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周末,冯楠去找周正玲送奶粉钱,一敲门,应声开门的却不是周正玲,而是他的老同学唐君霞。
唐君霞看见冯楠,立刻笑着,跳着脚搂了他的脖子说:“哈哈,终于给我逮到了。”
冯楠却看见沙发上还坐着微笑的苏然,就尽量不伤面子的把唐君霞推开,也笑着说:“哎呀,都有男朋友的人了,还这么疯。”
唐君霞笑道:“哎呀,咱们可是铁三角的关系,抱一抱有什么嘛,你说是不是啊老公。”
唐君霞口中的老公自然是坐在沙发上的苏然了,苏然看着唐君霞抱了冯楠,却笑着直点头。当然了,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也确实不一般。
冯楠、唐君霞和苏然三人从初中开始同学,唐君霞的父亲和冯子辰还做过同事。他们三个一直到高中关系都非常的好,高中毕业后,苏然高考落榜,冯楠因为在公车上救人耽误了高考,所以只有唐君霞一人考上了大学,铁三角就此暂时分离了,三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却是冯楠回家奔丧的那回了,当时苏然已经进入省检察院工作,而且也拿了自考文凭,正在准备司考,唐君霞毕业回来正在找工作,大家都很忙,因此也只能匆匆一聚。后来冯楠回来参加父亲的婚礼时,唐君霞和苏然已然成了情侣,铁三角就失去了平衡。再之后,苏然不但顺利的通过了司法考试,成为了正式的检察官,而且因为业绩突出进入了反贪局,唐君霞也在做了一家中等公司部门经理,在业内小有名气,所以这俩人都算是事业有成了,唯有冯楠,被军校除名回家,身无长物,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算是落魄到了极点。唐君霞原本对于冯楠的好感度就高于苏然,只是苏然占了地利才抢先得手,因此那段时间唐君霞一来是余情未了,二来是女人的软心肠,对冯楠的帮助较多,接触也较多,这引起了苏然的警觉,因此逐渐的,三人的关系又渐渐的疏远了,最后居然完全不见面了,谁知今天这两口子却都在这里堵着他。
周正玲切了水果来招待,并对冯楠说:“你的同学找了你几回了,你又不留地址和手机号给我,我只好让他们今天来堵你了。”
冯楠笑着说:“以前我也没有手机啊,不过最近买了一个,我留号给你们就是。”说着数出一叠钞票递给周正玲。
若是平时,周正玲拿冯楠的钱是一点也不客气的,今天因为有人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解释道:“唉……没办法,孩子还小,我也不好出去做事,请保姆也要花钱,只好难为他了,谁让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呢?”
苏然听了就笑着对周正玲说:“这你就不了解小楠了,他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男人。”
冯楠笑着坐下说:“什么责任心呐,怎么说小柏也是我弟弟,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三人聊了一阵,眼看着到了饭点儿,苏然就提出一起出去吃饭,而周正玲也正发愁是否要继续留客人吃饭呢,见苏然主动提出请客,也不管冯楠是否答应,她先一口答应下来。冯楠见她先答应了,苏然和唐君霞又表现的诚心实意,也就答应了。于是周正玲抱了孩子,一行四个大人一个孩子,到附近找了家档次还不错的饭馆儿吃饭,苏然似乎兴致很高,席间还喝了不少的酒,然后话也多了起来。
唐君霞也喝了不少,于是又说起当初冯楠才从军校被除名回到省城的情景来。
“那时候啊,天上还下着雨,你就坐在小广场的避风亭里,穿着个旧军装,身边一个大背包,也没装满,其他啥也没有,还对我笑呢,都那样了,你居然还笑的出来。”说着,想必是动了情,再加上酒力发了,居然掉下泪来。
冯楠笑道:“哎哟,这是怎么说的啊,好好的吃着饭,哭什么啊,苏然,你赶紧哄哄。”
苏然反而说:“哄什么啊,你别说她,现在我想起来也心里酸溜溜的,按我说啊,这一怪你心气高,遇事不喜欢找人帮忙,二怪我们对你关心不够,其实以我们俩现在的发展,别的本事没有,帮你找个一般糊口工作的能力还是有的,听……”他说着,琢磨着怎么称呼周正玲好,想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称呼,只得虚空一指说:“……听她说啊,你前段时间还被城管打了,这当时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城管局我还是认识几个人的,大忙帮不上,帮着说几句话也好啊。”
唐君霞附和道:“就是啊,你电话也没有,又不和我们联系,出什么事我们也不能及时知道。”
周正玲趁机说:“就是啊,你看,你有这么本事的同学,又这么热心,你还不领情,还有啊,上次我听说你做生意那儿拆迁呢,好多人挺优惠的都预订了门面,你怎么没弄一间啊。”
唐君霞说:“有这事儿?那小楠你去问问,看需要多少钱,不够的我们帮你点儿,有门面总比摆地摊风吹日晒的好啊。”
冯楠往嘴边塞了一片木耳炒肉,然后微笑着,淡淡的说:“这个……我自己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苏然说:“你看你,又来了,小楠啊,咱们是朋友,朋友不就是应该相互帮忙的吗?而且咱们现在也不是一点能力没有。”
冯楠不语,只是端起酒杯让苏然喝酒,唐君霞有些负气地说:“你这个人啊,就是这样,上学的时候有事也全是自己扛着,不让别人帮忙,可那时候是因为你老爸压着你啊,现在……”
话没说然,苏然就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也意识到不该提这件事,也就哼哼哈哈的过去了。冯楠却轻松地笑着说:“呵呵,没关系,我这个和那老家伙没关系。”
周正玲不是很清楚当年的事情,就问:“他爸爸原来怎么了?”
