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失忆读心男诡异经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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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王者归来(2)

包括牛总在内,所有人都被这声“高能”吓了一跳,好像销售员“高能”从不存在过,“高董事长”是从火星直接降临地球的,又好像是被一个小孩叫醒了的“皇帝的新衣”。

喊我的还是张老面孔,那张与我一同被裁员,绝望地在楼顶天台徘徊,又被我劝说救了回来的人——白展龙,他怎么还在这里?

“高能,很高兴你又回来了。”

“你好。”

他大方地与我握手,笑着说:“谢谢你当初救了我的命,我发愤图强卧薪尝胆,去年在公开招聘中杀回了公司,因为销售成绩优异,现在成了销售六部的经理。”

“恭喜你!”

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这是被我拯救的生命,我希望他能够更好!

三月。

春寒料峭。

午夜的风肆虐呼啸,路灯下的梧桐光秃秃的,伸展扭曲干枯的枝桠,仿佛垂死挣扎的天空集团。

司机载着我飞驰在上海街头,时针已走到凌晨一点,后面跟着两辆同样的车,警惕地注视四周。

我闭上眼睛躺在车里,《面具人生》节目刚刚结束,秋波的声音萦绕耳边不绝。自从回到中国,每当午夜我都会打开电台,安静地倾听这个节目,倾听秋波的倾听,那些或激烈或平常的故事,或忧伤或为难的心情——真想自己也打电话进去,从头到尾倾诉我的故事,就怕没人会相信,以为是编织出来的小说。

但是,今夜我不想再等待,不想再独自守着电台,只是听她轻柔的声音,却看不到她的脸庞,看不到这个高能的救命恩人,看不到那双看不到的眼睛。

车队停在广播大厦楼下,另外两辆车上的保镖们,纷纷下车各自寻找岗哨,监控周围每一个角落,确保我的安全。

我独自下车到大厦门口,保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难道是凌晨来做节目的嘉宾?而我只是等在外面并不进去,因为我知道她快要出来了。

据说这栋大楼有闹鬼传闻,凌晨的大厅空旷幽暗,来回穿梭阴森的风,微微掀起我的大衣下摆。

忽然,响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导盲杖不断敲击大理石地面。

端木秋波。

刚做完《面具人生》节目,她的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估计是节目编辑。

门口的灯照亮她的脸,我揉着眼睛仔细观察,像回到拥挤的地铁车厢,一年半来几乎没什么变化,白皙干净的脸上恬静自然,宛若来自另一个人间——可惜是个盲人。

“秋波!”

轻轻叫了她的名字,这时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茫然地搜索这个声音是谁?

她身边的男人非常紧张,大概以前也有狂热听众堵到门口,要见一见主持人的真面目,警觉地盯着我说:“你是谁?”

“秋波认识我的,我叫高能,还记得我吗?”

“高能?”秋波的脸色立刻变了,眉毛舒展开来,“你真的是高能?”

“你果然没忘记我!是我啊,我从美国回来了,我不再是杀人犯了!”

“对!是你的声音,我想起来了!”

她对声音的记忆力真是惊人!而她身边的男人听到“杀人犯”,更惊恐地看着我。

“我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每晚都听你的节目,可惜我没机会坐地铁了,就想到这里来找你——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如果让你受惊请原谅。”

“没有,我很高兴!很高兴又能见到你!”她的表情越来越生动,虽然双目紧闭,却眉飞色舞,“我就说过嘛,你只要坚持住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的!太好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我是越狱出来的。”

“啊?”

这句话再度让秋波身边的男人几乎晕倒,悄悄摸着手机就准备要打110了。

我笑着对他说:“放心,我不是被关在中国的监狱,而且我在越狱成功以后,就为自己洗刷了罪名,现在我是清白的自由人。”

“对不起,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可以白天再说,我要送秋波回家去了。”

“你是她的男朋友吗?”

秋波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抢着说:“不,他是我们节目的编辑,每晚是他开车顺路送我回家的。”

“我送你走吧,我的车就停在门口。”

“你现在开车了?”

