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又惊又喜
夜幕低垂。
关哲夫回到家中,照例为自己煮了一壶浓浓的黑咖啡,在苦涩醇厚而又令人清醒的满室香气中,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日商百货的设计图稿仔细审阅。
等过阵子瑶光和尉迟一起撤出这个案子,而部门中又没有其他的合适人选来接手的话……少不得就要他亲自出马了呢。升上部长以后,好似已经很久没有亲历亲为地去跟进一个大case了,但愿他这把宝刀可别要久置生锈了才好。
自嘲地这样思忖着,关哲夫强迫自己将全副注意力投注于即将到来的工作上,不许再为盘踞心底的某个倩影分神。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放她走,再多想,也是徒劳无益。
瑶光年纪还很轻,能够出去见见世面、学点专业技能,对她将来的职业生涯无疑大有裨益。如果把她留在公司继续承担行政杂务,从助理设计师一级一级慢慢爬升,才是对她才华的最大浪费。
而另一方面,尉迟树是个才貌品行都出众拔群的年轻人,看得出来他对瑶光的感情也相当认真。有他陪伴着她在异国求学,自己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垂首望住咖啡杯中的深褐色液体,关哲夫在倒影中窥见自己忧伤的眼睛。
他叹口气。说好不再想的,却还是软弱了。
其实,他只是羞于承认吧?他根本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伟大,他嫉妒尉迟树,他……舍不得叶瑶光。
以往合住时,嫌她聒噪、邋遢、呆笨、太麻烦,现在她不在了,才恍然发觉那些时光多珍贵。就连原本平平无奇的上班八小时共处同一间办公室,也成了往后再难拥有的奢望。
关哲夫内心涌起一股冲动,不由自主地移动鼠标点开MSN窗口。他主动找叶瑾如说话,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你说得对。”
“什么?”对方很快回复。
“上次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喜欢上你妹了。不,应该说,我爱她。”手指仿若有自己的主张一般飞快敲击键盘。
敲出这句话以后,关哲夫发现自己心里一下子舒坦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此刻终于找到了喷薄的出口。
他喜欢叶瑶光,喜欢到非得找个人说出来才行。即使那人是叶瑾如,他也不在乎了。
MSN彼端有片刻的沉寂,然后,传来质问的文字:“你疯了?”
关哲夫哑然失笑。叶瑾如有这样的反应他丝毫不意外。的确如她所说,爱上叶瑶光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纯的决定。如果真要和瑶光交往,该如何面对叶家长辈异样的眼光以及一定会有的反对——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提前担心这些,其实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反正他和叶瑶光之间什么都不可能发生的,不是吗?
“就当我疯了吧。”
这自我调侃的短短一句,立刻引得叶瑾如更激烈的反弹:“关哲夫,你有没有想过和瑶光交往的后果?你叫我怎么向我父母交待?你先和我交往再和我妹交往,你以为我家人会同意吗?这太荒唐了!”
关哲夫静静看着液晶屏上MSN对话框频频闪动,相较叶瑾如的激动,他心里很平静。
“我,并没有在和叶瑶光交往。”
打完这句,他刻意忽略心头泛起的浅浅疼痛。
对方好像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回话:“……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瑶光不爱他,因为瑶光的选择不是他!关哲夫心里一沉,原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接受这事实了,却仍被短短三个字审问得狼狈不已。
望着对话框不停闪动,他突然意兴阑珊。这个让人沮丧的话题,不想再多谈一个字。
他关掉电脑,倒进沙发中发呆。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他睨了眼案头的挂钟——深夜十一点半。这个时候会是谁来访?
懒懒起身,带着几分警惕和几分困惑,他走到门边。
拉开门板的一刹那,他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瞪视着眼前赫然出现的娇颜。
“……瑶光?!”直到唇间唤出了她的名字,关哲夫仍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几分不真实——
他情之所钟的那个女孩,就婷婷站在他的公寓门外。她的眼皮有些肿胀,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好像是才哭过似的,脚边,放置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上面褪色的暗纹令他觉得眼熟。
他随即想起,这就是上次瑶光跑来借住时曾经拎过的皮箱。
“怎么了?”她可怜无助的模样令他担心了。这么小的她,拽着这么大这么重的皮箱,孤身一人在黑夜中行走——脑海中绘出的画面令他瞬间燃起怒火,不由得声音冷硬了起来:“是房东赶你出来?”
