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养了几天,疲软的身子才见好,太阳一天比一天骄傲,晒得大地滚烫滚烫的,晒得人只能寻着阴凉的地方,深怕被那毒日一晒,便去了半层皮,良辰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推开那面前的小碗,可怜兮兮地巴眨几下大眼。
“不喝了行不行?”大夏天的还喝补汤,要把人喝坏的,她也不过是几天没吃饭而已,这个男人需要这么紧张吗?补药喝了一碗又一碗,连续几天,是人都想反胃了。
“不行,乖了,喝了这口我们就不喝了,好不好?”瑞木熙温柔地笑笑,哄良辰完全和哄孩子一样地哄。
良辰无奈地摇摇头,看着他那温柔的表情,认命地把他碗里的汤水喝了个干净。
“好了,要不要再躺一下?”
“瑞木熙,我能不能不要和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一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啊?”老天啊,把她带走吧,她真的没毛病的好不好?
“良辰……”
刚叫了个名字开了头,厢房的门一把被人推开了,番茄脸色怪异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奏折模样的东西,见了瑞木熙也忘了行礼,匆匆把东西塞进瑞木熙怀里。
“王爷,您看看吧,出大事了。”
那黄色的小本上豁然写着密诏两字,瑞木熙神色一禀,接过小本仔细翻看了一下,刚刚还温柔如风的脸色,忽然变得错愕,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不敢相信,然后又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良辰担心地问,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她拿过他手里的密昭一看,愣住了?
“这是……哲写的?出什么大事了吗?”
瑞木熙神色复杂地站起来,“不,这是皇上的亲笔御书,哲代替皇上,如有旨意都是让母后下懿旨的,因为皇上的御印都随身携带的,哲那没有印,自然没办法颁任何旨,加上这几个月,皇上有旨意总是让太后下懿旨,朝堂上已经是议论纷纷了,这是前话,这密昭上的字是皇上亲手所书假不了,这龙熙御印的盖章更是加不了,可是这这么可能?皇上的事,我们几个比谁都清楚,所以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现在也不能随意猜测,只希望事情不要越来越复杂吧。”
“你是说,皇上他自己回来了?”良辰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怎么可能?那他们还需要去寻找那什么该死的石头,该死的画卷,该死的传说中的仙丹吗?
那是不是他们这几个月都是瞎忙活来着啊?
“早知道这样,我们就该坐在家里乖乖地等,忙活怎么呀,皇上自己跑回来了。”良辰忍不住唠叨了几句,转念一想,不对啊,这皇上回来这么怪异?抓走他的时候那些杀手武功都那么高呢,皇上就是武功再高,能一个人抵那么多人吗?如果那样的话,当初皇上还能被抓走吗?不能吧?就那样自个儿跑出来了吗?这里面怕是没那么简单啊。
京城到风都,六百里加急也要七天才能到,加上路上其他的耽搁时间,算来,皇上回宫起码已经有十天了。
“要回京城吗?”云拂突然插嘴,神色自若,他总是这样,在没在现场都一个样,那能让人觉得他安静地几乎不存在。
“恩,马上回去。”瑞木熙点点头,对这个和猫一样的男子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阴霾,就像现在,他明明站在明处,身上却总是显示出阴影的感觉来。
“皇上回来了,母后和哲也定是回到了宫里,只是,这个在京城也该是个大动静啊,老青那,怎么一点消息都没给我们呢?”良辰奇怪地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回京吧,回去就知道了。”瑞木熙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沉重起来,良辰说的对,皇上太后回宫,确实是件大事,他没来信,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没由来地,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和青卓还有曲老,从苗人的地方逃回来的情景,一推开王府的门,满满五十七口棺材黯然而残酷地摆在那,只觉得满世界都是白色的纸钱和白符,他胸口一闷,神色也更加严谨起来,这次回鹘人之所以挑起战争,全是苗人的怂恿,那苗人的后裔那么恨他们,那么会不会又再次对府里的人下毒手呢?
