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看着被妈妈强按回座位上,连颌下的那几绺垂胸长须都气得抖动不已的老伯爵。
忽然抿嘴一笑,身子向上一窜,双腿瞬收蹲在了椅子上,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以一个孩子身上少有的成熟口吻说道:“伯爵姥爷,如果您就这么贸然的进宫了,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和连锁反应没有?”
“什么意思?”
白战都快被这一家三口整魔怔了,先是老爹再是老妈,现在看来是轮到儿子出场了。
不过到底是久混官场的人,也只是眉头一皱的工夫,就从落羽的这句话里琢磨出味道了。看了看夜落再看了看白羽,最后眼光落在了身旁这位像个猴子似的蹲在椅子上的小孙孙身上。
“你们是说现在不是让这件事情冒头的时候?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夜落斩钉截铁的道。不过在他冷笑一声之后,话题马上就转了过来:“也不是说不能冒头,而应该说是应该转明为暗才对。”
充斥在眼眸内的那种精明、机警、睿智、隐藏着些许狡诈的神色象跳动的火苗一样,不停的吞吐闪烁,晶亮清澈如寒潭般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伯爵老丈人。
“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处神秘所在,也就不必急于一时了。不管是那些‘兽人’有什么计划,他们既然已经筹备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发动,那就是说现在的条件还没有成熟。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手里根本就没有相应的证据和详细资料,即使是报官了,但是以什么名义或者是罪名抓捕他们呢?
说他们是‘兽人’?谁信呐?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大陆近千年来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一个是亲王世子!
您这样冒失的闯进宫去,先不说有没有人相信,就是妄论诽谤皇室宗族这一条就可以将您扣得死死的,而且您老的人缘……”
嘴角一撇,打住不说了。但是在场的人包括唯一的一个不像孩子的孩子落羽在内,没有一个笨蛋。所以夜落这没有说完的后半截儿就被故做糊涂的落羽接了下去。
“怎么?伯爵姥爷的人缘儿很次吗?我怎么没觉得,那次宴会来的人不是挺多的吗?”
末了,还转头眨巴眨巴眼睛求证似的问身边这位虽然是不急了,但是脸色还是很难看的老伯爵。
“是吧?伯爵姥爷。”
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眼前这对败类父子有揭短的嫌疑,但是人家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长期以来养成的那种孤傲乖僻的性格,融在骨子里的那种脾气、秉性和不屑与人合群的习惯以及所处的这个谏诤大臣的位置,无论是在朝在野都一样,都注定了这一生也不会有几个说得来的知交好友。
如果能早几年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就不会象今日这样遇事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呀!
眉宇间荡起一片茫然,脸色也是颓废暗淡,浑身似失去了支撑身体的脊梁一样,很是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搭在雕花扶手上的双手也垂了下来。
先前的冲势和闯劲此刻已是荡然无存,从身体上渐渐弥漫透发出来的一种伤感当中拌杂着悔恨的气息,双目无神的注视着天花板。
仰天长叹了一声,人生若此,呜呼奈何啊!
看到老伯爵这突然透发出来的颓废样子,夜落和儿子两人是面面相觑。不至于吧?
不就说了一句人缘差点吗?至于打击成这个样子吗?
白羽凤目一撩,狠狠的白了夜落一眼,捎带着余光把那个一向是不懂尊老的败类儿子也捎带了进来。
很是担忧、关切的轻声唤道:“爸……”
老伯爵倏地抬起右手阻止了她,消瘦发白的脸上勉强的挂了几丝笑意:“我没事,也不要怪他们。他们说得对,我……唉,算了。”
但心里还是黯然的叹息了一声。脸色很是落寞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夜落道:“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吧?”
“我想想……我想想……”夜落伸出右手食指在自己挺直的鼻梁上不住的来回摸索着。沉凝的目光也是忽明忽暗。
拧着“川”字的眉头,沉吟了能有盏茶的时间,眉宇间才渐渐的平复下来,游走眼神也随之渐渐的稳定了。
环视了一周之后,才开口道:“这样啊!我说出来你们大家参考一下,有什么遗漏的到时候再补充补充。
首先,我们家儿子就按照信上所说的,暂时加入到林老鬼他们那个世家联盟。按时参加比赛,但前提是必须闯进前十名之内……”
说着,怀疑的眼光往落羽身上一撩:“儿子?”
落羽没有直接回答他,眼神都没变,只是一侧的嘴角撇了撇,依旧手托着下巴颏,肩头一耸:“继续!”
夜落略显尴尬但更多是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脸色一正,接着道:“然后,罗叔和美姨回‘洞天水阁’传我的话,只留下四大水神卫镇守老巢。其余的人手全部去查近十年来所有和魂兽山庄提供的魂兽进行过血脉融合的人,但记住不要踏进魂兽山庄的势力范围内,而且只能是暗中调查。”
“是!阁主。”罗云和叶美美双双起身应道。
“……接下来是林家姐妹花,你们两个的任务是明天一早就出发,按照冒险公会提供的线索去华特找老猫,找到他之后,让他马上联系玄易,然后就在当地负责调查华特帝国高层是否也出现过类似‘兽人’这样的传闻。”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林琳林清姐妹俩一听自己也有任务指派。立即笑魇如花,虽然路途遥远,但是能得到重视的感觉依旧让姐妹俩开心不已,满怀欣喜的答应了下来。
“最后就是老丈人您了。也是最难最重的一项任务,不知您老人家……”
白老伯爵也懒得客套了,手一摆,再一次截住了女婿的话头,直接就甩了一句过去:“别墨迹,有话直说!”
夜落不已为然的把老丈人的态度和语气直接无视。嘿嘿一笑,道:“您老人家最近好象悠闲的很呐!就没想过去一些老伙计老同僚的家里走动走动?就算是谈谈感情拉拉人缘什么的也好嘛!再顺便打听打听最近王都里发没发生什么新鲜事情啊传闻之类的?要不关心关心弈亲王爷也是好的嘛……”
“我明白了,不用说了。”白战又一次的打断了女婿的话头。手抚长须,有些感慨的叹道:“是该去看看了,几十年了,我还真没有那次是主动去看望这些同殿之臣的,难怪这些老家伙们都在背后说这说那的。明天我就去看看这些个老东西。”
末了,还自己个儿在那里呵呵一笑,但眼神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有的只是忧虑,深深的忧虑,沉重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夜落心里暗暗佩服的点点头。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真不想让老丈人去做这件事情。
因为这对他来讲比要他命都难,让一向是孤傲如斯的谏诤大臣,腆下脸去阿谀奉承那些平时就不怎么对盘的贵族大老爷们,这个东西的难度实在不是一点半点啊!说得难听点,就跟懒驴碾磨、赶鸭子上架差不多。
可没办法,只有他去最合适,也是唯一能在不惊动弈亲王府的情况下打听出来消息的办法。
见大家都有事可干了,自己倒是闲下来了。白羽柳眉一颦,凤目一凛,道:“我呢?没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