门外的女孩摇了摇头,水汪汪的大眼仍一眨不眨地睇着他。
“那是怎么了?”关哲夫低下身子,正欲拎起她脚边的皮箱,“进来说——”“说”字的尾音卡在喉间,因为瑶光突然间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一震,手中皮箱轰然坠地。
他痛苦地爱着的女孩,他无奈地正打算放弃的女孩,此刻竟主动拥抱了他。
她柔软的身躯毫无保留地蹭进他胸怀中,发丝间的馨香缠绕着他的鼻尖。她像一个珍贵的宝藏,当她终于重重落入怀中,他又惊又喜,甚至不敢伸手去接。
关哲夫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是美梦得偿了吗?瑶光……也喜欢他?
然而理智瞬间出笼,谨慎地提醒自己,别误会了,别高兴得太过头了。兴许她只是在外头受了委屈,才会跑来向他这个“leader”寻求安慰。
想到这里,他温柔地抓下她的手臂,低头望进她如兔子一般殷红的眼睛,软了声音问:“怎么了?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瑶光没理会他的问题,径自低喃了句:“我想……搬回来住,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看她这样,他心都融了。方才叶瑾如掷出的现实问题,此刻统统抛到脑后。
关哲夫替她把皮箱拎进客厅,倒了杯咖啡给她,等她乖乖在客厅沙发上坐定了,才柔声道:“把这里当成是你自己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说完这句他立刻觉得自己很蠢,在说什么啊?瑶光很快就要出国了不是吗?
没想到,就在下一刻,瑶光却说:“我不出国了。”
“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她的表情不似开玩笑,眼神很坚定。
她接着说:“我……拒绝了尉迟树的提议。我想留下来。”
关哲夫没发现自己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手指蜷起了,偷偷地抓住沙发上的软垫。
直到她说出——
“我……想留在你身边。”
他瞬间暗了眸色,胸中扬起巨大的幸福感。他发誓,这辈子,他从未听到过一句比这更动人的话语。
“瑶光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禁不住微微颤抖,怕自己此刻若再误会,会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失望和难过的。
“我的意思是……”瑶光眨眨眼,一颗圆润泪珠,顺着她苹果般红润光洁的脸颊滑下,“关哲夫,我喜欢上你了。所以,请你务必让我——留在你身边。”说完这句,她紧张得额角冒汗。
结果,还是她先向他告白啊。六年前和六年后没有分别,她还是很没出息,还是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心情,还是——好喜欢他。
当然了,这一次告白——结局不同。
这一次,关哲夫没嗤笑,没拒绝,而是一把将她拽入怀中,结结实实地搂住了,低头,望住她因泪意而亮晶晶的眸子。
“没耍我?”他哑声问。
“我怎么敢耍leader?又不是想被炒。”瑶光脸上还挂着泪珠,冲他做了个鬼脸,笑了。被他怀抱着的感觉真好,他衬衫上的古龙水味真好闻,他大大的眼睛真好看,他薄薄的嘴唇真性感……她花痴个没完的眼神蓦然停在他唇际,然后她垂下眼睑,脸蛋烧热了。
仿佛会意似的,关哲夫立刻低下头去,柔情万千地吻住了她的嘴巴。
与上一次的强横亲吻不同,这回他的吻充满了温柔和宠溺,又带着潜藏的热情。他伸出舌尖仔仔细细地描绘着瑶光的唇型,湿热的呼吸覆盖住她的口鼻……瑶光瘫软在他怀里,头晕目眩,以手揪紧了他衬衫的前襟,发出哀求似的低唤:“leader……”
他警告地瞪她一眼,吻得更深更重,脑子里却在想:糟糕,从此以后leader这个称呼被她给毁了。
尔后的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即使是在天光大亮的办公室里、同事们都在的场合下,任何时候,只要瑶光声音娇滴滴地唤出一声“leader”,关哲夫的骨头便酥了。理智罢工不说,严重的时候还会身体紧绷。有好几次,他都想趁着办公室里没人的时候,将瑶光摁倒在桌上好好亲吻个够。
在家中就更是危险。虽然瑶光还是像以前那样穿着随便,辫子也不好好梳,成天邋里邋遢地在他眼前晃动,但是他每每看着这样的她,便发现自己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迷恋和沉醉。
原本因为陷入苦恋而经常失眠的他,现在开始因为别的原因而夜不能寐。
他惊觉自己的道德感正在沦丧,理智一天比一天松绑。经常幻想对一墙之隔的她,做出一些言语所不能形容的色情事情。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身为一个理性而专业的工作人,怎么可以每天对自己的下属发情?真是太堕落了,太不可原谅了!
