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黑雪
6840500000021

第21章 麦克阿瑟的骄矜使他将迎面撞上的一头猛狮错认作一只长角的羊(2)

“哈里曼告诉我,在美国,杜鲁门吩咐人买了五磅装一盒的……后来到了夏威夷,又碰到商店卖一磅装一盒的,哈里曼告诉杜鲁门,似乎还是一磅装一盒的好,于是又买了五盒一磅装的,这样,你就得到了十磅布隆糖果……”

琼夫人的笑声又在餐厅里飘荡了,然而今天麦克阿瑟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早早地结束了早餐,回到他的卧室——四条狗紧紧跟随着他,开始做他每天必做的健身操。

麦克阿瑟的健身操是他自编的一套固定而简单的弯腰抬腿的动作,每一条狗都知道他的这一套动作程序,都围在他四周摇头摆尾地配合着主人的节奏。

当麦克阿瑟做完健身操,开始看报纸和处理邮件的时候,这些狗便一个个知趣地溜走了。

十点半左右,麦克阿瑟告别琼夫人,由两名警卫人员陪同,乘坐他的凯迪拉克牌黑色轿车驶抵东京第一大厦,来到六楼他的办公室开始处理公务。

就在这天午后不久,他的助手惠特尼给他送来参谋长联席会议发自五角大楼的一封电报。

根据总统指示,在接到进一步命令前,推迟对满洲边界五英里以内目标的轰炸。迫切需要你对形势做出估价,并说明下令轰炸鸭绿江桥梁的理由。

布莱德雷难道神经失常了吗?是参谋长联席会议在指挥朝鲜战争还是我麦克阿瑟?推迟轰炸?说明轰炸的理由?究竟我是白痴还是布莱德雷患了神经官能症?中国人已经不宣而战,阻挠了我的进攻作战,难道还要让中国人继续毫无顾忌地从鸭绿江桥上源源不断地开进朝鲜吗?

麦克阿瑟的嘴角紧绷,由于气愤而神经质般地颤动着。他把那份电报扔在桌上,迈动着长腿,从灰色的军用地毯上踱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初冬的凉风和着正午的阳光一齐涌进室内,挟裹着东京都市的喧嚣声浪。

像征服日本的军队一样要征服朝鲜,决不能被中共的军队所阻挡……你是战区最高指挥官,对战争负直接责任的是你麦克阿瑟,而不是参谋长联席会议那帮吹毛求疵的家伙!谁要干涉我的战场指挥,那么就让谁来对战争的胜负而承担责任吧,看看布莱德雷或是马歇尔谁有这个胆量!

“惠特尼,”麦克阿瑟转过身来叫道,“立即以我的名义给五角大楼发报——”

惠特尼从公文夹里取出纸笔,麦克阿瑟不慌不忙地掏出烟斗点上火,吸着烟,字斟句酌地口授道:

华盛顿·参谋长联席会议布莱德雷将军:

大队的人马和物资正从满洲涌过鸭绿江上所有的桥梁。这种移动不仅使在我指挥下的部队陷于困境,而且有使我军全部被歼的危险。过江的实际移动可以在夜幕的掩蔽下进行,而鸭绿江和我们的防线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敌军可以不必十分顾忌空袭的威胁,展开对我军的攻击。唯一能阻止敌军增援的办法就是发挥我们空军的最大威力,摧毁所有的桥梁和在北部地区所有支持敌人前进的设施。每小时的迟延都将付出大量的美国人民和其他联合国人民的鲜血。新义州的主要渡口要在最近几小时内轰炸,而且这个任务实际上已经准备就绪,我是在我所能提出的最严重的抗议之下暂缓进行这次袭击,并执行您的指示。我所命令的行动是完全符合战争原则和我自联合国所得到的决议和指示的……我不愿过分夸大您所加于我的限制将在物质上和心理上造成严重损害的后果。我希望这件事立即引起总统的注意,因为我相信您的命令很可能要导致严重的灾难,如果不是总统亲自和直接了解这种情况,我是不能担当这个责任的……时间是如此的紧迫,我要求立刻重新考虑您的决定,在等待您的决定时,自然完全遵照您的命令行事。

陆军五星上将麦克阿瑟

“不要忘了签上日期:一九五○年十一月六日。”麦克阿瑟吩咐惠特尼。

看看谁敢负这个责任!麦克阿瑟心想。

麦克阿瑟的估计无疑是对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莱德雷一接到他这份由东京发来的怒气冲冲的电报,一分钟也没耽搁,立即要通了白宫总统办公室的电话,他的显得紧张的声音使杜鲁门感到有些吃惊。

“是这样,总统先生,我不得不未经允许,就直接将电话打到您的办公室,因为这里有一件紧急的事情……”

“好吧奥马尔,我向来随时准备接到你的电话。我很高兴时常和你谈谈……什么事情让您这么着急呢?”杜鲁门显得比较沉着,讲话用的是一种轻松的调子。

“您知道,昨天,远东空军司令斯特拉特迈耶将军向空军参谋长范登堡例行报告一件事。麦克阿瑟命令他出动九十架B—29轰炸机去轰炸鸭绿江大桥,而我们将此事立刻向您报告……”

“您是怎么了我的将军?我难道会把昨天发生的这件重要的事情忘掉吗?当时距斯特拉特迈耶的飞机起飞时间只有三个多小时了,我不是命令暂缓执行这次轰炸吗?”

“是的,我们按您的指示给麦克阿瑟发去了电报,但是,今天,我们收到了麦克阿瑟的回电,他对此提出了严重抗议,看来好像形势非常危急,他要求我们重新考虑暂缓轰炸的决定……”

“噢,是这样,那么让我们听听麦克阿瑟将军是怎么说的吧——你把他的电报读给我听好吗?”

