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千色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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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性感,是不自知的由内而发。

李嗣业来晚了。

今天的晚宴,高仙芝将军特意交待所有的将领一律准时参加。可是就在他准备出发之前,守城的将士们发现了一个来自大食国的间谍。审讯那个间谍花费了一些时间,所以,他刚刚迈进驿馆的大门,怀里就撞进了一个浑身飘散着莫名香气的纤瘦女人。

是她!

李嗣业一眼就认出了千寻,那非同寻常的骨瘦嶙峋早在池塘边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尽管那天与他上演香艳刺激戏码的女人是那个丰盈柔腻的龟兹美女,可是在他的眼底却总是浮现着千寻的一抹飘零。

记得好像有一种武器可以隔着一切阻隔捕捉到所有带有温度的物体,然后准确的猎杀目标。而我们的千寻就像是一个没有体温的人,这种厉害的武器在她的面前大概会郁闷的失效。她没有丝毫的欲望,生、爱、幸福、满足、痛苦、挣扎,一切一切,她都没有。这是她一生下来就缺少的东西,先天性的缺失,千寻自己也无能为力。她给人的感觉常常是不存在的,可又偏偏该死的、强烈的存在。

尤其是现在,她紧偎在李嗣业的怀中,目光迷茫的望着眼前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很显然,千寻并没有认出李嗣业,毕竟,她对于李嗣业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健硕的裸体上。

李嗣业环抱于千寻腰际的双手停留的时间长了些,所用的力道紧了些,超出了一般礼节性的拥抱。

“可以松开了吗?”千寻不满的问道。

“当然。”不舍的松开孔武有力的手臂,那潮湿的身体立刻滑开了去。

站在一米开外,李嗣业才清楚的望见千寻那一对嶙峋锁骨中间摇晃着的月光宝石。眉头一皱,问道:“你是频伽王子的女人?”有些遗憾,有些怅然,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我谁的女人也不是!我只属于我自己!”斜着眼瞪了李嗣业一眼,千寻抬起脚,朝向自己,哦不,应该说是朝频伽和她的房间走去。这是个麻烦的问题!千寻叹了口气,思考着怎么才能争取到自己的房间。

参加晚宴与吃饭是等同的一件事,千寻,饿了。

在公众场所吃饭自然不能穿成现在这副样子,画家景千寻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对她来说,规矩只在想遵守的时候遵守。她现在想吃到美食佳肴,所以,她愿意遵守赴宴时应该穿着整齐的规矩。

但显然,千寻遵守的规矩离我们挑剔、完美的频伽王子“装扮的像样点”的要求还很远。这一点,等一会儿我们从频伽王子原本温和有礼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凌厉危险就可见一斑了。

一个国家强盛,他的人民就可以这么臭屁。

穿着一身暗红色唐朝服饰,外罩黑色夹织着金色丝线轻薄罩衫的高仙芝将军,与回纥王子并排坐在宴会的主位上。在场的人,尤其是女人有眼福了!这是两个风格迥异的完美男人!

史书上这样形容这位来自高丽国的藩将:美姿容,擅骑射,勇决骁果。这是一个拥有着盖世奇功的勇猛男子!对于女人来说,这盖世奇功就是高仙芝,高仙芝就是盖世奇功。所以,他就是一个盖世英雄!我们看一个旁的人,会清楚的看到他个子高不高,肚子凸不凸,牙齿白不白,眼睛大不大,长的帅不帅,衣着有没有品位,会挑剔的连他的肚子生不生虫都看得出来!可是拥有盖世奇功的将军就不一样了,那一顶先入为主的光环,在人们见到他之前就已经戴在了他的头上。在光芒的笼罩下,他就算是头猪,也是世界上最帅的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韩国帅哥’,尽管年龄大了些。

相比之下,咱们频伽的完美更多的是靠完美五官与高贵气质取胜了。

这两个气质迥异,外形各有千秋的男子相互间说着客套的话,喝着应酬的酒。按部就班的完成着一个右羽林大将军和回纥王子应该完成的外交礼仪。

李嗣业悄悄的溜了进来,坐进了自己的席位。没有急着享用美餐,犀利的目光在宴会上密密实实的扫了一圈,掠过频伽脖子间闪耀的星光宝石时愣了一会儿神,好半天才端起已经斟满的酒杯,一饮而进。