关哲夫痛定思痛,决定找瑶光好好地谈一谈。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午后——一个关哲夫自认为非常纯洁的时刻,两人在公寓内共享了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餐以后,他义正词严地对正歪倒在沙发上晒着圆滚肚皮的某小女子提出倡议:“以后,在工作时间之外,你可不可以别老是叫我leader?”尤其是不准在他把她吻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这样叫他!知不知道每次她倒在他怀中、半眯着水光潋滟的眼眸、樱唇微启地娇声唤他“leader”的时候,都会让他很想……对她犯罪。
瑶光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吃得好饱哦……晒肚子真舒服,“那要叫什么?亲爱的?甜心?宝贝?”啧,好肉麻!光是说一遍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
关哲夫脸上一红,觉得自己好悲哀,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总是被这个小了他整整十岁的女孩调戏。
“总之,不准再叫leader,叫名字就好了!”他不满地横她一眼。
“切,叫名字多无聊啊……”瑶光朝他翻个白眼,“leader最喜欢假正经了。”
关哲夫没辙地瞪着她。不让她叫她偏叫,这死丫头最近胆子越来越肥了,还不是仗着他宠她?
轻咳一声,他欺近她,面上故作凶恶表情,“敢在我的地盘上挑衅我,叶瑶光,你糟糕了哦。”
“leader,leader,leader……”瑶光才不怕他呢,故意很皮地多叫两声,再附赠一枚大鬼脸。然后双手环肩,自恃理由充分地和他争辩,“leader是情侣之间的爱称啦,是你太老了不懂欣赏,我才生气咧!哼……”
“你说我老?”黑眸倏然眯起。死丫头,踩到雷区了哦!
啊呃,怪她一时嘴快,好像刺中了某个老男人的脆弱玻璃心了呀。瑶光捂住嘴,发现情势不妙,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转身就逃,“没说你老啦,你是成熟,是成熟……”边跑边在口头上实施补救,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双火热的手臂自身后勾缠上来,紧紧箍住她的纤腰——不好,她被抓住了。
关哲夫将下巴枕上她的肩窝,在她耳际呼出阵阵热气,低喃的问句中带上威胁色彩:“在你眼中我很老吗?嗯?”
老这词很伤人,他很小气,他介意。这丫头敢这样挑衅他,不怕他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仅年轻依旧、而且体力很好精力很充沛?
“哈哈,呵呵……”瑶光打着哈哈,感受到他紧紧贴靠住她的紧绷身躯和周身散发出来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令她瞬间领悟到了什么,红透了整张娇颜。果然,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要是真的把这间屋的主人给惹火了,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弱女子,恐怕就要失身于他了哪!
“你哪里会老呢?我们leader最年轻有为、青春洋溢、年富力强了……”她铆起来拍他马屁,堆砌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用来形容年轻的成语,突然“啪”的一声脆响,自己的臀部被他轻打了一下。
充满威胁意味的低语依旧萦绕在她耳际:“叫我什么?”
