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情
冥火宫内,今日多了一道久别的身影。
立在许久不见的冥火宫,寒塘冷笑两声。对面虚外冥火跟着一笑,道:“许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说过我和十六少离开,我们与冥火宫再无瓜葛。”
虚外冥火道:“我有命令你们做什么吗?”
“要救人就算计到我们头上,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表面谦和,骨子里却是处处算计之人,殷无形能寻到他们的落脚处,还一口一个姑娘,若不是虚外冥火故意透露他的身份,又会有谁知道?
“我也有帮你拿到回魂针,你不吃亏,我也没损失,不是吗?”虚外冥火笑道。
寒塘冷声道:“我要姓殷那小子的命,你不介意?”
虚外冥火道:“那是你的私事,寒家与他之间的恩怨,我无权干涉,我只是想救祭无道而已。”
“能让你大费周折算计这算计那要救之人,我挺好奇这祭无道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虚外冥火斜眼看寒塘,道:“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你不知道吗?”
寒塘道:“我以为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项。”
虚外冥火嗯了一声,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她姓祭,你印象中还有谁是姓这个的?”
寒塘眼神一闪,道:“你是说,她是……祭黄泉的后代?”
“聪明人一点就通。”
“那琴姬为何要软禁自己的女儿?”
虚外冥火轻笑,道:“我没说祭无道是琴姬的女儿。”
寒塘一顿,道:“你不是说……等等,你的意思是祭无道是祭黄泉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怪不得琴姬会将祭无道禁在幽族,还把那么危险的东西烙在她脸上,这等于是要祭无道一生孤独,最后落得跟她一起丧命的下场。
最毒妇人心,果真不假。
“啧啧,真看不出来,那祭黄泉会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虚外冥火垂下眼,道:“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琴姬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比我少知道一点。”
“情这个东西,真是毁人无道,杀人无眼。”
“个人际遇不同,对情的看法也不同,或许有一天你也会为情疯狂的。”
话音刚落,门外一道身影闪至。虚外冥火抬眼,道:“来了?”
“是。已在门口等候。”
虚外冥火转向寒塘道:“正好,门口来的这两位就是有情人,走吧,时候到了。”
寒塘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一对傻子。”抬脚随后跟上。
祭无道被带入那座桃花林的屋内已经有三个时辰了,里面不时会传出祭无道的声音,站在门口的殷无形能看到祭无道的背影,却不能进去。
虚外冥火进去前说,火凤琴之所以在一刻钟之后便失去了效用,原因就出在回魂针之上,回魂针对火凤琴的邪力有压制的作用,要顺利抽出附在祭无道身上那道魂魄,就必须先彻底发挥火凤琴的摄魂作用。
能看到却不能伸手过去触摸,明明不远处盘坐在那的祭无道很痛苦,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很不好。殷无形想别过脸不看,却又不敢。
同站在门外等的枯叶看他冷汗不停地流,道:“你在紧张什么,想进去吗?”
殷无形摇头。
“想,但是不能进去。”
枯叶笑眯眯,一手拍在殷无形的肩膀上,道:“你真冷静,我见过有人为了他的情人冷静不下来,结果双双死掉的情景,所以我认为在生死关头,能冷静下来的人总是比较好运。”
殷无形苦笑,道:“我觉得能冷静下来的人比冷静不下来的人更痛苦,忍耐是这世上最残忍的。”
枯叶摇头,道:“我不懂,为什么?”
殷无形道:“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是活着的人只能想着念着死去的人,那种椎心的痛,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
“真有道理,看来还是死了的比较占便宜。”
“嗯……”殷无形应声,却是听着极度无力。
屋内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有时是祭无道的声音,有时却是一道低沉霸道的声音,殷无形双目目不转睛地盯着,双拳紧捏。
忍耐……忍忍就过去了……
虚外冥火冷汗直冒,事情比预想中还要困难,祭无道身上这道魂魄的能力完全超过了他的设想。
寒塘亦是冷汗淋漓,道:“什么东西,居然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虚外冥火道:“据说是上古的一位身经百战的魔灵,原本被封印在幽族,也不知道琴姬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么可怕的东西给放了出来。”
“看来你我都镇不住这东西,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放弃的话,估计整个冥火宫都会灭在这东西手上。”
“逃得了吗?”寒塘道。
“你想逃吗?”虚外冥火道。
寒塘勾了嘴角,道:“不想逃,逃了,回魂针拿不到,火凤琴也没了,这亏太大了,我吃不起。”
“那我们就要跟他拼了!”
