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昊晔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他点了点,又有些不耐地挥挥手示意一旁的太监传令下去。一声悠长而又尖锐的声音在这个有些沉闷的大殿里划开来。
早在殿外等候多时奴国使臣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今天的霍桑既然是作为奴国的使臣来访,自然就不会穿他那一身令人胆寒劲装,但那一身传统的奴国服饰却将他的身形修饰得更加高大和威猛,如果当时安心月也在现场恐怕就会明白为什么她看将离穿那样的衣服会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不知道是不是此刻大殿上的气氛在作祟,群臣看着霍桑这样一步一步走进殿来,都被他眉宇间不怒而威的气势所震慑了,有些胆小的在霍桑从身边经过的时候甚至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
堂堂的奴国第一勇士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霍桑一直走到和将里并肩的位置才听下了他前进的脚步,然后颇有些傲然地抬起了头,一双虎目毫无惧色地看着此刻高高在上的君王,与之对视几秒以后,才收回了那些几乎可以够得上大不敬之罪的视线,他象征性地曲了曲身子:“霍桑见过皇帝陛下。”但他的话语里却丝毫没有任何谦卑恭敬的意思。
他这样的态度立刻引来了殿上群臣的不满,刚才向王涣发问的那个年轻武将第一个沉不住气:“你这蛮子好生无礼,见了吾皇为何不行跪礼!”
霍桑的脸色微微一顿,转首面向那个一脸愤然的年轻人,面对这样的责难,他的脸上竟然不怒反喜,“我是奴国的臣民,你却让我向贵国君王行君臣之礼,这是要让我公开叛国,还是……”
霍桑的脸上俨然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还故意加重了“贵国君王”四个字的音量,他将话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又转了个角度,似笑非笑地看着龙椅上那个男子,“这就是贵国待客之道,还是我区区一个‘蛮子’配不得当这里的客人。
蛮子,这两个字是天启国对奴国人的一种蔑称,而奴国人骨子里向来自尊心级强,又喜欢争强好胜,这个称呼在所有奴国人的心目中都是一个很大的忌讳。
蓝昊晔的脸色有些发青,却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霍将军,你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他素来听说这个霍桑刚猛无比,是个难得的带兵之人,却怎么也没有料到此人心思竟然细腻如斯,不但义正词严地解释了自己无礼的举动,还抓住了自己臣下语言上的疏失,轻易就反将了他一军。无奈之下,他也只好陪着笑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一个粗蛮之人岂敢担得起指教二字,不过是奉了大汉的命令带来一份小小的礼物而已。“霍桑听出了蓝昊烨的窘迫最后再调侃了一句,也就不再多做文章。
满朝文武都在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大家的脸色大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刚才的一番言语上的较量是双方之间的第一回合的交锋,那么这满满一屋子的人都已经不幸败下阵来了。不过,现在听说霍桑是代表奴国前来送礼,一些刚刚还觉得灰头土脸的小人,又开始挺直了他们的脊背。
霍桑剑眉一扬,“奴国小门小户,有的东西实在不多,但为了表示我国与贵国永远结为兄弟之帮的诚意,此次奉我大汗之命特意带来我奴国的七彩杜鹃一朵,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份薄礼,能不能入了皇帝陛下的眼。”
刚才见到霍桑一来就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一些有些经验的大臣私下料想这一次,奴国之所以会派他们的第一勇士前来,十之八九是来者不善,特别是在经历了刚才那样一个不大不小的下马威后,大家都已经在暗叫不好。但现在霍桑的话一出口,立刻引来满堂哗然。
第一,刚才大家是猜测也好,怀疑也罢,现在总算是从霍桑口中亲自说出了奴国有意修好的意向,且不管它是真还是假,总算也是一个好消息。第二,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霍桑口中的七彩杜鹃,是一种只在炽热的沙漠里短暂开放的奇花。据说此花共有七瓣,每一瓣的颜色都不同,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就如雨后天空中的彩虹一般。若然这七彩杜鹃只是颜色绚烂异常,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可希奇的。但这种花奇就奇在它只有开花的瞬间才能采撷下来,此花研制成药可解百毒,但这种花开花的时间比昙花还要短暂。
一听到奴国居然送上了这么珍贵的礼物,大殿里本来紧张的气氛开始雀跃了起来,见到这样一份“薄礼‘,就足见奴国人的诚意了。
王涣本来也是一脸的喜色,下意识地去看将离,却发现此刻七王爷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这样一来,他一时间之间倒是不知道该不该笑了。
现在的将离站得和霍桑最近,从霍桑一踏进大殿的那一刻,他就可以断定,这个所谓的”霍桑“就是那个和自己打过交道的”狐狸“。所以,刚才面对霍桑的出言讥讽。他一直都选择了沉默不语,他也很好奇这只狐狸今天带来的究竟是一处怎样的好戏。
至于蓝昊烨,他既然能坐在这高人一等的位置上,自然就不会向那些无知的大臣一样盲目乐观,但他面色上的不自然却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微敛了眼眸,启唇淡淡一笑,声音轻柔的说道:”谢谢贵国大汗的好意。“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听起来心情很是愉悦,但目光却显得有些空远,只有蓝昊烨自己知道,此时,他眼睛的余光一直在找寻楼轩的视线。可偏偏楼轩却一反刚才神态自若,口若悬河的样子。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见识一下奴国第一勇士的人,在霍桑晋见以后居然全程都低着头,楼轩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表现失常。是当今天子万万没有预料到的,他不满之余内心也有些小小的诧异。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观察的角度问题。还是现在的天色有些阴沉,他隐约觉得楼轩如玉般沉静的俊颜居然有些发土。
就在蓝昊烨走神的这一小会,霍桑象征性地弓了弓身,破天荒在他再次开口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恭敬,不但是恭敬,还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恭敬:”我汗只是希望皇帝陛下也能答应他一个小小的要求。以示兄长对弟弟的疼爱之情呢?“说完,他又重新抬起头,用一副谦逊的,询问的姿态看着天子。
一直面无表情的将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笑纹:这一大早折腾了这么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这出戏总算是要唱到高潮了呢。
蓝昊烨的手指轻扣着龙椅,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不管内心多么不平静,这个男人起码还是做到了波澜不惊,雷打不动。
好在这殿上还有像王涣这样忠心耿耿的老臣子在,为官这么多年,他自然明白君无戏言这个道理,他这个人心思虽然还称不上有多活络,但,好歹比这殿里所有的人都空长了些年岁,阅人的经验还是有些的,他现在也算看出来了,这个霍大将军绝对不简单。
霍桑故意把话只说了一半,若是皇上先应承下来了,若是个一般的要求也就罢了,倘若是个无礼的刁难,办不成,做不到,失了天朝的威严倒还事小,如果引发两国间的战火可就事大了。
思到此处,那王涣明明知道此刻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该有此一问,却还是一咬牙站了出来:“不只贵国的大汉有何要求?”
霍桑早就将大殿里众人明哲保身的样子都收如眼底,他本来只是想多欣赏一下堂堂一国之君有些窘迫的样子,倒还真没想到还有一个程咬金会从半路杀出,破坏了他的好兴致,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就在王涣以为自己的提问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霍桑居然开了口:”这一朵七彩杜鹃本来是我汗为塔娜公主特意备下的嫁装,现在大汉只是希望能把这份礼物送给贵国的皇后。,这便是我汗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