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秋风轻送,带来淡淡的凉意,飘散在寂静的夜空中,不留任何痕迹,草原上的天空似乎和别的地方不同,就连夜也来得如此安静,如此美丽。像是有一个粗心的画家,一不小心在一张干净的白色画布上染上了一滴浓墨,而那墨点慢慢,慢慢晕染开来,只是那么一寸,那么一点,直到把整张画布都染成了那种深蓝的颜色。
草原的夜,从不黑得深沉,而是蓝得诗意,是那种很深,很深的蓝色,却也是很纯粹,很纯粹的蓝色,在那样单纯的颜色的映衬下,就连星星都会变得特别明亮。
而奴国的王庭就在这一片茫茫草原之上,这只是一片位于沙漠上的绿洲而已。而奴国的大多数人都以游牧为生,他们习惯了那种以牛为朋,以马为友的自由生活,大多数的奴国人都能歌善舞,热情奔放。
安心月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发现奴国人的很多风俗习惯都和现代的蒙古族很相似,但又不尽相同。在奴国,男女老少都很相信一种类似占星术的东西,而这种占星术似乎只有女人才能进行占卜,奴国人都认为这个女人是上天指派来拯救他们脱离苦难的女神,是应天意而生的,所以在这里,每个女婴出生的时候都要接受特别的洗礼,以求证她是不是上天所指派来的那个天人。
还有,当然那是安心月自己的感觉,她觉得在这个看似淳朴憨厚的民族的血液里燃烧着一种好战求胜的欲望之火。
当然,奴国人都不拘小节,就算是他们的可汗所住的帐篷,也只是矮矮的围上一圈篱笆之类的,并不会特别加派士兵去巡逻,寻常百姓想要进出这个帐篷也只需要通传一声即可,在这个草原上有着一种很特别的,让人愉悦的氛围,这种氛围很容易就能感染到所有生活在这里的人。
说实话,安心月很喜欢现在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生活,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安心月不止一次产生了错觉,仿佛她就是在这里出生,这里成长起来的奴国人。她不知道将离究竟和那个霍桑将军谈了些什么,但是到这里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过的就是和普通奴国人一模一样的生活。
但就在这种普通和一样,常常会让安心月莫名其妙地惴惴不安起来。她和流苏一起住一个帐篷,将离就住在她们的隔壁。一想到流苏,安心月的心就忍不住隐隐作痛起来。到这里这么久以来流苏什么都好,她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甚至照常照顾安心月的饮居起食,只是,自从一个多月前从昏迷中醒来,她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就是一个简单的音节也没有发出过。每天只要一停下所有的工作,她就一个人在那里发呆,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
安心月曾经无数次想要逗她说话,可流苏就是那么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不哭,不笑,不喜,不怒,好象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她的灵魂似乎被遗失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流苏,你知道吗?今天其其格特意跑来告诉我,明天她姐姐就要和巴拉结婚了,听说他们奴国人的婚礼很热闹,明天我们一起去好不好?”这一夜,安心月依旧是不厌其烦地跟流苏说着话。
当然,回答她的只有流苏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其其格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很可爱的小女孩,她很喜欢往安心月的帐篷里跑,因为在这个天真的小女孩眼里,安心月他们是跟着他们奴国第一勇士霍桑将军和美丽高贵的塔娜公主一起回来的朋友,自然也就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安心月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塔娜。
自从到了这里安心月一共只见过墨香一次,那一次,他们之间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但是她可以肯定,她看到了她。至于霍桑,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了。那一日,自重新出发,一直到在这里住下了,安心月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将离和霍桑之间似乎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在这里这么久,虽然没有人把他们当作贵宾来招待,但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被霍桑强行“请”来的,除非,这个国家的人招待囚犯的方式真的如此与众不同,不然,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将离的身份。
而在这里生活的这些日子基本也证实了她的猜想,这里的百姓似乎是把他们当成了霍桑在回国的途中无意救下来的朋友。
安心月收敛起自己越飘越远的思绪,勉强在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流苏,你说到时候我们穿上次萨仁大娘送给我们的那两件新衣服去凑热闹好不好?”她轻轻摇撼着流苏的手臂,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流苏静静看着安心月,不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安心月脸上无力的笑有些暗淡了下来,但她仍然高兴地嚷:“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恩,就这么说定了。”她握着流苏的手掌稍稍加重了力量,“你还记得那两件新衣服放在哪吗,一会我去找出来。”
“不用找了,我这里就有两件现成的。”帐篷外走进来一个人,带着一脸温和而淡定的微笑,那笑容就像是三月里的春风,和煦,温暖,轻柔。
将离穿着宝蓝色一件宽大的蒙古袍子,腰上系了一根同颜色的腰带,这样鲜艳的颜色其实并不适合他,那种宽松的款式让他本就削瘦的身形也显得有些单薄,不过,却还是非常精神的。
安心月松开了流苏的手,却并没有转过头去看将离,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哪里来的新衣服?”
“今天和赤那大哥一起去打猎的时候,收获还不错,就给你们换了两身衣裳。”将离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似并没有感觉到安心月的冷淡。
安心月从将离手上接过那两件新衣,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她知道那两件衣服定然价值不菲,光看那精致的绣活就可以猜得到了,“七王爷,该不会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了吧?”
将离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安心月的腰,把她拉向自己,“如果真是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难道你不喜欢吗?”说完,他长长叹息,那样的叹息声让安心月心中一动。
“流苏还在,你……”安心月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发现刚才还在帐篷里的流苏早就已经没了影子了,她黯然一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如果你喜欢,我们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好不好。”将离霸道地把安心月转到自己面前,强迫她看着自己,“你不是答应过我,学着被爱吗,为什么还总是躲着我?”
“我没有……答……”安心月挣扎着要逃离,她却不敢看将离的眼睛,她怕他眼中的伤痛,也会刺痛了她自己的心,但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将离用火热的吻给堵了回去,安心月无奈,竟对着他的嘴唇恨恨咬了下去。
将离吃痛松开,脸上却带着得逞的笑,“记住,你说的,没有躲着我。”
“你!”安心月气结,但看见将离被自己咬破的嘴唇,一时间又软了下来,“这样的日子,只怕也没有多久了吧。你和霍桑之间……”
“心月,有些事不知道永远比知道好。”将离的手臂下意识加重了力量,阻止了安心月接下来的话。
他郑重的语气让她不敢再去追问,因为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