轻喝一声,两人均增强了功力。
屋内继续僵持着,殷无形也察觉到了中间气氛的不对劲,双拳捏得更紧。
院外有人进来,在枯叶耳边嘀咕了几句,枯叶道了一声知道了,跨步走进门内,靠近虚外冥火,嘴唇动了几下。
虚外冥火点头。
殷无形不知他们在嘀咕什么,时间耗得太长了,已经快将他的耐心耗尽,若是再是如此僵持,他会先耐不住。
枯叶走出来,又对之前进来的人点了点头。
一会,有人的脚步接近,殷无形回头,正见幽天君和幽天华一步步走近。
脸色丕变,殷无形上前拦住他们,幽天君斜眼看他,道:“想打架?”
殷无形怒道:“你们不能靠近。”
幽天华上前,道:“你冷静一点,我们来不是为了杀无道,我们是来救她的。”
“救她?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幽天君冷哼道:“凭里面两个人救不了祭无道,凭幽族在当年能封印这尊魔灵,不够吗?”
“不够。”
幽天华上前一步,道:“若是我们真想要无道的性命,早在出幽族那条通往外界的地洞里我们就会出手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殷无形一愣,道:“你们……”
幽天君冷哼。
“你当真以为你们入幽族是神不知鬼不觉吗?整个幽族都是我幽天君的,入族的几条路我比谁都清楚。”
门内传来虚外冥火的声音。
“殷无形,让他们进来吧,这边有点支撑不住了。”
殷无形犹豫着让开了道,幽天君斜他一眼,走了过去,幽天华伸手拍了拍殷无形的肩膀,道:“放心,我和天君都不希望无道出事。她救过你的性命,也救过我和天君的性命。我们不可能见她有危险而不顾。”
殷无形看着幽天华,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能保证祭无道平安!”现在除了这个,他什么都做不了。
幽天华收回手,郑重点头,随后跟了进去。
幽天君与幽天华进去,替下了有些耗力过度的虚外冥火和寒塘,两人有些脚软地跨步房门,枯叶及时递上茶水,两人端着也是不住颤抖。
殷无形心惊,道:“怎么回事?”
虚外冥火勉强喝了一口,将茶水递给枯叶,道:“超出了预想,本以为至少能撑上十个时辰,耗掉那东西一半的力量。”
寒塘喘着气,有些无力地靠在枯叶身上,道:“我觉得这场交易我亏了。”
殷无形转头,道:“多谢你。”
寒塘别过脸,不理他。
虚外冥火道:“谢什么谢,你的命都搭上了,她是稳赚的,你要谢的是我,还有里面的那两位。”
殷无形垂头,道:“能行吗?不行的话……”
门“吱呀”一声开了。
“谁说不行,我幽天君出手,没有不行的道理。”
幽天华跟了出来,对殷无形道:“该你了。”
殷无形点头,几步走入屋内。
幽天君冷哼。
稍稍回了些力的虚外冥火起身道:“这次多谢族长出手相助。”
幽天君走上前去,绕着虚外冥火走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看得虚外冥火一阵莫名其妙,忽然转头看幽天华,道:“天华,你觉得我跟他谁比较好?”
幽天华垂首,道:“天君有天君的气度,宫主有宫主的不凡,无从比较。”
幽天君横他,道:“直说我不如他我又不会处罚你。”
虚外冥火轻笑,道:“族长器宇轩昂,自然是人中之龙,我不过是一介凡人,这次祭无道之事若非族长出手,事态就严重了。”
幽天君想想,道:“也对,天华,看来还是我比较好。可是既然我比较好,为何女人不爱我,爱他呢?”
虚外冥火心一顿,上前一步,道:“族长说的可是画中仙?”
幽天君点头,道:“正是。”
“她现在在哪?”
