦急的询问之声很快就淹没在了周围嘈杂的声浪中,安心月一脸的失魂落魄,对一切都置若罔闻。
她的灵魂,在那扇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就被抽空了,眼前这个威武逼人的大汉她当然不认识,但那厢房里分明还有另两个人的身影,这两个安心月却都是认识的,而且,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只是,他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楼轩,他那翩翩的风采即使只是这样匆匆一眼,也是那般光芒万丈,而和他同桌而坐的人竟然是,竟然是……沈莫!
这个如梦魇一般的名字带给安心月的伤痛是无法用语言,用文字就可以表达的,她强迫自己忘记这个名字,这个少年。即使无数次,午夜梦回,在那个红衣女子妖娆的眼神和让人害怕的脸庞中惊的冷汗淋淋,即使,自己后背上的刺青在不断提醒着她这个梦不但真实,而且残酷,她都没有想起过沈莫,从来没有!
可现在,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又见到这个看似眼神清澈,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那些被她强行尘封的记忆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带着无法抑制的疼痛。安心月调整了一下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些家丁双腿血肉模糊的画面。
“一千五百两黄金。”那大汉的声音带着饱经沧桑的厚重感,但他看向墨香的眼神却不但不似旁人般的放诞无礼,还是相当恭谨的,甚至都不敢多加正视,只是匆匆一瞥,旋即,收回了目光,仿若自己的眼,不配在那清傲的身影上多停留片刻,否则,就会亵渎了她。但一旦回视众人又丝毫不见那种近乎卑微的神色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威严。
安心月模糊的感觉到紫烟正在轻轻摇撼着她,声音越来越焦急,但此时的安心月却无力去安抚她,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让她头疼起来,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紫烟扶得及时,她只怕早就倒下去了。
而大厅里其他人一听见真的又有人开口,叫好之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是要把这“云想楼”的屋顶给掀翻了,安心月终于也被那声音所惊,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有一中恍然如梦的感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眼中的迷茫之色大甚。
她这样的神色更加吓坏了紫烟:“你到底是怎么了,说话啊?”紫烟无措之下顺着安心月的眼睛望去,不确定地问:“怎么,你认识楼上那个人?”
“不认识。”安心月终于回了一句,并对紫烟歉然一笑,“刚才,刚才,只是有些吓到了,有点走神。”
楼上包厢的门现在半开半掩着,恰好遮这了沈莫的身形,而开着的那条门缝正好对着楼轩。楼轩的脸上始终挂着清清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心情甚加,看情形,应该是和沈莫相谈甚欢。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理智,安心月突然想起了沈莫便是邪宫的堂主,耳边炸雷般的响起了沈莫邪媚无比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陡然一凉。楼轩究竟知不知道这个沈莫的真实身份呢?他不是心心念念要铲除邪宫以稳固自己武林盟主的地位吗?伸莫这样处心积虑掩饰的身份楼轩究竟能不能识破,如果不能,楼轩是不是正在一步一步走向邪宫早就布下的圈套?
安心月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要冲上去提醒楼轩,他对志在统一天下的邪宫来说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必定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可刚踏出了半步,安心月又退了回来,以她对楼轩的了解,他绝不是那么笨的人,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现,沈莫觊觎盟主宝座的野心他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单凭这一点就一定会对他心存戒心的,除非——
安心月猛然惊觉,如果楼轩和沈莫之间真的达成了某种默契,那么现在真正危险的人恰恰应该是她自己!毕竟,她的身份在沈莫面前不过是一层一捅就破的窗户纸而已,或者,他已经告诉了楼轩一些什么了?
只是,可能吗?安心月不敢再往下去想,后退了两步,慌乱地说:”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抗拒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喊出了声。
”你到底怎么了,什么不可能的?“紫烟握着安心月的手加重了力道,想要给她一些温暖,一丝力量。
”我,我是觉得将离,将离他怎么可能……“终于从又见沈莫的震惊中回神,安心月强打一分精神,却掩饰的笨拙得不能再笨拙了。
但紫烟原本焦虑的神色却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像是松了一大口气,神色却突然变得落寞了:”现在才发现她不是普通人吗?“
安心月迅速抬眼,这是第一次,她捕捉到了紫烟心底的感情,原来……安心月看着正微微蹙眉,看着墨香的将离,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紫烟现在的心情。
那双如天神般完美的眼睛几时用这种近乎低声下气的眼神看过任何人,这样的眼神,让安心月的心头莫名的一酸。在那一瞬间,她被自己心底冒出来的那种感觉彻底吓到了,酸酸的,涩涩的,怎么可能呢?她和他,刻意保持了最疏离的距离,自己不过是被紫烟的情绪影响到了而已。
而且,她现在的脑子本就一片混沌,所以才让这种可笑的想法钻了出来,一定是这样的。
”黄金两千两。“将离被迫再次开口,那双温柔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墨香,但墨香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轻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将离,朱唇轻启:“我相信你,是不是他就也会相信我了,你告诉我,他会吗?会吗?”
她这一句话说得极轻,极轻,像是在问将离,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