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写的这是什么鬼信?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从来没有写过信给我,这是信吗?这是遗书!”明晚从牛仔裤口袋里挖出那张纸来,眼眶发红,神色激动。
“这里面的话……全是发自肺腑,哪里是什么遗书,算是情书吧。”他的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人的心情大好,真是听狠话都犯傻开心。
“情书是这么写的吗?”明晚瞪大眼眸,一脸怒气腾腾。
“我又没给女人写过情书,这么老旧的玩意儿,哪里懂?”他苦笑着说,这可是实话,他上学的那些年,倒是收了不少情书,可惜根本懒得拆开看,都是林龙天宇他们无事可做,拆了说笑。
“不懂不会学吗?”明晚冷声反问,眼底没有半分温柔。
裴煜泽哑然失笑,轻轻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指尖,低声地问。“明晚,我睡了一觉,醒来怎么发觉你脾气大了好多?真是凶悍。”
“还不是你气我?”明晚甩开他的手,紧紧攥着那张信纸,气不打一处来。
“别气了,孕妇的情绪影响胎儿的生长。”裴煜泽笑弯了眼眸,不死心地牵住她的手,话锋一转,问的格外认真。“你不解恨,往后多的是日子让你慢慢折磨我,成不成?”
“当然,你以为我有这么好欺负吗?等你病好了,非要你把信都给我吞下去。”明晚无法忽略两人指尖相碰,握住他温暖的手心那一刻,现实跟梦幻之间强烈的反差,带给自己的愉悦和欢欣。
“现在吞下去都可以,只要你不后悔跟了我。”裴煜泽的脸上,再无笑意,眼神中的恳切和沉重,像是星辰一般明澈。
只要她不后悔,曾经爱过他。
明晚咬了咬唇,看他真从她手里夺过那封信,她急忙扑上去,把信抢过来。话是那么说,谁还真狠得下心来让他表演口吞信纸的戏码?
“我可要好好保存起来,以后你要是再干这种事,等着写保证书吧。”明晚瞪了他一眼。
裴煜泽只是笑笑,只是说了几句话,他脸上的疲惫却更加明显。
“是谁跟你说我同情你,才为你做这么多?我的同情心可没这么泛滥。”她将信纸折叠好,重新塞入口袋,搬着椅子坐着看他,语气依旧有几分怨怼。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种眼神柔情似水,温暖的像是把人的心都能融化一样,明晚没有说话,轻轻地回望着他,这一刻的宁静,拥有奇异的能量,抚平了彼此的伤痕。
“明晚,嫁给我好不好?”他默默地问,眼底藏着太多东西,这一句问的很轻柔,却也很迟疑,他不知在这个时候求婚,是否在她看来,太过轻慢草率。
可是,这是他好久的心愿,久的甚至他那么恐惧,无法完成这个心愿就要匆匆离世。
“做我老婆好不好?”见她沉默不语,他的心悬在半空,眼神一分分地暗淡下来。
“看你以后的表现。”明晚瞅了他一眼,心里固然暗潮汹涌,可是他的这一封信给她太过沉痛的告别,她现在一口答应,岂不是太便宜他?
裴煜泽的笑容微弱,自然听得出来明晚的言下之意,他不惧怕等待,再痛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往后,没什么可怕的了。
“首先把病养好再说。”明晚知道他不宜交谈太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来。“我回家洗个澡,你也再睡一觉。”
裴煜泽微微一点头,目送着她离去,在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一切都是未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还有这一份运气,但他知道他直到最后,心里还有明晚。
他太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就放弃,同样的,他太惭愧,惭愧不曾善待过她,这两种情感,交织缠绕,维持着他最后的意志。
他朝着明晚的方向,轻轻地说,这一句话中,倾注了太多的复杂情感。“明晚,我们还有很多日子呢。”他说服自己,不必过分的纠结于一时的团聚和相伴。
她回眸一笑,笑容有勇气,有坚强,还有勇于斩断那些牵绊的所有力量。
然后,裴煜泽听到她的声音,万分轻柔温婉,从她身上传递而来的暖意,紧紧包围了他。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日子呢。”
等她走了好几分钟之后,裴煜泽唇畔的笑容还未曾彻底消失,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快乐,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不曾体会过的情绪。
就算签下一个亿的单子,也不曾让他这么欢欣鼓舞,得意洋洋过。
他终于熬过来了。
他们两个终于熬过来了。
他连最后睡着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赵敏芝推开门开,不曾走近,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望了一眼,见儿子睡得那么踏实,她关掉了病房的大灯,只留一盏小夜灯,缓步走了出去。
裴珍珠陪着她坐在病房外走廊上的座位上,她说了一句:“妈,你从大清早到现在也没休息半会儿,回去睡觉吧,我留着陪他就好。”
“你回家,今晚最重要,我陪他过夜。”赵敏芝异常坚决。
“要不我也留下来吧?我现在这颗心还悬着呢,看明晚昏过去,我整个人也像是在做梦一样,还是等煜泽好些了,我再走吧。”裴珍珠的眼底,隐约还有担忧之色。
“你明天还有工作。”赵敏芝摆摆手,垂下眼,一脸倦容。“留夜也用不着两个人。”
“那我明天晚上来替你,你早点睡,有什么事就找护士和值班医生。”裴珍珠深知赵敏芝也是个固执的人,没再执拗。
“大家都很累,走吧。”赵敏芝点点头,没有起身,连送走女儿到电梯的力气也没有了。
别说是年轻人,她这样五十多岁的女人,遭遇这一遭,也是太疲倦了。
她依靠着椅背,没多久就睡着,护士看不过去,轻轻叫醒了她,赵敏芝环顾四周,这才走入儿子的病房里去。
那一刹那,恍如隔世。
她像是还在二十多年前,是一个最绝望心碎的年轻母亲,她抱着浑身是血的儿子,哭的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