想到那天满地蠕动的绿虫,他脸色也青上了几分。
“马上回京,一刻都不能耽搁了。”瑞木熙想到这里,突然神色激动起来,不能再耽搁了,他怕他刚刚所想到的。
众人没有多话,手上准备工作加紧了些。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上路了,这回大家带足够水,路过那新造的风都驿站的时候,原来的管驿站的小官,正在门口喂马,看到他们,开心地挥起手来,良辰一个莞尔,一行快马飞快地过去,留下一行扬起的灰尘满天嚣张。
到了第九天的时候,他们终于站到了王府的门前,瑞木熙一个翻身下马,站在自己家门前,看着那依旧红艳的朱色大门和铜色大环,竟然有些不敢去推开那门。
“怎么了?”良辰奇怪地看看他,伸手便拉起门环重重地敲了起来,瑞木熙紧张地瞪着那门不吭声,心里那隐隐地恐惧跟打鼓似的,越来越急。
突然门开了,门房小厮探出一个头来,看到是瑞木熙一行人,马上惊喜地把门打开来,“王爷,王妃,你们可回来了。”
门的里面景色依旧如故,盆景上花开正艳,烈阳下的一切都显得美丽如新。
没有棺材,什么都没有,瑞木熙偷偷地松了口气,是他想太多了,转头,见良辰担忧地看着他,他朝她笑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拉住一边良辰的手,他迈步进府,“青管家呢?”
“唷,这时候该是郡主吃药的时候了,青管家应该去给郡主送药了吧?”小厮抓抓头回答道。
“给郡主送药?府里人没下人了吗?”瑞木熙一行人走到前厅,坐下,马上有小丫鬟送了茶水上来。
“这郡主的药啊,一直都是青管家亲自送去的,要不,奴才去叫青管家过来?”小厮看看自家王爷的脸色,马上机灵地道。
“恩,刚好本王有事找他。”瑞木熙点点头,小厮得令飞一般地跑去叫人了。
没过一会儿,青卓便匆忙赶了过来,见了瑞木熙,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马上脸色沉重起来。
“王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皇上回宫了你知道吗?”瑞木熙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看着他那阴沉低落的脸色,心里一禀,迟疑地开口,“你的脸色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摇摇头,青卓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此刻看起来有些疲惫,“皇上回宫的事,属下知道,是三天前知道的,一知道这消息便给王爷六百里加急送过去了。”
良辰点点头,“你信发出去的时候,我们已经在路上了,没收到也正常,老青,你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你真没事吗?”
这不像青卓,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都是一副天踏下来人都永远淡薄而精神的样子,而现在,他憔悴了。
“没事,哲大人已经回来了,在府里住了几天,今天有一大早又被皇上叫进宫里去了,看起来,哲大人这次假扮换上是无奈之举,但是看起来皇上似乎不是很高兴,昨天哲大人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您知道,哲大人脾气一向平和,昨儿个破天荒地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还在房间里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
“太后那边怎么说?”这次皇上本来就蹊跷,哲的事情,母后应该是会跟皇上解释的,但是什么原因让哲那么生气呢?
“太后什么也没说,回了宫后,哲大人去找了太后几次,都被奴才们挡回来了,只说太后累了,近一段时间谁也不见,要好好休息休息。”
“奇怪,哲生气该是闹得很凶了,什么原因竟然能让母后连面都不见?”良辰皱起眉头,甚是不解。
“所以才让哲大人更生气了,还有,皇上新封了酥妃,不上早朝,天天和酥妃寻欢作乐,朝堂上已经好有些大人来府里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了。”青卓有些疲惫地道。
“看来这事棘手,酥妃?什么来头?”瑞木熙阴郁地看向青卓,以往皇上从不这样,他一直是个明智之君,而今,奇怪的事情太多,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起来,这个皇上真的是他们的皇上吗?
