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家族的势力庞大,以纪千黛目前的阅历还不足以领导整个特工组织,仅仅是负责情报方面就已经让她头痛了,有些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有些事情却格外困难,像是汇集情报,她的记忆力超群,几乎过目不忘,而每次一进行会谈,她就不由自主的感到头疼,似乎潜意识中排斥去到不熟悉的地方。现在每一次薛佑司到别国处理商务,纪千黛都作为保镖护送,意大利黑手党太子对这个美女保镖十分感兴趣,却因为薛氏大小姐的特殊身份而无法怎样。
随着纪千黛对特工组织越发的感兴趣,薛佑司的眉头也皱的越来越紧,待到一个月好不容易过去,他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赶到英国,纪千黛哭笑不得,想不到一向稳重的兄长,竟会因为这一件事情而变得如此孩子气。
当天,她坐在一群女人中,由着她们为她换衣和梳妆,眼眸微阖。
待到最初也是最艰难的几个小时过去之后,纪千黛筋疲力尽的坐在梳妆镜前,目瞪口呆的看着镜中人。
明眸皓齿,肌肤莹白,那因为操劳而有些失色的唇也重新变得莹润,似乎有人说过,自己生就一副倾国倾城的妖精容貌,而她自己却从未发觉过。
“小黛,我在曼彻斯特已经置好了房产,等到我们结婚后,就到那里去好不好?”不知何时起,薛佑司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唇在发端摩挲。
“好。”纪千黛笑了笑,“佑司,你先出去好不好?”
还在别扭呢。薛佑司开怀的笑了起来,总算在今日,尘埃落定了,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携手终生了。他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过往的焦虑已变成了今日的喜悦与安宁,他将使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从未失言过。
纪千黛与薛佑司相隔一扇门,却似相隔两个世界。
她将跌落于地上的木牌捡起来,轻轻抚了抚颈上现在戴着的项链,沉思片刻,又将那块小木牌挂在了颈上。将面纱从头上扯下来,长发麻利的绾成一个发髻,三下两下将婚纱扯掉,换上惯常的黑衣黑裤,细长的枪支塞到靴子中,引线隐在袖中,软剑缠在腰上,背包向肩上一甩,就要冲出去,是的,薛家大小姐要逃婚,而天知道她的背包中习惯装些什么东西,那都是精密小巧的仪器、弹夹和电池,完全不似一般女孩子应带的东西。
谁知,薛佑司就在门外。
看到她惊人装束的同时,薛佑司爆笑了起来,“亲爱的,难道你想穿着这样的服装结婚么?”
纪千黛无所谓的耸耸肩,“也好。”
薛佑司也迅速的换了一身与她相衬的衣服出来,总之这里没有什么亲属,形势什么的也不重要,小黛不喜欢,那之后可以补婚纱照。
纪千黛越发的不安,薛佑司总认为自己是个任性的孩子,而且畏惧婚姻,天知道,她是真的不想结婚。
两人面面相对,薛佑司俯下身,要吻她。忽地,“啪”的一个清脆的声音将两人的视线吸引了去,纪千黛慌不迭的弯下腰去捡,束腰的软剑锋利的边缘将她的手指割破,一滴血“哒”的落在了那块木牌上。
世界颠覆。
那滴血迅速的融合了进去,慢慢的将木牌颜色变得深重,纪千黛软倒在地上,脑中剧痛,大量的记忆涌入,似乎要穿透她的大脑,将她整个人撕裂!她捂着脸全身发抖,薛佑司试图将她扶起来,却在触到她的那一刻感到强烈的炽热!
“小黛!你怎么了?!”
纪千黛怔然不语,原来,她还有任务!生命中未完成的部分,原来,根本不在身边!
她将那块木符捡起来,脸颊贴上去,又哭又笑,“哥,是我不好,耽误了你,我希望你幸福,今后,也许我不会回来了,父亲和家族交给你……”那流着泪的倾世之容,竟是如此凄美。
“小黛,你说什么?你……”话音未落,纪千黛已抱住他的后颈,唇轻轻的印了上去,而在两人接触之前,那个影子,已经越来越淡,最终变于虚幻。薛佑司保持着双手试图揽住她腰的姿势,苦笑,小黛,又一次么?这一次,究竟是短暂的离别,还是,永别?
