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一条笔直小道,两旁满布了新立的墓碑,是昨天死亡的焰宫士兵,也是为我而牺牲的热血战士。心情越来越沉重,有些逃避,不敢看那过多的新墓,不敢去想昨天那惨烈的战争,不敢承认这血腥的事实。
走到墓场的最里面,一个巨大的新坟,上面写着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绝舞琵琶之墓。
心头蓦地一震,视线放在那血红大字上无法移开。一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如今化成一座无比凄凉的土墓。只是一天时间,完全的改变,完全相隔,她还是离我而去。
眼眶发热,鼻子酸酸的,不知为何我总是不能哭出来,不能为她痛快地哭一场,不能发泄心里,不能……
心好郁闷,好难受,好痛……
倪零把古琴递到我眼前,深深地吸了口气,接过古琴,盘膝坐在师姐的墓前。拿出两跳银丝,为她接上古琴。
“葵儿,你的身体能承受吗?”倪零似乎知道断肠曲个中的缘由,知道这古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弹的。
“或者没有玉筝师姐的功力,不过……我可以为师姐尽力而为。”只要是师姐,就算费了武功,也在所不辞。
“嗯,必要时,我会阻止你弹下去的。”大掌拍拍我的肩膀,两个男人一人一边站着,进入了沉默。
“噔!”手指勾起一根琴弦,灵巧地拨动一个音符。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吸一个,轻柔地晃动着手指,开始了这一曲断肠之音。
四周意外的安静,就连小鸟的叫声都消失了。风,轻轻地吹拂,长发微微飘拂着,阳光柔和地晒在我身上,感觉到特别的温暖。
脑子里浮现出以往的种种,师姐们的笑容,温柔的眼神,轻柔的动作,还有那认真的教导。似乎这些画面都永远不会再重演,里面的绝色美人一去不再复返,就连我,已非往日的自己……
声声断肠曲,点点离人泪。
满腹哀愁,碎心弦……
“啪!”肩膀处突然被点了穴道,黑狄澈按着我的两手,不让我再继续弹下去。蓦然蹲下,绿眸担忧地看着我:“葵儿,别在弹了!”粗糙的手指掠过我的嘴边,染上一抹鲜红。
我吐血了?怎么丝毫感觉都没有?
“啪!”又是一下,解开穴道,倪零把琴拿回:“你的内功心法不到可以弹奏断肠曲的地步,再下去你会被古琴震伤筋脉的。”大掌抚上手腕的脉搏,仔细地感受着我的情况。
“放心吧,琵琶会明白你的心意的。”六哥心痛地亲了下我的额头,把我拥紧怀里,视线放在师姐的墓碑上,“她看见你变成这样,更会难过……”眼神变得很缥缈,很迷惑。
“我知道,我知道的。”相处了三年,只要一个眼色,我们便可以互相会意,她怎能不明白我的心意呢?只是……
师姐,天国里见到玉筝师姐吗?
或者,我们手上的血腥太多,地狱才是最后的归宿。
师姐,等我,等葵儿……
“回去吧,”倪零松开我的手,“好好休息,明天启程去雪国。”
“嗯。”六哥点点头,两手微微用力,把我抱起。三人离开了墓地,回到焰宫中……
躺在床上,一睡又是一个下午,朦胧中,一黑一白的身影在房间里忙碌着,却不发一言。然后身体被抱起,放进一个木桶里,一池非常高温的热水立刻包裹着我,肌肤被灼痛,却不能挣扎,不能起身。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难道那蛊毒越来越严重了吗?还是……根本已无法医治了?
“我出去拿些干净的手巾来。”六哥的声音,黑色身影离开了。
感觉到白色的身影渐渐接近,两片冰冷的唇瓣贴上我的嘴,灌进一些非常苦涩的药水,强迫我吞下。连续几次后,传来一颗药丸,接着就是肆意的缠绵,湿润的舌头入侵着我的领地,带来一个温柔的深吻……
他吻我?我是葵儿,为何他会?
唇瓣分开,带着浓郁的不舍,手指掠过唇,大掌贴在我的脸颊上。长年练剑的关系,他的手比师傅粗糙,比师傅宽大,那微微凸起的茧摩擦着皮肤,格外的温情,溺爱。
“我知道你有感觉,只是身不由己。也知道你为何变得如此残暴,如果我是你,会比你更加疯狂,更加冷血。”
半眯半合着眼眸,注视着那充满悲哀的黑眸,他知道我?他知道我的一切吗?
“当知道风行者要嫁给我,我便一口答应。不是因为风行者这个名字,是因为你的遭遇,你的暴戾,让我佩服,让我怜惜。所以,就算你对我毫无感觉,我也会永远把你当成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尽力治好你的身体,陪伴在你身边。”
表面上一动不动,心底却汹涌澎湃,无比激动。这是他对我的表白吗?就是因为那个冒充风行者的女人,他就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不!我不能接受,不可能接受如此多的情感,甚至不敢接受他这种不求回报,意外和善的爱,全都因“风行者”而起的爱……
“在雪国,王努力改变这一妻多夫的制度,努力改变女权势力,可是很多事情都是他身不由己的。为了雪国百姓的幸福,他才不能完全照顾你,顾及你的感受,所以,请你原谅他,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怎么?人都不知道是谁,就开始帮他说好话吗?怕我对他不利?怕我杀了他?
“就算你对他有不满,尽量发泄在我身上吧,我可以代替他承受一切的罪孽,包括……你的恨!”
恨?是恨他不辞而别?恨他不许他们说出身份?恨他的掠夺,恨他的无情,恨他走就好,干嘛要留下那恶心的面具,干嘛还要留下一丝勾引我情绪的东西!
恨,还是他做了让我恨的其他事情?
恨,好熟悉的名字,似乎我早已习惯了这个恨字……
“睡吧,醒来就会痊愈的……”轻轻地吻了下我的额头。
随着这一吻,眼皮越来越重,再次进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