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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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彭德怀令十九兵团西线佯攻,令九兵团和三兵团夜行晓宿,挥师向东(2)

沉默了一会儿,洪学智又提议:“那就让后面派人来嘛!”

“后面派谁来?”彭德怀皱起了眉头。

“李聚奎、周纯全都可以嘛!”洪学智答。李聚奎当时任东北军区后勤部政委,周纯全是东后的部长。

彭德怀听罢摇头道:“不行,后面任务也很重,他们主要管那头。”

“那可以让杨立三另派人来嘛,我可以当副手。”洪学智紧接着又提了个主意。

一看洪学智如此固执,彭德怀火了,拍着桌子喝道:“你不干?行啊!你不用干了!”

“谁干呢?”洪学智问。

“我干!你去指挥部队吧!”彭德怀吼了起来。

看到彭总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洪学智口气软了下来:“老总,你讲这个话,可是将军的话了。”

“是我将你的军,还是你将我的军?啊?!”彭德怀依然在火头上。

“老洪,还是你干吧,你一来朝鲜就一直兼管这事。现在让别人管,也插不上手呀!”邓华适时开口劝洪学智。

“我管是管过,可是没管好呀!”洪学智说。

“你看,你又来了!”邓华也有些生气了,大声说,“你没管好,别人就能管好吗?”

洪学智知道此事难以推掉了,再推下去非搞僵不可。于是开始讲条件了:“这个后勤司令我可以兼,但是得有个条件,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兼。”

“什么条件啊?”彭德怀一看洪学智态度转了,语气马上缓和了。

“第一,我要是干不好就早点撤我的职,换别的能干的人;第二,我是个军事干部,愿意带兵打仗,抗美援朝结束,回国以后,不要再让我搞后勤了,还让我搞军事!”洪学智提出了两个条件。

彭德怀听罢洪学智讲的两个条件,笑了。

“我当是什么呢,就这个条件呀!行!同意你的意见!”彭德怀又问邓华等人,“你们几个看行不行?”

邓华等人连忙表示同意。

于是,洪学智就由志愿军副司令员兼任了后勤司令。

五月十九日,中央军委做出《加强志愿军后方勤务工作的决定》,该“决定”命令:

着即成立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负责管理朝鲜境内之一切后勤组织与设施(包括铁路、军事运输在内);

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直接受志司首长领导;

凡过去配属志愿军后方勤务之各部队(如工兵、炮兵、公安、通信、运输、铁道兵各部队、工程部队等),其建制序列及党政军工作领导、指挥与供给关系等,今后统归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负责;

中央军委任命洪学智兼任志愿军后勤司令员、周纯全为政治委员、张明远为副司令员、杜者蘅为副政治委员……

从此,洪学智将军更直接地统领了志愿军的后勤工作。他从志司带了刘洪洲和赵南起两个参谋前往后勤司令部,随即根据战场后勤工作的许多问题,深入军、师、团部队调查研究,甚至奔赴许多前沿阵地进行实地考察,尔后,提出了一种分区供应与建制供应相结合的供应体制方案。这种供应体制在朝鲜战争中充分显示了优越性,故而被我军一直沿用至几十年后的今天。

而洪学智将军在最初同意兼任志愿军后勤司令时提出的回国后还干军事工作的条件,却因革命工作的需要而未能实现。

一九五二年四月初,彭德怀司令员奉令回国,将要担任中央军委常务副主席,志愿军司令员一职由陈赓同志代理。

分手之际,彭德怀问洪学智还有什么事没有,洪学智踌躇再三,还是向彭德怀端出了心里话:“彭总,你要是不问我,我也不说了。你既然问我,我就说一句,你要走了,我别的事情没有,就是希望你对我许下的诺言,别忘了。”

“什么诺言呀?”彭德怀似乎想不起来了。

“去年你亲口答应我,我在志愿军搞后勤,等抗美援朝结束了,回国后,就不搞了。就是这话,当时党委讨论过的。”洪学智说。

彭德怀想了想,开口道:“你不提这事倒罢了,你既然提了,我倒要批评你呢!一个共产党员,党叫干啥就干啥嘛!告诉你,回国后,我要是做了总参谋长的话,你跑不了做后勤工作!”

彭德怀说完,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彭德怀也笑了,却唯独洪学智没有笑。

几十年领兵打仗的将领,当他预感到今后有可能不再统兵作战,而将长此以往奔波于后勤工作中的时候,他又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众所周知,在历经劫难后,洪学智将军又出任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长--在这个当初他并不情愿干的工作上熬白了自己的头发。

(战地记者华山的日记)

一九五一年五月九日

军首长开完会,白天走,六十三军一百一十里,他们空身走,我带行李,给一匹马,怎么跟!兵团宣传部长李希庚,不同意我走:十一日部队就行动,去了也不能工作,不如先在兵团收集歼英二十九旅材料。

一科很忙。伪一师过了高阳二十里,还可能前进。下午四时同李去司令部,杨得志司令员正打电话部署调动,要打该敌,再引敌北进二十里,予以围歼。到下午五时半开饭,电话还没打完。我很怀疑敌会孤军深入四十里。尽管敌已认定,我攻势只能持续七八天,下次攻势又得准备一两个月,但它不敢重蹈横城覆辙。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日

黄昏,到河沟里洗澡,水深。见杨得志、李志民走来,要去看陈先瑞主任,他打摆子。有时间探病,准是仗没打成。果然,兵团决定按计划向东移动。敌可能在东海岸登陆,如能增加十万人以上,还可能东西海岸一起登陆。我有准备。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一日沙器幕--东豆川--纸洞里