“……关哲夫。”瑶光不得不从善如流,小小声地说出他所期许的答案。被他这样紧紧抱着,她紧张得双腿都发软了。虽然喜欢他,但是她的爱慕情怀可是很纯洁很高尚很灵性的哦,拜托他别总是把气氛搞得这么暧昧嘛……
“这才乖。”关哲夫以指腹轻刮了一下她的脸蛋,放开她的身子,笑道,“去洗碗吧,小丫头!放心,结婚之前我才不会碰你。”瞧她吓得,啧啧!见自己终于扳回一城,他心里有些小得意。
瑶光捧着热透的双颊逃往厨房。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有些微的失望。什么嘛,这男人自己小气得紧,不准别人说他老,却反过来蔑称她是“小丫头”,她才不是呢!
对镜瞥了一眼自己尚称不错的身材,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好奇起来,关哲夫会被这样的自己所诱惑吗?
虽然自从她搬回来以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已基本与情侣无异了,没有旁人的时候也总是腻在一块儿搂搂抱抱的,但关哲夫对待她的方式却更是在逗着她玩儿似的。她是感觉到他很宠她没错,不过,他似乎……从来也没有被她逗引得失控过。
果然,在他心里她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妞吧!瑶光哀怨地瞥了一眼客厅内,某个前一刻还热情洋溢地威胁着要吃掉她的男人,此刻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定在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收工作邮件了。唉,真是个冷静的男人啊……她好没成就感地叹了口气,捞起水槽里的抹布开始洗碗。
然而,心底的魔鬼却又不安分地躁动了起来。如果主动去勾引关哲夫……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呢?
她……其实还挺想看他为她失控一次哩。
结果,还没等瑶光精心策划出色诱关哲夫的妙计,短短一个星期之后,关哲夫那句信誓旦旦的“结婚之前我才不会碰你”,便自动宣告失效。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茶发王子尉迟树终于完成了他在国内分公司的半年轮岗,被一纸调令召回美国总部。他走的那天,设计部的全体员工都赶到机场为他送行。
除了设计部同仁之外,HR经理江若琳也自告奋勇地来了,她手捧一大束蓝色鸢尾花,别有深意地朝尉迟大帅哥挤眉弄眼,“这是代表公司全体女同事送的,花语是‘悲伤的爱’噢!”
尉迟树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若琳姐,别取笑我啦。”
“叫我若琳吧,我不会介意的哦,再说我们的年纪也没有差很多嘛!”美目继续眨啊眨,抓紧一切最后的机会电死大帅哥!
瑶光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真丢人,若琳姐的口水快打湿候机楼的地面了!难道“花痴”二字就会成为尉迟树对她们这些女同事的最终印象吗?
她连忙跑上前去把江若琳一肘撞开,冲尉迟树摆摆手道:“好啦好啦,你也差不多该登机了。”
茶发王子当下笑眯了眼,歪头打趣:“瑶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赶我走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她分明就是怕江若琳大姐继续荼毒这位害羞腼腆的男同学才决定挺身而出解救他于虎口啊,“将来我如果有机会去美国留学的话,说不定还要去投奔尉迟树你呢!”
她刚说完这句,身后便射来一道充满了警告意味的眸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关哲夫在瞪她。瑶光缩了缩肩头。才开始交往没多久,某个男人的占有欲就越来越强了哦。
“如果是瑶光的话,随时欢迎打扰。”尉迟树双手一摊,摆出个邀请的姿势,当即就有人误会了——
“咦?叶瑶光,你不是在和尉迟树谈恋爱吗?”蓄着金黄色莫希干发型的Sam突然发出惊人之语,惹得江若琳和黎绮一齐无语地瞪向他。
老兄,情报该更新啦!叶瑶光小女子的现任男友就是你的顶头上司好不好?而且他此刻的表情……很不和蔼可亲哦。
“尉迟就要回国了耶,你们好歹吻别一下吧!我又不会笑话你们肉麻。”可怜的Sam,在比稿会当日因为赶回公司取光碟而错过了关哲夫和叶瑶光的那个拥抱,此刻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踩进雷区,依旧无知者无畏地开着玩笑,“再不济,至少也要拥抱一个吧!”