苏然就解释说:“其实也没啥,就是他父亲吧,以前我们就觉得挺假的,小楠有什么事情他自己不出面帮忙到也罢了,也不让小楠自己找人帮忙,大人都说当时是他父亲故意培养小楠的独立性,我们当时反正不这么看。”
周正玲又问冯楠:“真的呀。”
冯楠说:“差不多,老爷子比较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在外边求人办事,其实损的都是他的面子,因为这笔人情是要算在他的身上的,他身为官员,不能欠这些人情债,否则当别人需要他来用公权还这些人情债时,他很难拒绝……结果现在自己卷钱来了一个人间蒸发,典型伪君子一个。”
周正玲有些迷惑,因为她觉得冯楠也好,苏然和唐君霞也好,他们口里说的那个人放佛和曾经的枕边人完全不搭界,于是就不太相信地说:“我觉得,就是老冯啊,是挺溺爱家人的人啊。”
冯楠甩给她一句:“对你和小柏当然是这样了,对我就完全不是一回事,看我把他挖出来的时候非要问个明白不可。”说着,用拳头往桌上一锤,又说:“真是的,提起他来胃口都没了。”说完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这么走掉了,苏然和唐君霞喊都没喊回来,苏然就对唐君霞说:“你赶紧追他回来啊,这饭还没吃完呢。”
唐君霞应声去了。
随后,苏然不好意思地对周正玲笑笑说:“不好意思啊,这怪我,实在不该提他老爷子的事,这父子俩,从小就弄的跟仇人似的。”
周正玲说:“我以前也听说这两父子有些不合,不过自从我嫁给老冯后,觉得老冯挺在乎这个儿子的,有时候收到他一封一个字都没有信,都能高兴半天,还说他这个儿子有出息,什么人都不靠,都能当上最新锐的军官,特别是他授勋获奖的消息传来,老爷子都高兴的喝醉了。”
苏然说:“那也可能是我们都不能太理解当初老爷子对小楠的教育方式啊,不过现在看来这方式挺不错的,小楠只不过是时运不济,又受了老爷子的牵连,假以时日必有发迹的一天。”
周正玲不以为然的笑道:“就以他现在的倔脾气和小摊车,又不懂得利用人脉关系,抓住机遇,我看啊,要发迹也难,到还是得仰仗你们这些朋友帮忙呢,来,我敬你。”她说着给苏然斟满酒,苏然刚要喝,唐君霞回来了,而且是一个人回来的,苏然就借机放下酒杯,有些不悦地对她说:“让你追个人都追不回来。”
唐君霞说:“我一个女人哪里追的上他?几个跨步就看不见人了,再说了,你怎么不去追?你难道不是他的好朋友?”
苏然说:“那可不一样,你是女人,小楠那个人历来吃软不吃硬,我要去了,几下说不开非打起来怎么办?你忘了当初高考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坐公共汽车去考场,结果他偏偏要去救人,我就说‘车上那么多人呢,谁都能帮忙’可他不听,还骂我没人性,结果怎么样,把自己的高考耽误了吧。他骂我的时候我爸也在身边儿呢,这变相的把我爸也骂进去了呀。”
唐君霞嘲讽说:“你倒是没耽误,可就是没考过。”
因为周正玲在场,所以苏然觉得脸上微微一热,赶紧说:“一码归一码,这能往一块掺和吗?”
尴尬的笑了一阵,毕竟因为冯楠走了,周正玲和这两位也不是很熟,因此匆匆吃过了饭,苏然结了账,又将周正玲和孩子送到楼下,他们两个才走了。
冯楠‘负气’离开餐桌,几步就把追上来的唐君霞甩开了,确认唐君霞真的没有再跟上来后,才放缓了脚步,心中暗道:“自古无利不起早,虽说是上学起的好朋友,但成年后毕竟来往的少了,如今突然找上门,唐君霞倒也罢了,苏然却是省反贪局的探员,又听说正在竞争办案组组长的位子,此番前来,多半还是跟老爷子的那七个多亿有关吧,这帮家伙,都想在我身上找到突破口啊,我******又到那儿找突破口去?”想着,忽然又觉得一阵的空虚从心底涌上来,于是又想道:“我现在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就算我把老爷子找了出来,难道就为了问他一句话吗?那七个多亿我是不看重的,现在细想想,虽说受老爷子的牵连损失了一份前途,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算是彻底和他撇清了关系,这也许正是一个新的从新开始的机会啊,可已经做到了这步,不做下去又有些不甘心。”他想着,越想越纠结,只得用力甩甩头,不再想任何事,只是大步向前到了公交站,坐公交返回了他现在的租住处,在他看来,这里目前就是他的家了,因为里面存放着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