“据说被她的胞弟带回,应该回去了吧。”
虚外冥火沉默了下去,道:“多谢族长。”
合上门,屋内的情境比站在外头看要清楚了很多,这个时候的祭无道已经不再跟之前那样痛苦了,眼角还带着不知是泪还是汗的。
殷无形伸手替她拭去,摸出怀中的回魂针,小心翼翼地插进祭无道身上的穴道之中。
随后退后一步,端坐在火凤琴前,抬手一拨琴弦,念下。
“破阴阳,引乾坤,天地鬼神一凤燎原。”
话音落,火凤狂舞,一道清灵的呻吟缓缓出现,顺着回魂针的引导,渐渐没入祭无道的身体中。
继续拨着琴弦,殷无形双目紧盯着祭无道,引导着祭无道的灵魂与肉体合一,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生怕自己出一点纰漏。
直到一声轻吟之声从祭无道口中溢出……
琴声停,殷无形重重喘了口气,心,顿时放下了。
祭无道睁开双眼,对上殷无形那欣慰的眼神,泪,忽然落下。
殷无形见她落泪不语,忙上前,将她扶起,道:“怎么了?”
祭无道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道:“没什么,睁开眼就看到你,心里高兴。”
殷无形心头又是一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门外,有人不耐烦了。
“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事情办完就想赖账不成?”
是寒塘的声音,殷无形心底一沉,举步往外走,祭无道皱眉,想随后跟上,却发现双脚虚软,站都站不住。
看着殷无形走出去,那道青色身影消失在门口,祭无道心底一涩,说不出的难过涌上心头。
寒塘正站在院中,见殷无形出来了,冷眼看他道:“事情办完了,该履行约定了,跟我走吧。”
殷无形看了一眼幽天华,走到他跟前,道:“能烦劳你在此多待几天吗?”
幽天华一顿,道:“你不在吗?”
“我欠寒塘一个约定,她履行了给我的约定,那我就要履行给她的约定。”
“那好吧。”
幽天君一旁道:“喂喂,我还没同意呢。”
幽天华回身道:“天君不是和宫主有事要谈?多留几天也不是坏事。”
一旁的虚外冥火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殷无形。
殷无形走到寒塘面前,道:“走吧。”
寒塘看着他,道:“不用再看两眼?”
“不用。”殷无形转身,朝门口走去。
三天,从殷无形出了那道门之后,连着三天不见他的影子了,熬了三天的祭无道最终还是耐不住主动开口问身边的枯叶。
“他去哪了?”
枯叶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他是跟寒塘走的。”
“没说去哪?”心底一空,祭无道莫名紧张起来。
枯叶摇头。
祭无道垂头,不再说话。她心里清楚,殷无形不想说的话,谁都不知道。但她心里焦急,心里担忧,这是第一次殷无形什么都没对她说就离开了。
他去干什么,跟谁在一块,危险吗?什么都不知道。
脸上的图腾消失了,那天来不及取下脸上罩着的面纱,他都没看到她的脸,他说过要马上带她去见唐言笑的,结果现在人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她想出去找人,又不知道怎么去找,去哪找。想问人,又不敢。
枯叶见她一声不吭,有些担心,便想开口劝慰,口刚张开,门上就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枯叶心烦,没好气道:“门开着,没长脚不会自己进门吗?”
门外之人顿了一下才推门进来,枯叶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虚外冥火跨步进门,道:“丫头,今天火气真大,谁得罪你了吗?”
枯叶负气坐在一边,道:“还不是那个殷无形,出门不会留句话,说声去哪,什么时候回来有那么难吗?你看看现在人家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虚外冥火转头看了眼垂头不说话的祭无道,叹了口气,道:“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祭无道一听,立刻抬起了头,看向虚外冥火。
虚外冥火起身,递给祭无道一封信,道:“我让枯叶送你去无声洞天,你把这封信交给唐言笑,他会带你去找殷无形。”
祭无道出声问道:“他去哪了?有危险吗?”