她颈中的小木牌,似乎受不住强烈的拉扯,细绳断裂,两块木牌跌落在她的手中。
纪千黛流着泪,又一次几乎被抽空的感觉让她几乎崩溃,“不要!我不要又一次忘记……”
一片黑暗。
日升日落,云聚云散,浮世变迁若此,命运注定的局,谁也解不开,而她,又一次成为一颗棋子,牢牢的握在了命运的手中。
天山之巅,一个女子缓缓睁开双目,小黛,你终于回来了。
那女子白衣如雪,眉目清丽,隐隐带着几分天人一般的神色,神情淡漠,却掩饰不住那眼中淡淡的疲惫。忽地,那女子长袖舒展,天女般随风飞下了山崖。
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被层层冰雪所掩盖。
那女子只是轻轻一挥袖,就将纪千黛卷了回来,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容,女子忽地笑了笑,总算等到你了……
“冰月,将修裔带回来,告诉他,慕容云黛已经在天山。”那女子淡淡的吩咐道。
“是,宫主。”
当匆匆赶下山的女子衣袖被风拂开时,衣角一枚小小的雪花型冰蓝色印记露了出来。
那是天山雪宫主门人的标志。
时隔一年,大陆局势,又一次发生了转变。
在这期间内,宇文修裔失去了战意,之寻和雅文为了纪千黛的死痛苦万分,完全没有料到,居然是难产,将这个奇女子带到了死亡的深渊!于是宇文修裔提出谈判。
长孙卿自然乐意,就算奉上大量的珍宝,就算送出公主和亲,总比全部毁灭的好。
局势暂且安定了下来。
接到通知后,宇文修裔匆匆的赶回了天山,仅用了两日。
纪千黛仍处在昏迷中,小脸冻的惨白,全身冰凉,侍女已经为她更换了干燥的衣物,也喂下了药物,她却迟迟的不能醒来,雪宫主对此毫无表示,似乎在等宇文修裔来了以后做打算。
他一进入房间,就来到纪千黛的床榻前,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小黛,你睁开眼看看我,我知道死了那个不是你,对不对?你睁开眼吧。”虽然昏迷,那女子的脉搏却仍在跳动,让他安心下来,她还活着,她还在他的身边。
俯下身,宇文修裔轻轻吻着她的额头,鼻尖,到唇,如同王子吻醒公主一般,那女子的眼睛缓慢的睁开,犹如墨色一般。
“哥……”她轻轻的念着,“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宇文修裔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颤抖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只要哥在你的身边,就一切平安。”
纪千黛眼神茫然的回抱住那人,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只觉得那里,异常温暖。
将纪千黛安置好,宇文修裔去拜见天山两位宫主。他师从天山月宫主,待到学成下山,已足以保护自己。作为月宫主的关门弟子,宇文修裔崇敬师尊,每年定要遣人为师尊送上各种珍宝,而月宫主闭门不出已经多年,宇文修裔业已八年未曾见过。
这一次仍旧是隔着重重帘幕,月宫主清幽的声音自里间传出,“修裔,那个女子就是影响这时局的人,你可以将她带回去了,不过别忘了,这个天下,仁者为王。”
“是,师尊,弟子谨记。”宇文修裔恭恭敬敬的回道,又站了一会儿,月宫主始终没有再说话,宇文修裔悄然退下。
帘幕后响起悠然的叹息。
“你还是这样。”男子的声音。
“我和阿瑾有过约定,要将小黛送离水澜国和清渊国,眼下天下形势不定,在修裔身边总会安定许多吧。”女子的回答。
“阿雪,你……”月宫主苦笑了起来,“阿瑾的意思,是不想让女儿受苦,而现在,小黛是又回到了那个复杂的地方啊。”
女子没有再回答,莹白的手托住下颚,看着一片茫茫雪景,似乎看到了多年前,那一袭堇色长裙的女子,笑靥如花。
阿瑾,如你所料,小黛终将来到天山,她曾被修裔下过毒,你又为何仍旧要让她留在修裔身边?
宇文修裔用皮裘将纪千黛裹得严严实实,“小黛,这就带你回家。”
纪千黛乖巧的点点头,抓起背包靠在宇文修裔的胸口,乘一匹马扬雪而去。
雪满天山。
身后是冰蓝的山体,反射出阳光的色彩,宇文修裔一手揽着坐在身前的少女,一手控着缰绳,就这样一路奔向轩辕国。纪千黛乖巧的倚在他胸前,再也不似一年前的冰冷,宇文修裔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唇摩擦着她的额发,“小黛,哥会给你幸福的。”
纪千黛抬头,“哥,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宇文修裔笑了笑,“傻丫头,哥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好吧,”女子狡黠的笑了起来,“就让我帮你,取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