布莱德雷在电话中一字一句地把麦克阿瑟的电报读给杜鲁门听。随着布莱德雷那浑厚的男中音,杜鲁门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刚刚在十一月四日,麦克阿瑟还就中国军队是否会大规模介入朝鲜战争一事打电报回复说:“我建议在条件可能还不够成熟的时候,不轻率地做出结论。我相信最后的估计还有待于更全面地积累军事情报。”现在过去不到两天,难道条件就成熟了吗?军事情报就积累得全面了吗?以至于他坚持要轰炸鸭绿江大桥,否则就会被“大队的人马和物资”,“从满洲涌过鸭绿江上所有的桥梁”,“使在我指挥下的部队陷于困境,而且有使我军全部被歼的危险?”难道短短的两天时间,局势就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吗?杜鲁门感到非常吃惊。

他当然不会忘记,不久前在威克岛,那位五星上将抽着欧石楠根烟斗,悠悠地喷吐着烟雾,毫不怀疑地向他保证:一旦中国人参加朝鲜战争,他将让对方遭受到有史以来的最大规模的屠杀。因此,他断言中国人不会介入韩战。为了麦克阿瑟的这种保证,杜鲁门甚至安下心来,在从威克岛飞往美国旧金山的途中,安安稳稳地睡了几次好觉。在旧金山歌剧院,他向美国各界人士发表了信心十足、充满乐观的演说,博得了听众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他说:“我才从威克岛回来,在那里我和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进行了一次令人非常满意的会谈……麦克阿瑟作为战区司令官亲临其境,最了解当地情况。他掌握大量的情报,这对我们所有的人,在这个危急关头,正确地决定政策都会有帮助。”

他说:“麦克阿瑟将军告诉过我朝鲜的战斗情况。他描述了在他指挥下的联合国部队的光辉的成就。和大韩民国的部队一起,他们打退了侵略的浪潮……在朝鲜的联合国部队正获得惊人的进展。然而在那边的战斗尚未结束,北朝鲜人继续进行着顽强的、但是徒然的抵抗。”

他说:“五年以前,在旧金山这个城市里,我们曾希望苏联会跟我们合作,为建立持久的和平而努力……但是共产帝国主义不愿意这样做。苏联不但不和其他国家的政府在互相尊重和合作之下工作,反而企图扩张势力,控制其他国家的人民,走上了苏维埃型的新殖民主义的道路。这种新的殖民主义已经使一些过去曾经是自由的国家完全遭受它的控制和剥削……”

他说,他说……在旧金山歌剧院那个令他难忘的晚上,他说了很多很多,美国人把一阵阵激动人心的掌声和欢呼毫不吝惜地赠予总统杜鲁门,而总统杜鲁门则把从麦克阿瑟那里借来的胜利有保证的光环,套在每一个听众的脖子上,啊,那是多么令他激动不已的良宵之夜呀!

眨眼间,一切都烟消云散。中国人不但极其大胆地跨过了鸭绿江,阻挡了联合国军的北进,而且已经使麦克阿瑟的部队面临“全部被歼的危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喂,喂,总统先生……”

话筒里传出布莱德雷的声音,杜鲁门才意识到,布莱德雷早已把麦克阿瑟的电报读完,而他则陷入一阵心神慌乱,以至不知不觉地拿着话筒沉思了好久。

“您说吧奥马尔,我在听着呢!”杜鲁门定了定神,对着话筒说。

“轰炸鸭绿江桥就可阻挡中国人进入北朝鲜,我看这种想法未免太乐观了……而且,要不了多久,鸭绿江就会封冻了,到那时候,十轮卡车可以任意从鸭绿江任何方向开过来……”布莱德雷不敢承担反对轰炸鸭绿江桥的后果,但是,那位骄横的五星上将把他的任何一项命令都描述得那么必要和迫切,确实使他心中不快。

有什么办法呢?战场指挥官是他麦克阿瑟,他为了战争的胜利,提出要轰炸鸭绿江桥,你若反对他轰炸,那失败的责任就是你的。而胜利真是让人求之不得呀……

“我看,奥马尔,”杜鲁门终于有气无力地对布莱德雷说,“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干去吧!”

麦克阿瑟的目的达到了。

几个小时后,斯特拉特迈耶便命令九十架B—29轰炸机起飞。不久,海军的飞机也加入了轰炸机群。于是,在漫长的鸭绿江上的各个渡口,连同附近的城市、村庄以及从鸭绿江通往朝鲜的各条运输线都反反复复地遭到美国轰炸机群的大规模轰炸。飞行部队按照麦克阿瑟的命令,“作战机组人员只要一息尚存就要不断地飞行……摧毁敌人的全部交通运输和一切设施、工厂、城市和村庄。”朝鲜北部淹没在一片硝烟火海中。其中尤以新义州遭到的破坏最为严重,成百架飞机列队向新义州实施地毯式轰炸,由南到北,由西向东,一遍又一遍,城市化为一片瓦砾。轰炸结束后,大火还在新义州熊熊燃烧了三天三夜。

当麦克阿瑟得知中国军队在西线和东线都开始溃退的消息时,他毫不怀疑这是他的空军辛勤工作的结果。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大批的中国军队已被阻止在鸭绿江北岸,而在鸭绿江以南朝鲜境内的中国军队为数不多,且遭到他的空军的大量杀伤,不是开始溃败了吗?

麦克阿瑟踌躇满志,又在计划下一次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