虚外冥火摇头道:“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他去哪了,你把这封信交给唐言笑他自然就清楚了,至于殷无形是否安全……我只能说他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祭无道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也不顾自己身体还虚弱,慌慌张张地爬下了床,拖着一旁的枯叶就往外走。
虚外冥火看着人消失在房门口,道:“殷无形,不是我不能帮你守口如瓶,而是……我不能看着我的亲人痛苦一生。”
无声洞天内,唐言笑铁青着一张脸看着祭无道连夜送到他手上的信,他就知道殷无形这混账从来就不会替别人想想。
祭无道紧张地看着唐言笑,问道:“怎么样?”
唐言笑抬头,道:“我们立刻启程,你身体撑得住吗?”
祭无道摇头又点头,说话说得语无伦次。
“没,我身体没事,快走,来不及……”这种时候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了。
唐言笑知道她心急,转头吩咐下人去准备,边安慰着祭无道,道:“别急,我准备最快的马,怎么也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赶过去,你要撑住,不然到时候他没事,你出事了,那可就糟糕了。”
祭无道点头,道:“嗯,我没事,只要他没事,我就没事。”
半个时辰后,车马备齐,唐言笑扶着祭无道上了马车,之后马车飞奔,快速往北而去。
荒山雪峰之外,十六少缩在一起,翘首盼望着思念了数天的人出现。这人啊,在的时候总是觉得太凶太不好相处太欺负人,可真离开了,反而思念她的压迫。十六少哀叹,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贱骨头,一天不被寒塘欺压就浑身难受。
两道身影在不远处慢慢浮现,十六少起身,一眼就看出走在最前面的是他家寒塘,心中一喜,立刻飞奔过去。
“寒塘,你终于回来了。”
寒塘斜眼瞧他几眼,道:“嗯,雪峰上有动静吗?”
一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雪峰,十六少很失望,有气无力道:“没有动静。”
寒塘越过他,往冰洞走,十六少看到跟在寒塘后面一起回来的殷无形,有些疑惑道:“事情没完吗,你怎么还来啊?”
殷无形抬头,道:“我来履行约定。”
十六少微微一愣,靠近了些,道:“喂,兄弟,你真不知变通,你不会完事之后耍赖不认账吗?”
殷无形摇头,道:“殷无形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十六少点头,道:“嗯,其实就是一不知变通的傻子,你要救的那名姑娘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一定很伤心,说不定伤心欲绝受不住心痛就上吊自尽。”
殷无形走过十六少跟前,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就是因为知道祭无道不会寻短,他才能将她留在那,不让她知道这件事。
等事过境迁了,她还是会坚强得活下去,她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十六少跟上,道:“喂喂,我说你这放心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世间受苦?”
殷无形一顿,回想起在冥火宫与枯叶说的话,活着的人总比死去的人痛苦。但不放心,不舍得,那又如何?
十六少赶上来,道:“怎么样,想通了没,想通了告诉本少。”
“告诉你,有用吗?”殷无形转头看十六少。
十六少顿住,抓了抓头,道:“这个……或许有用,或许没用,寒塘她从来就不听我的。”他明白他很悲剧,但是他就是喜欢这种悲剧的味道。
“那什么都不必说了。”殷无形举步继续走向冰洞。
冰洞内,寒塘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殷无形走进去,挺直地站立着,道:“回魂针,我现在就给你。”
“嗯。”寒塘应了一声,伸手一扬,取走殷无形手上的回魂针。
“还有我的命,你是要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自己来?”殷无形坦然道。
寒塘道:“你当真不怕死。”
“怕的话就不会跟你回来了。”殷无形如实道。
寒塘笑了一声,道:“寒塘敬重你,你是寒塘见过的人中最有骨气的。”
殷无形道:“过奖了。”
十六少身后插嘴道:“那么有骨气的人死了多可惜……”
寒塘一眼横过去,道:“闭嘴!”
十六少一缩脑袋,不再说话。
寒塘转身看着殷无形,道:“虽然寒塘敬重你,但是你还是要死,我父母是因你才变成今天这样,我姐姐寒香也是因为你至今失踪找不到下落,不管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情,事情因你而起,你就该负责。”
“我负责。”殷无形颔首。
“好,既然你负责,就不需要我动手了,你自己动手吧。”
那边十六少又忍不住了,出声道:“喂,寒塘,我要说句公道话,明明是你那姐姐不讲理,想要人家性命,失踪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怎能怪到人家的头上?再说了,你爹娘的事情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我看殷无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里边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他死了,你爹娘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不是?”