“不,我有司机。”

“谢谢你,可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我还是坐同事的车走吧。”

说完她就跟着编辑往旁边走去,但我拦住她说:“不,还是我送你走吧!你不会忘记的,当年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了。”

“高能,你越说我越不好意思了,你从来不亏欠我任何东西。”

节目编辑粗暴地推开了我,拉着她要往停车场走去。这时我的司机走过来,一把将编辑拉到旁边,悄悄塞给他厚厚一叠钞票。

编辑的态度180度改变了,满面笑容对我点点头,拿起手机装作接电话嗯啊了几句,语气紧张地对秋波说:“哎呀,刚才我老婆打电话说她发心脏病了,我得赶快去医院!”

“啊?那你快点走吧,不要管我了。”

“抱歉!那我先走了,再见。”

编辑揣着厚厚的钞票,快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沉稳地说:“秋波,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我打赌你不敢一个人打车回家。”

“好吧。”她苦笑着摇摇头,“你赢了!”

月光,从寒冷的云中探出头来,照亮秋波闭着双眼的脸,也照亮她脚下的夜路。

听着我的脚步声,她来到加长版凯迪拉克前。我绅士地托起她的手,帮她坐进宽敞的座位,面对面却隔了一米距离。

盲人总是那样敏感,感到这辆车的特别,好奇地摸了摸座位:“我从没坐过那么大的轿车。”

“这辆车很安全,我的司机也很专业,请你放心。”

“我晚上回家一直坐同事的QQ,以前坐过哥哥的奥迪A4。”

“你哥哥的奥迪A4——我也坐过。”

她差点就把眼睛睁开了:“啊,我想起你信里写的了,你果然认识我的哥哥!”

“是,真是太巧了,你居然是端木良的妹妹。我被天空集团裁员以后,曾在你哥哥的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

“那你现在回国找到工作了吗?哦,这个问题真傻,你都坐这么好的车,还有司机为你服务,肯定发财做老板了吧?”

“你这是讽刺我吗?我一直不觉得老板是个褒义词。”我悄悄挪近了她两尺,“你不想回家吗?要一直在车里说下去?”

“哦,对不起。”

秋波报出了自家地址,是地铁沿线一个幽静的小区。司机开出广播大厦,保镖们飞速上车,紧紧跟在我的车后。

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凌晨街景,我轻轻地说了声:“我是美少女战士,赐给你希望吧!”

“什么?”

“你忘了自己在信的结尾写的话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美少女战士——”她羞涩地低下头来,“让你笑话了吧,其实我一点都不美。”

“不,因为你看不到自己的脸,其实你非常非常美。”

她无奈地苦笑:“你不过在安慰我罢了。”

“真的。”

“我不信。”

“没人说过你美吗?”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但我从来不信,包括我哥哥说的。我知道他们是可怜我。”

我停顿了片刻,凑近她的耳朵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除非重新让我的眼睛看到。”

“我会让你的眼睛看到的。”

“但这要花很多很多钱,以前我哥哥也办不到。”

“我能办到!”

说这句话时有些激动,她下意识地离我挪远了一尺:“不,不需要你帮助我。”

“但你帮助过我。”

“那两封信?”

“是,我不会忘记你的第二封信——落款日期2009年7月14日,那是我的二十七岁生日。”

秋波笑了笑说:“真巧,但这不算什么帮助,我的节目就是疏导人的心理,也经常回复这些听众来信。”

“不,对我的意义却不同,你的信给了我力量,让我不放弃一丁点希望,哪怕世界被绝望覆盖。”闭上眼睛仿佛回到肖申克州立监狱,“那是我生命的最低谷,以为将要一辈子在监狱里度过,永远与那些真正的杀人犯与强奸犯们为伍,永远不能见到自己所爱的人。”

“你后来见到了吗?”