午后一时出发,向东,二十几人拉开距离走。过山林还好,到沙器幕公路上就不行了。坦克压出的大道,可跑大卡车,盘桓山野间,糟蹋了多少麦田!这是歼灭英二十九旅的战场。去冬烧毁的山林,盖满了新绿,橡树最青葱,松树却是一派愤怒的红色……

东豆川,看不到房子了。上回路过,还见老大一片废墟,现在废墟也认不出了。坦克碾压过的路迹直通杰山里--四十军前指住过的地方。

不长的两处独木桥,堵住两小时,正过一个团。翻过大山,五里地走一小时。到纸洞里,树很多,进屋睡。四时起床,找隐蔽处。防空洞很多,有的很好,有野战锅灶遗址。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二日抱川--金柱山

下午四时多出发。走一里多,过公路。走十五里就翻了三座山。晚六时又到另一条公路。一直向东,抱川公路,横过丛山。没向导真难。终于摸过了一座石砬子大山。碎沙砾石陡坡,白茫茫的,上还好办,下山总收不住脚。看表:凌晨一时半!祖国睡得正甜啦!

到金柱山,又找不到路进去。看地图,是顺河沟向北,现在却是一条大公路。五十里路走够七十里。凌晨三时多摸到了正在起火的金柱里。敌机还在活动。汽车灯到处明灭。大车停在大路上。周围是山,当中好大一片平地,原来是到了金矿来了。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五日

这条大沟,在抱川公路东侧,从万世桥进来,矿洞很多,驻有兵站、医院等单位。兵团政治部住在北山上六个洞里。我们的洞子,口子隐蔽,像条交通壕。弯腰进洞,像煤窑的掘进坑道,深十五米,就是太窄,打横不够睡,顺着勉强睡下三人。住二十几个就啰唆了。两个人并排睡,要睡十来对,没路进出。光线只能从洞口射进来,谁一站起,里面全黑。五个人开饭,得有一半人坐在小炕桌上。点蜡烛照明,空气又不够,烛光眼看就缩小、暗淡了。更不能抽烟,呛得不行。偏偏人是动物,不动不行:小便得走出走进,开饭得端进端出,警卫员总要为首长做这做那,自己也要吃炒面,安置武器、弹药、挂包。主任,两位部长,一位朝鲜全权代表,加上记者本人,都要动笔写写,都要安静、空气和阳光,谁个一动便统统被打断了--没了光线!地上有铺草,岩洞也不算潮湿,可是清晨总要冻醒,没有盖的。除了陈主任,所有的行李都没有来。来了也铺不开。人挤人的怎么铺?就是写这十几行字,光线就隔断了七八次,拿笔的手也叫碰过三四次了。“这还行!抗美援朝,简直是来蹲监牢。”部长们好嚷嚷,主任也憋得呼吸困难。都想往洞口挤挤。敌机打来一梭子机枪子弹又撵回来了。

一连三天,飞机从早到晚,总在扫射脚下村子,打火箭弹,扔炸弹。飞机刮的阵风把洞口树头都撼动了。气浪冲击,洞子颤动,一阵跟着一阵,整整折腾一天……隐蔽在村里的驮马,又叫打散了几匹,有的还往山上跑。洞口扔个汽油弹才热闹呢!好容易憋到傍晚,可以出洞“放放水”,活动活动,深深呼吸了。沟里村子已经五处大火。老百姓哭声阵阵。夜航飞机又来了,也不盘旋,炸弹群便纷纷落下,炸到沟口。不多会又炸南山。地方也怕出名啊!敌人不仅知道,还到过,怎能放过这个兵站仓库所在地?伤员在洞里挤不下,进了房子,亏得有人抢背出来。我们一来,就有特务打讯号,这矿山早成了敌机袭击的重点了。

矿山工人多,树木也少,山头光秃秃的。白天不好出洞,晚上也不安生。“一见这沟,我就发愁!”陈先瑞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电话一架起,他就同司令部通话。笑得好开心,简直不是诉苦,而是在娱乐!“这洞呀,不是来办公,是来蹲监狱呀!我一泡尿憋到现在,还放不出去!刚走到洞口,扣子还没解开,(敌机)就来了。”“你们那里也不见得舒服一点吧:是谁想到这样出名的地方!咱们这些人,就是住不起出名的地方,还是搬家好。”

人们嚷嚷一天,我也睡了一天。躺着,贴近地面,空气也好些。只是背后踩来踩去,穿着皮大衣,不理他,也睡着了。本想晚上到村里,点上灯开夜车,又炸个不停。一颗红色曳光弹打到前坡,一串炸弹跟着爆炸。沟里到处火光,汽车灯光,马车鞭响,兵站转运繁忙,炸弹说来就到。还是回洞里睡吧。晨三时睡到午后五时,晚九时躺下又睡到晨六时,总睡不够--不是疲劳,是缺氧,半休眠状态,大概再睡一天也可以不醒。

十四日晚下雨,更糟!谁进出一趟,都带进一脚泥水。晨三时醒,闹肚子,雨下得正欢。不出去不行,出去又淋一身水,回来更冷,不更闹腾?还是摸了手电棒,出去,蹲了二十分钟,皮大衣毛领全打湿了,好冻人!不亮灯,回不去。飞机却像木炭汽车,总走不远,你急它不急。不能陪它淋雨。拿手巾蒙住手灯头,照回洞子,解放了。一步步踩着地上人缝走。想起延安睡通铺,半夜起床回来,铺位挤没了。楔进缝儿坐下,拿布擦擦毛领,竖起裹住面门,湿得难受。侧身睡下,缩成一团,让呼出的热气撩着脖子,嘘着脸蛋,湿濡濡的毛领顷刻暖烘烘的,睡着了。晨七时才醒。总算没闹痢疾。蒙头睡还是英明的。多想睡一宿热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