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夜晚,水汽氤氲,月光朦胧的照射下来,整个影都都被影影绰绰的笼罩在其中。
皇宫中仍旧灯火通明。
青龙宫
伏案疾书的人,久久的不曾抬头,这样的状态,竟已经保持了整整一天。
“皇上,您这样下去不行……还是歇歇吧……”一旁的紫衣丽人看的难过,悄声劝道。
“……”那人默不作声,似乎要将全部的生命都投入到批改的奏折中去,自从早上退朝到现在,连午膳和晚膳都没用,一直在不停地批改折子,紫衣女子不禁的奇怪起来,皇上这样的劳累,将前些日子累下来的奏折一次性的全部批完,究竟是为何?
灯光映出那人苍白的侧面,俊美非常,却透着浓浓的倦意。
“紫翼,你知道谁要来到影都了么?”声音有些喑哑,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喜意。
紫衣女子愣了一下,“难道是……”
“是啊,小黛回来了。”之寻抬起头,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转眼就过了这么久。”打开的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主子什么时候进影都?”紫翼压住心底升腾起的那丝欣喜,问道。
“大概就在明后日,所以要尽快将朝政处理好。”之寻笑道,“去将外面跪着的那些人喊起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由于之寻一整日的忙碌,侍卫宫女跪了一地,求着他进膳,他却不加理会。
“陛下,您还是先进些夜宵,不然的话您身子也受不住。”紫翼将一旁用小火炉烹着的粥小心翼翼的端过来,“不然的话主子见到病了的您,也会生气的。”
“好吧,听你的。”之寻笑道,却随即黯然,“她会生气么?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这样的之寻,总是会让人心疼不已。
紫翼温声劝道,“瑾主子会想办法的,陛下还是好生照料自己吧……”
提到慕容瑾,之寻却蓦的变了脸色,“不要提她。”
那是他心底永远的禁忌,也是他永远不能碰触她的警告。
是他一生的痛悔。
那一晚,绝世倾城的女子慈爱的抚着他的脸,“之寻,你和小黛,都是我的孩子,做娘的,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那是他这二十余年来,第一次了解到这个秘密,自己和小黛,竟然是一对兄妹?
慕容瑾心疼的将他揽在怀中,“之寻,是娘不好,将你们抛下这么久,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娘一定会补偿你和小黛。”
那女子纵然颜色无双,眼角细细的纹理却昭示了她的年龄,与那画面上的美人,迅速的合二为一,让他几乎无法张口辩驳,一时间,骄傲坚强的年轻帝王在亲生娘亲的怀中,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却无法控制泪水零落。
打小起,就已经没了娘,若不是四哥的关怀,怕是早就被人欺负的不成样了,这些年来,魂牵梦萦的就是娘亲生前的慈爱,以及最后的遗言,一定要得到皇位。为了这一句嘱托,他几乎付出了一切,四哥去世了,小黛离开了,父皇驾崩了,他什么都没了。然而娘亲却出现了。
她终于出现了。
却带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的话语。
他永远不会接受纪千黛与自己的血缘关系。
宇文修裔漫步进城,不消片刻,他就找到了那家客栈。
只因那客栈的大门上贴着一朵紫色的木槿花,似乎是为了让他找到才贴上去的。
站在那家客栈前,宇文修裔却犹豫了。
这一路的狂奔,不就是为了见到慕容瑾么?只是为什么又开始犹豫?害怕她又说出那样准确的预言么?还是怎样?
蒙然细雨中,俊美的白衣公子怔立在那扇门前,周围的景象迅速的消失,只剩下缓缓打开的木门以及那门后的容颜,十年中一直在他梦境中徘徊,从不曾忘记的美丽容颜。
她才是慕容瑾。
一时间,他竟然有了跪在她膝下忏悔,请求她原谅自己的冲动。
然而,他终究克制住了自己。
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慕容瑾,我早就说过,我们终将重逢。”
那堇色长裙的女子却是细细的看着他,终于也漾出了一抹笑容,“修,你长大了。”
宇文修裔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你早知道我要来?”
“……”慕容瑾只是点点头。
“那个花蕊夫人也是你安排的?”
“她是我的手帕交,”慕容瑾轻笑,“进来慢慢谈,如何?”
宇文修裔迟疑了一下,抬头只看到慕容瑾水波般朦胧的笑容,“有人在等你。”
是谁?会是谁?
茫茫然的走了进去,只看到闪烁着银蓝色光芒的剑气破空而来,下意识的躲闪,手臂却仍然被划了一个巨大的伤口。
“南镜渊!”
那人收回剑气,寒声道,“宇文修裔,你将小黛丢在路上,自己来了影都?!”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那花蕊夫人所说的……”
“就是他。”慕容瑾掩口笑道,“你们这样站着不累么?坐下来说吧。”
这边厢南镜渊和宇文修裔黑着脸坐下,那边厢影儿和青璃却已急得团团转。
纪千黛不知受到了怎样巨大的刺激,她脑后的一根金针已经溢出了鲜血,殷殷的将雪白的绢帕染的血红。昏迷中的女子痛苦不堪,却无论如何无法醒来,影儿深知金针封脑的厉害之处,万一主子脑后的金针自动迸出,而这里又没有医者的话,那恐怕是凶多吉少。
青璃握着纪千黛的手,脸色苍白,早在执行金针封脑的那一刻,他就已料到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他与她一起长大,看着她受了那些委屈,然而等到他真的有能力保护她时,却仍旧无能为力。青璃俊秀的脸庞上现出一丝不忍,“小姐,你若是难过的很,就喊出来,就醒过来,怎样都好,请不要折磨自己。”
然而昏迷中的人,又怎能听到这句话?脑中不断掠过的片段是一个人冰冷的表情,他对她百般宠爱后,又将她背弃,再不允许她在身边,她怎能忍受?
这就是哥哥一直不愿让她想起来的回忆么?这就是她金针封脑的原因么?原来她是为了忘记这个人?
那冒着殷殷血丝的金针忽然停了下来,昏迷中的女子张开眼眸,眼神雪亮,她看了一眼握住自己手的青璃和一旁焦急不堪的影儿,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茫然,却随即恢复清明,“哥哥在哪儿,我要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