眼前又浮起莫妮卡的混血双眼,我的喉咙也在颤抖:“是的,我为了那一丁点的希望,九死一生逃出监狱,并找到了自己无罪的证据。”

“恭喜你。”

“但我很快永远失去了我所爱的人。”

“哦,真的吗?”她低下头大概心想不该怀疑我的这句话,“对不起。”

“所以,我虽然获得自由,拥有别人羡慕的一切,有时却感到无比绝望。”

“我明白了,节目里遇到过你这种情况,我会经常和你聊天的。”

但我摇着头:“不!任何人都无法明白,无法明白我的秘密,请别再说什么节目了,这不是你的电台节目,而是我的真实人生。”

“可是,请你也不要怀疑我,我想帮助所有遇到困难的人,也是我真实的内心想法。”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多年前,当我对生命感到绝望之时,选择了愚蠢的跳水自杀,却被一个瘦弱的少年救了起来——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少年,无法忘记他的眼睛,甚至无法忘记他的名字,他叫古英雄。”

听到最后那句话,像被电流触摸了一遍,激动地想说出自己是谁!可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咽了回去,只能苦笑着回答:“古英雄,这个名字真好,要比我的名字好多了。”

“高能,现在我里所做的事,包括当你被关在监狱里,给你写的那两封信,都是在做当年古英雄做过的事。我感觉帮助别人的时候,我就是那个了不起的古英雄——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话题转到古英雄的身上,我和秋波都沉默了许久,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的过去,让我不知是喜是愁,五味杂陈。

忽然,脑中掠过一个念头,既然秋波是端木良的妹妹,那么她就是找到端木良的捷径,只有找到端木良才可能知道——现在究竟是谁控制了蓝衣社,也就知道究竟是谁陷害了我!

秋波是一把钥匙。

虽然,把她想象成一把钥匙有些卑鄙,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而我的目的并不卑鄙。

“我在你哥哥手下工作时,他一直很关照我,我们成为很好的朋友,现在还是没他的消息吗?”

“没有,他失踪一年多了。虽然,小时候父母离异各自生活,但长大以后我们的感情却更好了,大概是我双目失明的缘故吧,哥哥对我特别照顾疼爱,让我不要去电台主持节目,但我固执地要出去做事,不想在家无所事事变成废人。”

“你们还有其他亲人吗?”

“不,爸爸妈妈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其他亲人,等一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扬了扬娥眉,“还有爷爷!我对他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在我读小学的时候,爷爷与爸爸关起门大吵了一架,然后就离家出走消失了。”

“又一个消失者?”

我从端木良的失踪,联想到了古英雄的父亲——也是我真正的生父,不也是在几年前神秘失踪了吗?

“又一个?你还知道谁?”

敏感的秋波立即问道,我尴尬地摇头:“不,只是随便说说。”

明亮的月光下,凯迪拉克已开到她家小区。她说外面下车就可以了,但我坚持要送她回家,一路开到楼下,保镖们再度四面布防。

我扶着她下车,走进一栋五层公寓楼的底楼。这是端木良特地为妹妹买的房子,环境幽静,行动方便。

走到房门口,她回头轻声说:“我到了,谢谢你!”

“要说谢谢的是我!十几年前你在大火中救了我的命,却为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年你的信又让我在监狱里鼓起勇气,我永远无法报答你的恩情。”

“说什么呢!千万别跟我提当年的火灾,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让我千万不要提火灾,说明她心中仍然介怀,这让我更加羞愧:“好吧,你一个人住要小心保重。”

“放心吧。”她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给了我一个微笑,“再见!”

门里响起拉布拉多导盲犬的吠声,我轻轻叹息一声出来,吩咐两个保镖准备一辆车,每天24小时秘密蹲点,全力保护秋波安全。

月光,又躲进寒冷的云中。

两周以后,负责秘密保卫秋波的保镖,向我报告了一次特别事件。

日夜蹲点的过程中,偶然发现对面公寓楼二层,有人藏在窗帘后面用望远镜偷窥——瞄准秋波底楼的院子,可以清楚地看到窗户里的一切,尤其晚上没拉窗帘的话。

鉴于秋波的眼睛看不见,所以这个偷窥的望远镜,可能已存在了好久。

特种兵出身的保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事先到小区物业打探,发现那是半年前出租的房子,承租人是个单身中年男子,邻居很少见到这个人出门,也搞不清他的职业和收入来源。怀疑他是电台的变态听众,因为痴迷于《面具人生》里秋波的声音,跟踪她乃至长期偷窥。这种人说不定哪天会干出可怕的事,我的保镖们决定迅速行动,又调派来几个人手帮忙。

