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两位公子都没有赢，那么现在是否可请两位公子履行约定？”雪姬笑意盈盈，貌娇音柔，却是眸光坚锐。
“这局哪能算呢？！”朽木公子乐得见到有人出来搅局，抓了把骰子的碎片送到雪姬眼前把玩，“事先可没说让其他人参加……”
雪姬拂袖轻笑：“可也没说不让其他人参加呀？”
“对啊对啊！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
“能跟着雪姬姑娘，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公子您可别抵赖呀，姐妹们可都看着呢，咯咯咯……”
四下看戏之人，男的为了讨好美人，女的为了讨好老板，一个个争相起哄七唇八舌，立时将朽木少年的反驳的话堵了个一干二净。
“这位公子，您不会反悔吧？”雪姬面朝南宫尹墨，目光却看向莫如月。
“当然……”南宫尹墨潇洒一笑，拉起龙雅晴转身就逃，“会啊！”
莫如月暗暗一笑，算你跑得快。然而嘴角才勾到一半，便突然砰砰砰连着响了好多声，楼中光线骤然变暗，抬头望去才发现门窗都被死死封住了。
雪姬的声音怡然传来，正对着莫如月：“一物换一物，我说过了，亏本的买卖我从来不做。”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还不乐意呢！不玩了！”朽木少年不快地大声嚷嚷，“福伯，咱们走……”
“走”字音刚落，平地即刻蹿起一声惊雷般的爆炸声，巨大的火光轰然扑腾开来，楼阁里顿时斥满了火药的味道。借着楼层间垂挂飘扬的纱幔，大火以惊人的速度急剧蔓延，火舌到处乱窜，逼得人四处逃窜鸡飞狗跳，尖叫惊呼不绝于耳，闹得整座楼似乎都要塌了……
场面已然失去控制，雪姬一时间也别无他法，只得下令开门放众人一条生路。
莫如月却惊异于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火药味，站在原地没有动。这几年在江湖打探中也有听过与火药相关的传闻，在这里火药不叫火药，而叫“火灰”（真是个土不拉几的名字）。据说在河西沈家堡有过一段时间的制造与贩卖，只是那沈家堡却不知出于何因突然被一夜灭门，因而火灰的制作方法便从此失传，火灰也因此逐渐消匿。莫如月不是没想过自制火药，但因为条件太过简陋，没有合适的器械作坊进行加工，原料也比想象中更为难得。虽然现下一直在想方设法加工，效果却并不乐观，除了能给她的手枪提供火力外，远不能大规模利用。但是眼前这个少年，不但随身携带火药，还能娴熟自如地运用，其身份定然不简单。
想到这，莫如月心里禁不住升起了久违的兴奋与狂热……
“香琴，快跑！”
火海里飞速跳出一个人，拉起莫如月的手就死命往外往外，接连穿过七条巷子八个胡同才趴在墙上喘着粗气。莫如月上下打量着他，这个朽木少年虽然举止轻浮吊儿郎当，像个小混混似的，但穿着华贵又一身细皮嫩肉，再加上那个颇有涵养的仆从，家境想必不差，也许跟那个沈家堡有点联系。
朽木少年平了气息才慢慢转过头来：“香琴姑娘啊，说了你别不信，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呃，怎么是你？！”
“不是你拉我出来的？”莫如月摸出一把扇子轻轻摇了摇。
“老子拉的明明是香琴姑娘！”朽木少年有暴走倾向。
“没有啊，你只拉了我一个人，我没看见别人啊……”莫如月摊摊手，甚感惋惜。
“该死的！我明明就看见她站在那里！”
“你当人家傻啊，那么大的火当然一早逃走了，还等着烧成烤鸡么？”
“……”朽木少年一阵无语，一拍脑门十分懊悔，“真他妈背！那你怎么不逃？！”
“我在想……”莫如月伸手往他胸前一摸，顿时把人吓退了好几步：“你，你想干嘛？”
“诺，果然……”莫如月拿出火药包送进鼻尖闻了闻，随即夹在手指间微微一晃，“这些火灰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你知道？！”朽木少年大奇。
“我还知道，你跟沈家堡多少有点关系吧？”
“你……我……”朽木少年一惊，突然想起福伯的告诫，转而一扭眉，“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是没必要告诉我，只不过……”莫如月走近他身边，笑得意味深长一脸阴险，“香琴姑娘……你不要了么？”这小子一没心计二没心眼，好骗的很，若不是她急于追查火药的来源，倒是乐意好好地哄哄他。
“哼！你让老子说老子就说，那老子岂不是很没面子？！”朽木少年拽拽地甩头，一派趾高气扬的样子，内里却是很心虚。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男人不是他惹得起的，况且这番出来办的是大事，出了什么差池回去也不好交代。