来自龟兹的舞女们跳着最流行的‘胡旋舞’。晃动的腰肢、飞旋的舞步、飘逸的长发迷醉了宴会上的各位将军们,动听的西域音乐成为了葡萄美酒最佳的催化剂,宴会的气氛一派酒醉金糜。所有的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直到我们饥饿的千寻‘闪亮’登场——

她穿了一件不太合尺寸的纯白色罩衫,因为那罩衫原本的主人是频伽。宽大的罩衫襟口松松垮垮,那蛊惑的‘马里纳亚海沟’闪现了出来。炫黑闪亮的月光宝石在锁骨间跳跃着,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半湿的卷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散发着迷人的香气。由于头发还不蓬松的关系,尖耳朵也不甘寂寞的蹿了出来,挑战着在场所有人的常识(这是人的耳朵吗?)。脚下穿的麻质手编鞋子被千寻踩扁了一部分,变成了舒适的拖鞋。最要命的是头顶的红色牛仔帽!那顶非同寻常的红色牛仔帽,就好像是观世音手中的净瓶,就好像是弥勒佛浑圆的肚子,就好像是释迦牟尼硕大的耳垂,无声的、悄然的宣布:我不是凡人!

千寻就这样‘晃’了出来,像一个流浪的女巫,像一个走错了地方而不自知的顽童!

走到宴会的正中央,千寻停了下来,站在那儿,理所当然的冲着频伽问了一句:“我坐哪儿呀?”那架势,仿佛她是今晚的女王。

在场所有的男人心里都默默地说了一声:坐在我的身边。但,只有频伽响亮的说了出来:“坐在我的身边。”并且,闪烁着他风雨欲来的不悦眼神,站起身,走到千寻的面前,伸出手,拢了拢不太合身的襟口,揽着千寻的腰,环视着一众艳羡的目光,坐回了黯然失色的美酒佳肴旁。

“喜欢穿这样的衣服?”望着大快朵颐的景千寻,频伽无奈的叹气问道。

“还行。”顾不上说话的千寻从填满了食物的嘴里挤出了两个字。

“明天我就吩咐给你量身定制一些。”必须量身打造,再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穿一次不合体的衣服,若隐若现着她的粉白,频伽非要抓狂不可。

“这位是……”一旁被忽视的盖世英雄高仙芝将军心有不甘,微笑询问着。

“她是月光宝石的主人。”不甚友好的回答,断了在场所有人的觊觎之心。没有人不知道星月宝石对回纥人意味着什么。

可惜呀。高仙芝在心里说了一句。要是这个特别的女人被我先发现送给皇上,说不定可以趁此打击那个不可一世的安禄山!

哼!李嗣业在心里不屑的想:你这样一个一出生就没有历经过一丝苦难的回纥王子,怎么懂得这个飘零女人的心。

接下来的酒宴,依旧欢声笑语不断。所有的人都沉迷于甘醇的酒中,各自吞下隐秘的心事。

宴会就要结束前,摇摆昏醉的高仙芝苦涩的笑了笑,轻声问道:“你的母亲,咸安,她好吗?”眼底,弥漫着纠缠一世的痛苦。

“你是个胆小如鼠的男人!”这是咸安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一个女人对她所爱的男人断绝一切念想的评价。

频伽怀抱着酒醉的千寻快步离去了,他没有听到这个名震西域的将军悲情的问候。若是听到了,或许,很多历史就改变了。

千寻并没有醉到无法步行的程度,她,只是不想走路。

回到房中,挣扎着离开频伽温暖的怀抱,瞪着不大的双眼,问道:“为什么我要跟你共享一张床?”

“因为我想这样。”频伽抱紧双臂,欣赏着双颊熏红的千寻。

“你想要我?”她满不在乎的直截了当问道。

“是。”这早已是不必言明的事实,频伽坦荡的承认道。

“那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你都没有?”憋在心里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

“因为你不在乎!”频伽魅惑款款地走到千寻面前,温暖厚实的手指在她圆润诱人的红唇上来来回回的抚弄着,喘息着说道:“当你看到我脸颊会变得像今晚这样红的时候,我会驯服你的,戴红帽子的女妖!”