在变态家门口潜伏了一整夜,等到他终于开门出来,大家一拥而上将他制服。没想到这家伙很有力气,奋力与保镖们搏斗,具有很强的格斗技能。就在他要被抓住的刹那,竟挣脱了四个人的手臂,从窗口纵身一跃而下!

幸好是二楼没有摔死,他一瘸一拐地往外逃去,我的保镖们跑下楼追赶。这个变态跑出小区,慌不择路地横穿街道,结果当场被一个飙车的富家子撞死!

警方的交通事故调查结果:一方乱穿马路,另一方违法飙车,各占一半的责任。死者姓名叫南弓,在上海有自己的房子,却在半年前辞职不干,到这个小区租了一套房子。

我很快拿到死者资料,看到那个变态的照片就明白了——我认识这个男人!

南弓=南宫。

永远不会忘记这张龌龊的脸!

亲爱的读者们,是否还记得上卷的开头,当我还是天空集团小职员,有个神秘男子经常跟踪我,甚至一路追踪到杭州龙井——后来他和端木良与华金山一同出现,原来也是蓝衣社成员,他的名字叫南宫,表面职业是健身教练。

他为什么要偷窥秋波?但秋波一直浑然不知,证明南弓没做过伤害她的事,那就是为了秋波身边某个秘密?既然如此为何不破门而入,彻底搜查一番岂不省事?干嘛要辛苦地蹲点守候半年?鬼才相信他是电台听众!既然南弓也是蓝衣社成员,曾是秋波的哥哥端木良的同伙——对了!当初常青意外被杀以后,蓝衣社内部肯定发生过巨变,因此端木良才会恐惧,乃至于在一年前神秘失踪。

端木良!

他才是关键人物,南弓不惜性命代价偷窥秋波,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或许觉得端木良很可能还会回来,抑或秘密与妹妹联系,甚至在家里留下了重要物件。南弓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肯定那个信息非常重要,值得自己辛苦守候——端木良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有家不能回?为什么不敢与妹妹联系?原因大概也在于南弓?也许,就是南弓这个亡命之徒,在常青死后严重威胁到了端木良,才迫使他采取失踪逃亡的下策吧!

既然南弓每夜都在偷窥,那么我的出现也必然被他看到——他不会不认识我的脸,这意味着我也可能在危险之中?联想到保镖们抓住他的时候,他那种丧心病狂的反抗态度,显然他知道那些都是我的人。他明白绝不能落入我的手掌,否则很可能被挖出某些惊人的秘密,他才会冒险从二楼窗户跳下,又疯狂地横穿马路,结果死在欺世马的铁蹄之下。

慢!

我又想起一个重要人物,端木良和秋波兄妹唯一可能在世的亲人——他们的爷爷。

如果端木兄妹的爷爷还活着的话,那他就是蓝衣社幸存的最老人物,甚至还比我(古英雄)的父亲高整整一个辈份。

南弓,或者说南弓背后的那个人,也是取代常青统治蓝衣社的那个人——他们之所以对端木良穷追不舍,逼得他自我消失人间蒸发,其目的正是端木老爷子(姑且让我这样称呼他吧),老爷爷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

从事关全球经济的天空集团保卫战,到三两个人之间的蓝衣社斗争,这场隐藏于黑暗下的世界大战,刚刚狼烟万里方兴未艾。

那头被大家共同追逐之“鹿”——正是兰陵王的秘密。

艾略特说:四月是残忍的。

回到中国一个半月,终于迎来上海的春天。我每天住在妈妈家里,工人新村开满有毒的夹竹桃花,许多下岗工人与老头老太中间,偶尔会突兀着一个黑衣人,那就是在我家楼下蹲点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