“呵呵,好呀。”茶发王子的双臂依旧大张着,脸上灿烂的笑容摆明了很欢迎瑶光的投怀送抱,“我要登机了,来个临别的拥抱吧?”他语调悠然地建议道。
瑶光嘴角抽搐。不是吧?真的要抱?这玩笑开大了啊,她很怕自己这一抱下去,某个小气的男人晚上回家会罚她跪CPU主板,或者干脆更心狠手辣一点,直接把她连行李带人一脚踹出门去?
不过……话说回来,拥抱也可以算是西方礼节中普通又普遍的一种吧?尤其尉迟大帅哥混欧美那一区的,应该早就习惯了此类肢体接触,瞧他脸上那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分明就是毫不在乎,自己若再扭捏岂不是显得很小气?
瑶光吞了口口水,眼一闭心一横,决定——上了。她跨前两步,踮起脚尖搂了尉迟树的脖子一下,轻声在他耳边道:“一路平安,我会想你的。”的确,短暂地暗恋过他,感激过他,尉迟树在她心目中,绝对不是普通友人那么简单。她在心底暗暗补充。
“我也要抱我也要抱!”江若琳穷凶极恶地扑了过来。
尉迟树自然也照单全收,笑眯眯地将这位美女姐姐接了个满怀。
于是,在瑶光的带头下,设计部的女同事们纷纷怀着感激的心情,上前拥抱了这位带给她们长达半年视觉享受的茶发王子。最后,王子殿下身上挂着一众女子的悠悠芳心登上了返美的班机。
“下次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招到这种高质素的帅哥呐……”江若琳很爱演,眼含热泪地双手扒住玻璃墙,朝走远的尉迟树行告别注目礼,黎绮则在一旁笑弯了腰。
瑶光目送茶发王子华丽丽的背影消失在登机通道的尽头。回想起方才的那个拥抱,她忍不住有些心虚,急忙回头偷瞥了一眼正斜靠在廊柱上双手环肩的关哲夫。只见他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目光沉静,嘴角甚至微微上扬——咦?他没生气哦?她拍拍胸口,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送完了机,自以为已被无罪赦免的叶瑶光小女子,便很是心安地跟随着leader大人回家去了。彼时天还未黑,在计程车上她还天真烂漫地和关哲夫讨论着晚饭到底吃什么好。
然而,他没给她吃晚饭的机会。
瑶光前脚刚踏入门槛,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锁住了腰身。她惊讶地低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陷入关哲夫热气蒸腾的怀抱中。
望住他意味深长的双眼,她的脸蓦然绯红了,终于意识到方才挑衅关哲夫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然而要道歉却是为时已晚,因为他火热的唇舌顷刻间便堵了上来,封住她所有未出口的语言……
一个小时以后,她已经蜷缩着身子坐在他卧室大床上,手抱棉被,脸儿红红地消化着方才发生在二人之间的火热事实。
呜……以后她再也不敢嘲笑他老了啦,今天才发现这男人不仅是个小心眼又记仇的坏家伙,更是一座潜藏着巨大能量的闷骚活火山呢……
关哲夫毕竟是个体贴的人,知道此时此刻叶瑶光小女子可能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忙着害羞和回味,所以,在一时情难自控将瑶光吃干抹净之后,他便很知情识趣地遁入厨房替她做晚饭去了。
十五分钟以后,他捧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火腿蛋花面回到自己的卧室里,见瑶光依然用棉被裹住身子,在他的床榻上团得像只刺猬,他唇边忍不住漾开笑涡,觉得整个心都溺毙在一种想要宠爱她的柔软情绪里头。
他走上前去坐到床沿,柔声问:“饿了吧?”将面碗搁在床头矮柜上,抬手抚摸她有些汗湿的额发。自己刚才真是太冲动了,不知有没有吓到他心爱的女孩?