“不得而知,没人见过这个酥妃,据说是从连云山庄回来的带回来的,还由太后支持举行了大婚,隆重程度,比起当年和皇后的那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青,我刚刚开始就觉得很奇怪,外人不知道皇上那段时间怎么了,我们是清楚的,皇上为什么要在这么段的时间里做那么多事情?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总觉得他是在为什么事情做准备。”良辰想来想去,得出了这个结论,匆忙大婚,依太后的脾性,闭宫修养,连哲都不见,显然是得到某些人的指示了。
而这个人,她现在不得不怀疑,那是皇上。
可是可能吗?除非这个回来的皇上是假的,不过,这也只是猜测。
“皇上大婚,简直太不给上官皇后面子了,上官家恐怕现在是满肚怨气吧?”瑞木熙觉得又开始头疼了,最近的乱事越来越多。
留在良辰这里的画,还有一副,现在皇上都回来了,那剩下的一颗石头也该不用找了吧?
想来,原本都该不用奔波的,但是现在眼看五颗石头都要聚全了,却又似乎用不着了。
“上官家最近也没什么动静,似乎对皇上这样的安排并无意见,上官皇后善嫉,可这回,听说,皇上和酥妃大婚,还是皇后去求的太后主持婚礼呢。”青卓说得的事情越来越稀奇,良辰闭闭眼睛,又睁开,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有问题了,还是她根本就没醒。
“哦?皇嫂竟然怎么大方了?凤莱怎么样了?”瑞木熙问,问得青卓突然眼神一黯,整个好象突然之间苍老了很多。
“这次的绿虫蛊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曲老只能暂时压制住它,郡主已经自杀过很多次了,情况越来越糟糕,昨天晚上她开始喝血了。”青卓的脸色说着又难看了几分,这等于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段痛苦的回忆在别人的身上冲演,他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当自己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满手是血的样子,疯狂地和鬼一样,为了那不可遏制的血瘾,到最后,或许会不惜去夺取别人的生命。
“什么?曲老呢?”瑞木熙站起来,在厅里来回踱步,他们去风都一个月都没,凤莱的蛊毒已经这么严重了,比起当年来,这新的蛊毒看来更盛啊。
“曲老去了月影谷找月影草了,当年我们用的月影草也是那里找的,虽然不容易找到,但是曲老还是想试试看。”
“瑞木熙,要不,还是送凤莱去不周山吧,这样拖下去,太危险了,难不保什么时候她……发生更大的的危险,凤莱那么天真的一个女孩,我怕她到时候会接受不了刺激,那到时候,不用身上的蛊毒发作,便要了她的命。”良辰实在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上次瑞木熙说,他的师母,说起来算是她的外婆,还是健在的,既然当年她的妙手能能那绿虫蛊,相信这次她也会有办法的。
“这个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不周山上,到处都是阵,怕是怕没那么容易上去啊,师母清修惯了,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上呢,万一不在,这路上一颠簸,凤莱怕是坚持不住。”瑞木熙缓缓地道。
良辰一听,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你们啊,就是喜欢想东想西的,想什么啊?你们没办法做到了,还在这里蘑菇,凤莱的小命能经得起你们犹豫着个,犹豫那个吗?你们不去啊,我带凤莱去,不周山不容易上去,不等于上不去啊?桃儿也是布阵高手,这里面的奥妙,只要我们有信心定是能解开的。”
瑞木熙不说话,只是一笑,算是赞同良辰的想法,对啊,与其在这里犹豫不决,还不如,大家去试一试,只要上得了山,相信师母定是会帮忙的。
青卓眼神感激地看着良辰,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很多。
“老青,你别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我,我受了不了。”良辰夸张地摸摸自己的手臂,被她这样一闹,大家不禁莞尔,现场的气氛马上好了许多。
“进宫吧。”瑞木熙站起来,妖冶的脸庞里,一道阴鸷的神情忽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