哈!要我看到你就脸红?千寻挑起眉毛望着好看的没话说的频伽,笑了起来。

“这游戏听起来挺有趣,好,我陪你玩下去。”

入夜。浩朗星空下,李嗣业手执伴随自己东征西讨的宝剑,挥舞着,想要挥去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一抹飘零。

同样是灿烂绽放的香梨树,它飘落的花瓣成为了李嗣业眼中无数幻化的纤瘦身影,在剑光的变幻中飞旋、躲闪。随着最后一剑的刺出,落英缤纷中,黛螺,这个天生对性有着敏锐天赋的女人出现在孤寂的李嗣业面前。

她,需要李嗣业的精壮身躯,而李嗣业,需要黛螺的温柔缠绕。各有所需的两人紧贴在一起,密实而又遥远。黛螺闭合的双眼突然微张,瞟着院落门口一对闪烁的目光。被人窥视的感觉更爽!她激情澎湃的晃动着腰肢,享受着最原始的生物欲望。

今夜,还有第三者,一双偷窥的琥珀色双眼嫉恨、挣扎的望着急促喘息的两人,粗糙的双手紧抓着褐色的衣角。

佛祖!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偷窥?我为什么不能离开?我为什么无法静下心来?因为我没有遵守戒规,所以要被您抛弃对吗?

为什么我会嫉妒?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可怜的琥珀和尚,大唐之行,成为了他修佛生涯的最大挑战,成为了他的追问苦旅。

回纥的军队就要启程了。

离开安西,下一站就是瓜洲。

千寻抱着画夹坐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想要找寻能够引起自己创作欲望的模特。很可惜,没有合适的对象,看来今天可以休息了。

琥珀看到了无精打采的千寻,穿过人群,坐在她的身边。

“听说你破了色戒?”千寻不怀好意的笑着,揶揄道:“恭喜你了。”

琥珀愣神望着远处,眼神没有交汇的终点,愣愣的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眼中有色,心中无色,才能坦然面对世间的各种诱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听着他罗罗嗦嗦的偈语,千寻不胜其扰,索性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不大的柔软上,问了一句:“这是空吗?”

琥珀面红耳赤,唯唯诺诺的不知如何应答。猛地收回无措的手,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千寻仍坐在原处,她,又想起了在千色佛陀的眼中看到的一切。难道,那一切都是空的?如果是空的,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时空?上天,究竟在前面安排了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朝驿馆大门走去。

安西城内,有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庙。

这个佛寺是一个围墙围起的很大的机构,建筑物沿着南北纵轴对称排列。较大的建筑——讲经堂和大堂——用木头建造,木造梁柱支撑着斜度很高的屋顶,屋檐向上翻起突出。较小的建筑和四周墙壁的建材,则是四处可见的黄色砖块和夯土,再以柽柳树干加固。僧侣的房间都沿着墙壁排列,小而四方。

千寻迈进到处回响着诵经之声的寺庙,眼前满是缠缠扰扰的玄青色烟雾,朦胧的尽头,一个浑身赤金的佛祖雕像静静伫立着,望着寻觅而来的千寻。

“我不信佛!”千寻来到他的面前,仰视着问道:“我什么鬼神都不信!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为什么?”

“阿弥陀佛!女施主很不自在,不知道老衲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一个眉毛很长很长,几乎快要垂到耳边的老和尚双手合十,闭目说道。

“您当然可以帮我的忙。”千寻冷漠的说道:“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一个叫千色的禅师就可以了。”她,只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果。

“千色禅师?”老和尚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禅师。或许是老衲孤陋寡闻了。”

没有这个人?这是千寻第二次从出家人的口中听到千色禅师并不存在的话。一股被天捉弄的愤慲充溢胸膛。

“狗屁佛陀!”她诅咒着,转身离开了最讨厌的地方。

“阿弥陀佛。烦云风卷,太虚廊清。一轮皎洁,万里滕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和尚手执佛珠,不停的念诵着。满室的佛烟似乎听懂了,静止在空明的殿堂上。

闭嘴!闭嘴!不要念了!千寻捂着耳朵在心里喊叫着:千色,你究竟在哪儿?你究竟是谁?

她急促的奔跑着,直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李嗣业惊喜的扶着第二次‘投怀送抱’的千寻,见她一脸悲恸,忧虑地问:“频伽王子派人到处找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