因为太害羞了,瑶光瘪着嘴没有说话,也不敢直视他溢满关爱的目光,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脸庞还热热烧着,心跳得厉害。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激昂绮丽的幻梦那样,令她直到此刻还有些恍惚。
“生我的气了?”发什么呆?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脸色更红了。
见状,他不再多问,一手端过矮柜上的面碗,一手以筷子挑起一束面条送到她嘴边,低声命令道:“张嘴。”
她默默含住面条,吞下,舌尖尝到鲜美的汤汁,她的脸上开始有笑容了,“好吃……”她轻轻咂了下嘴,由衷赞美那正在给她喂食的男人,“你的手艺真好。”
随后,她接过他手中的碗筷,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关哲夫挑了挑眉。看见她的笑容,又见她吃得那么开心,他的心里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更加愉悦一些。完蛋,自己真的爱这丫头爱到有点失控了。
今天白天在机场看到她和尉迟树拥抱在一起之时,他心中涌起的感受不是嫉妒或者生气,反而是前所未有的确定——他爱叶瑶光,打算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她伏在别的男人怀里的画面,在他看来是多么的荒谬。她本来就该是他的女人,不是吗?
所以,无法等待更久了。他确定了,他要她。
当瑶光很赏脸地吃完大半碗面条,关哲夫听见自己毫无征兆地说了句:“瑶光,我们结婚。”
这句话既不是疑问句也不是祈使句,而是语气笃定的陈述。
“咳咳……”瑶光呛到了,“你、你说什么?”她瞪大眼。她没听错吧?突如其来的一句求婚(逼婚),害得她险些把面条汤从鼻子里喷出来。
哲夫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部替她顺气。不能不说她惊惶诧异的反应害他有点没面子呢。
“我们现在这样住在一起,和结婚根本没区别啊。”他好声好气劝诱她。她身后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搞定——路漫漫其修远兮,但最起码的,要先搞定新娘本人才行。
“才、才没有呢……”直到今天以前他们都是非常纯洁的精神爱侣好不好?瑶光身上的血液刚回流到胃部打算消化食物,又被他的一句话逗引得冲回脑部,红了整张脸。
他搂住她,低叹口气,“我可不想再没名没分地染指你了。我做人可是很有原则的哦!”
“你、你在说什么啊!”她大窘,抡圆了手要捶他,却被他握住拳头,拉向自己怀中亲吻。
一个原以为是嬉闹的浅吻很快以燎原之势燃烧了二人。关哲夫尝到瑶光嘴里鲜美的面汤滋味,这鲜味令他感到饥肠辘辘,忍不住地捉紧她肩头吻了又吻,直到单纯的亲吻已不能满足他的饥饿感……最后,事与愿违地,他又没名没分地“染指”了她一回。
两个人在窄床上一直互相依偎到深夜。关哲夫的肚子都饿扁了,仍然不放弃劝说:“说真的,瑶光,结婚吧。”他轻抚着她光洁的背部,咬住她耳朵细声呢喃:“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已经老了,等不起了……”他很识时务地放低姿态,现在面子算什么,能娶到她才是人生第一重要的。
“哎哟,你哪有那么可怜哪?”她被他逗笑了,更亲昵地钻进他怀里取暖,天意渐寒,现在才发现有个人可以抱的感觉这么好呀……完了完了,她怕是要抱上瘾了,“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做呢……”她抱住他厚实的腰身,用细细的嗓音,诉说她的梦想,“我想要像黎绮和尉迟树那样,当一个很专业很有个性的设计师……”才说完这句,手臂就被他捏了一下,警告的低语响在耳边——
“在我床上不许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瑶光好笑地翻个白眼。这男人的醋劲越来越大了哦。然而不可否认地,她的心里却甜丝丝的。
“通过这次日商百货的比稿会,我发现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差耶,还是能承担一些比较高级的工作的哟!所以,我想……还是想找机会读个书,然后多接几个case,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再看看自己到底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她的一番豪言壮语令他忍俊不禁地弯起了唇角。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们更不浪漫的情侣了,赤裸裸地躺在床上互相拥抱着,居然一开口聊的全是工作上的事情。
不可否认,这女孩的上进心和眼中充满憧憬的光芒令他有些感动。从上司的角度来评断,瑶光的确是可塑之材,然而,她现在是他的女人了,他又有点舍不得她那么辛苦的打拼——当然他绝对不承认自己存着小小私心,希望这个志气勃勃的女人别老是想着工作,能够多分出些时间给他啦!