“呵呵，那你可千万别后悔。”莫如月一收扇子走人，笑声里颇有些阴暗。
“哎——”朽木少年不亏是朽木，顿时便被唬住了，立刻跑上前来拉住他的袖子：“你别急着走啊……哎哎，老子说还不行吗？！”
“嗯？”
“老子的老子曾经在沈家堡的作坊做工，大概因为沈家堡的人做了太多缺德的事，反正后来就遭报应被灭门了。老子的老子那天刚好被派到外头采矿，这才侥幸活了下来。老子的老子打小就在沈家堡做事，什么杂活碎活都干了一遭，离开沈家堡后没个几年也就摸索出了火灰的做法，但因为怕被沈家堡的仇人盯上，没敢明着做买卖，直到现在也才还那么一个雇主，真他妈窝囊！”朽木少年越说越觉得忿忿不平，踢了一脚墙边的破娄子骂道，“老子才懒得管他娘的什么仇人！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该死的也死了，谁还管得着当年那点儿破事啊……”
“嗯，你说得很对，这缩头乌龟再要做下去可就把财路给挡了！”莫如月点点头端出一副很赞同的样子，心下则暗暗摇头，这孩子说得简直太详细了。“对了，你刚说得那个雇主是什么来头？”
“哦，你说东家呀，他出手可大方了，人家可是朝廷里的人……哎呀！”
“谁？”
“这个不能说！”
莫如月温柔一笑：“真的不说？”
朽木少年顿觉阴风阵阵一片毛骨悚然，退后两步抓了抓后脑勺：“其实……是我忘记了……”
“算了，你们这次是来送货的吧？”
“你又知道？”朽木少年简直要咬牙切齿地膜拜了。
莫如月提指一弹他的脑门，恢复惯常的神色：“走了！”
心里却在不无阴暗地转起小飞盘，算计着怎么把那些火药还有那家作坊弄到手……
两人兜兜转转拐了几道，朽木少年突然转过头来：“那个，咳咳……老子刚到这个地方，不怎么认得路……”
莫如月掏出扇子望着天，轻轻一摇潇洒无比：“好巧啊，我也刚刚到。”
于是，当两个人如同迷途的羔羊般在自认为是迷宫实则非常容易走通的巷子你绕了无数圈之后，终是得以踩着月亮踏着星星回到了原来的客栈。一进门，却是不得了地看到雪姬、香琴都找上了门来，更奇妙的是——
“福伯？你怎么在这里？！”朽木少年喜出望外，当然目光所到之处是坐在一边嗑瓜子的香琴姑娘。
“娘你回来啦！”清脆悦耳的声音由远而近，柳逸菲兴奋地骑着一个人从房里跑出来，莫如月闻声一喜，转头却笑不出来了。被她骑在身下的那个灰头土脸精神萎靡的红发男人，貌似很眼熟啊？
“师……傅？”红发男子在看到莫如月的时候顿然一阵激动，旋即又立刻羞愤得哭也哭不出来。
“娘，这是我的新宠物！”柳逸菲献宝似的向莫如月介绍，继而一拍红翼壮硕的胸膛，得意道，“怎么样，彪悍吧？！比大雕可好玩多了！”
莫如月满脑黑线，心想你才彪悍呢！居然把堂堂天雀国的第一勇士当做宠物……
“红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在天雀跑这里来干什么？”
“师傅……唉，一言难尽……”
莫如月记得自己临别前曾送给他四个字，却不料还是逃不过那个劫。不过这样也好，能把红翼收入帐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可当真吃人！”虽然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了，然红翼一想到为保护他离开而被皇兄残忍杀害的那些属下，怨怒之气尤不能平。
更令莫如月担心地却是，天雀的新人国君居然有向柳木景俯首称臣的打算，虽然前线没有明确消息传来，但红翼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不会有错。如果真是这样，两军联盟合围而攻，那小枫他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这些稍后再计，倒是你好端端地怎么就变成了菲儿的……宠物？”
“这个……”红翼脸颊大红，转过头汗颜道，“师傅还是问……主人吧……”
千不该，万不该，他真不应该弯弓射大雕……更不应该把大雕烤了吃！
其实看到柳逸菲的样子，莫如月大致也猜出了七七八八，只有一件事还不明白：“菲儿啊，你为大雕报仇我没意见，不过，你倒是怎么让红翼俯首称臣的？”
“咯咯，很简单啊！”柳逸菲一边吃着红翼剥好的核桃仁，一边志得意满地天花乱坠，“我让那些鸟儿叼着娘给的痒痒粉洒到那些士兵的身上，小宝儿没办法，就只能乖乖听我的话啦！”
“小宝儿？”
“喏，”柳逸菲小指头往红翼的头上一点，“就是这只！怎么样，这个名字可是我想了好久的，好听吧？”
“……”好听，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