“这样吧,你先嫁我,然后,作为交换条件,我升你做设计师。”他开玩笑地提议,一手搂紧了她。其实自己不可能那么昏庸,他之前估算过,瑶光要从助理设计师的职级升上来,起码需要一年半到两年的经验累积。
不过,结婚还要等上两年?那他可做不到。他自认是个保守的男人,刚才说不想没名没分地“染指”她,其实是真心话——瑶光是值得娶回家去好好疼爱的女孩,他一直这么认为。若不是今天一时情难自禁,他原本是打定了主意结婚以后再抱她的。
然而这一抱,便食髓知味了啊……以后与瑶光天天共处一室,他很怀疑自己的自制力有没有那么坚强,还能不能继续当个君子。关哲夫自嘲地笑了笑,发现怀中的女孩突然没了声音,还以为她突然良心发现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呢,结果低头一看,这丫头已经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眼看着就要陷入昏睡状态了。
他笑了,拉过一边的棉被帮她盖了个严实,爱怜地轻啄了下她额角,低声道:“晚安。”
也罢,工作的事,结婚的事,还是交给他来烦恼就好。
尾声
两年后。
装潢富丽的某五星级酒店会议大厅内,某间小会议室的包绒雕花木门突然被大力撞开,里面飞奔出一个个头娇小的女孩,霍然蹲地,双手抱膝开始嚎哭。
“呜呜,输定啦……Tess & Co.这次输定啦……我刚才的表现好烂,客户的脸色都很不耐烦哪……”
见她哭得这么肝肠寸断,一群同事连忙围了上去,纷纷出声表示友爱。
“别哭啦,也许结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呢?”
“没关系,你是新人嘛,发挥失常也是在所难免的……”
众人安慰的语声中突然斜刺出一个不识相的娇甜女嗓:“看这架势,又输啦?”
呃?安慰的人群突然集体噤声,一齐转头看向声源。只见大厅另一端走来一个神清气爽的姑娘,身着浅灰色套装,长发绑了个低调的侧辫,亚麻色绵制绢花插在胸口。她双手抱着一个文件袋,颇为遗憾地垂眸低叹:“光是这个月我们已经输掉三场比稿会了呢,真糟糕。”
同事群里有人翻白眼。看她的神气表情,完全不像觉得真糟糕。
哭泣中的小女生蓦地刹车,水汪大眼瞪向来人,“瑶光姐,怎么你一点都不伤心啊?”就算事不关己,好歹也发挥点同理心、同情一下她这个可怜的新人吧!
边上,大美女黎绮幽幽叹气,“那是因为——小光已经输到麻木了。”
嗯,真理啊。同事们有志一同地点头附和。
这个叶瑶光的职业生涯,说起来可真是跌宕起伏。两年前,她因为某个重大case的成功而得到上司提拔成为助理设计师。在那之后,感情运是节节高升了没错,但事业运却仿佛突然遭到诅咒。在后来的两年里,由她负责或是参与的案子总是输多赢少,而她本人也从一开始自信满满地立下重誓要成为公司第一把手的王牌设计师,到最后看破红尘、心如止水地接受自己多舛的职业命运,只求不要每次都被退稿,被顶头上司某某某(已消音)狠削,她就谢天谢地了。
嗷呜……难道她当初的盖世才华,真的仅仅是昙花一现?一想到这个,叶瑶光小女子不但郁闷得想掬泪,甚至还想泣血啊!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两年的助理设计师生涯令她明白,她这辈子永远也当不成尉迟树那样天赋异禀的天才设计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自己耕牛一般的勤奋努力,以蜗牛一般的缓慢速度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行。
所以此刻,看着今年新进公司的后辈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老实说她还真的没多大感觉呢。也许黎绮说得对,她是麻木了——不不不,麻木这词太负面了,应该说,她已经修炼到了一个坐看云卷云舒的淡定境界啦。
而且,现在对她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另有其人哪。工作只能被排到第二顺位去啦!
瑶光走上去潦草地拍拍新人妹妹的肩膀,“节哀顺变,下次努力。”然后大步走向电梯口,在一众同事的瞠目之下,挥手离开。
新人妹妹望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瑶光姐一直这么乐观吗?”岂止乐观,简直是没心没肺嘛。
黎绮微笑着解答:“人家可是有精神支柱的哟,偶尔输两次又有什么关系?”
瑶光坐计程车赶回关哲夫的公寓——确切地说,是这两年她与他共同租住的公寓。记得当初,她与关哲夫交往了三个月后,猴急的某男人就亲自动手设计出一份图纸,又找来相熟的装修队将他与她的卧室打通,合并成一间超大卧房,还新添置了两米乘两米的king size大床,摆明要她没别的地方可睡,只好夜夜与他共枕同眠。
说起来,两人过着与夫妻无异的同居生活已快两年了呢。
瑶光刚跑上台阶就见房门开着,关哲夫仍是一身西装笔挺、很精英的跩模样,负手端立在玄关前。
看见她他迎了出来,很自然地伸手揽住她肩头,问道:“比稿会怎么样?”
“赢面不大。”瑶光摇摇头,“小雪发挥得不好,一出来就哭了。”
“哭鼻子?和两年前的某人好像。”他笑笑地淡哼,对输赢并不以为意,反而是调侃那个“某人”的成分多些。笑完了,他突地凝住神色,一手牵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处,“瑶光,准备好了吗?”
原来,今天就是他俩要向双方家人正式宣布订婚的日子。交往的两年间,叶家这边的长辈一直竭力反对二人在一起,原因很简单——由于顾及到叶瑾如的面子,关哲夫并没有对她的家人说起任何有关于她和她的美国情人的只字片语,只是沉默地扛起了二人分手的全部责任。
因此,在不知内情的叶家长辈们看来,关哲夫的形象自然已经扣分到负值。他们甚至念叨着,瑾如和他交往过已经是瞎了眼了,再让瑶光去跳火坑简直天理难容!
身上背着这口大黑锅,关哲夫自然是有苦说不出。他曾经郁闷得想绑架瑶光去私奔算了,但后来转念一想,还是无论如何都希望他心爱的女孩能够在家人的祝福下走进婚姻。
现在,瑶光终于答应嫁给他了,一切的阻碍都已消除——只除了见家长这最后的难关。
是以,关哲夫今天约了双方父母来家里。他抱着必胜的决心和死缠烂打的精神要解除一切误会,顺利娶到叶家的小女儿。刚才瑶光赶去会场等比稿会结果的时候,他正在家里使尽浑身解数讨好未来丈母娘和泰山大人呢。
“和我爸妈聊得好吗?”瑶光有丝担忧地望向关哲夫。她心里很明白,有瑾如姐这段历史横梗在那里,思想保守的老人家的确是会把关哲夫误会作……唔,现代陈世美或斯文败类那一类的名词啦。
哲夫咧开一丝苦笑,“还不错吧。”除了指责他对叶瑾如始乱终弃和对小他十岁的瑶光老牛吃嫩草以外,长辈们还蛮和气的。
瑶光摸摸鼻子,对这个即将成为她老公的男人深表同情。为了娶到她,他还真是不惜背负着误解和骂名呢。见他那么牺牲小我,她就算想不嫁也不行了吧?出于道义,她都会陪关哲夫一起接受长辈们的鄙视的,她叶瑶光可是很讲义气的人哟!
想到这儿,她胸口热了,牵住哲夫的手,给了他一个饱含爱意的笃定眼神,“走吧,一起进去挨骂!”
关哲夫大笑着揽住她,二人一齐朝屋内走去。
(完)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