寒塘点头,道:“你这话说得非常有理,公道,客观,但是我寒塘就是一个偏心之人,什么公道不公道在我面前不管用。”
十六少顿时气馁,他难得讲了那么一大堆公理,她就不能赏脸同意一次吗?
殷无形道:“我明白,事关自己的亲人,不管自己的亲人是对是错,总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之人,答应过给你的命,我自然不会推脱。”说完,一抬手,手指间银针在光亮下微闪,看得十六少心底都起了毛。
几发银针一同射出手指间,飞向殷无形周身要穴,与此同时,一道掌力由外而内袭来,将殷无形一掌打了出去。
有人闯入,寒塘眯了眼,看向冰洞门口。
只见两条身影站立在那,一人负手而立,另一人躲在那人身后,见殷无形倒地不动,急忙小跑过来扶起昏过去的他。
寒塘冷声道:“敢问这位不请自来之客是何人?”
唐言笑道:“无声洞天唐言笑。”
寒塘冷笑一声,道:“原来是现任唐门之主,来此地有何贵干?”
“带人。”
干脆利落,直言不讳,眼前这位看似只不过一名书生模样,但一观其神色便知深藏不露。但……那又如何,只身入冥火宫,她寒塘都不曾言一个怕字,区区唐门之主又能耐她如何?
“做梦吧,在我寒塘手上之人,至今没几个能活着,他殷无形既然把命给我了,自然活不过今天。”说完,扬手聚真气,有人插手,她不介意亲自动手。
抱着昏迷不醒的殷无形,祭无道抬起头,看向寒塘,道:“你不能不杀他吗?他是个好人。”
寒塘道:“不能,我不管他是不是好人,但是今天他非死不可。”
祭无道放下殷无形,转了个身,跪在寒塘面前,垂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道:“求求你,放过他吧。”
“你……”一时间,寒塘竟然下不了手。
祭无道继续磕头,咚咚的磕头声,听得惊人,门口的唐言笑脸色顿变,正要出手,一旁的十六少拦住了他。
“你千万别插手,你一插手,寒塘更生气,殷无形就更没活命的机会了。”
唐言笑咬牙,道:“祭无道身体虚弱,受不住的。”
十六少使劲拦着,道:“那也没办法!要想殷无形活命,我们就得忍着。”
“这……”唐言笑捏了捏拳头,颓然放下。
那边祭无道继续磕着,一声声磕头之声震得人心浮动,一声声“求求你”听得寒塘一阵恍惚,眼前这柔弱的身姿与当年跪在殷无形跟前的自己何等的相似。
“求求你,放过他吧,求求你了。”
咚——
咚……
咚……
一声声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殷无形渐渐睁开双眼,见到的是祭无道那流着血的额头以及不住地往地上磕的模样。
心一阵抽痛,还是……让她为自己受伤了。
“你……你怎么来了?”
祭无道侧过身,看到他转醒,露出了一丝笑颜,回头继续磕头,现在更重要的是保住他的性命,不管做什么,只要有用,她都会做。
殷无形不曾想到第一次见到祭无道那张美丽的容颜会是这样的情形,心底一直想看的那张容颜,此时为了自己沾了血,有了伤,出现了不该有的瑕疵。
都是为了他……
“你不用为了我,这是我该履行的约定,跟你无关。”硬气的殷无形,这种时候依旧坚持着,不愿意看着祭无道为他受伤,更不愿意看到祭无道为他跪地求人。
祭无道摇头,道:“你是为了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有什么理由不为你?你死我也不会独活,从我救你,你带我出来的时候开始,你跟我就不会无关了。”
“我……”殷无形竟是一时语塞,可看着祭无道脸上的血和伤痕,他心痛。
抬手伸过去想替祭无道擦去额头的血渍,却被祭无道推开。
抬起脸,祭无道又一次重重磕下,道:“求求你,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放过他。”
“够了!”那边的唐言笑沉不住气了,“寒塘,寒香杀我亲姐,这件事,念在当初我也有动手伤寒香,寒香生死不明,我不计较,但这件事怎么也跟我有关,就算要杀,也冲着我来,何必借题发挥,杀别人来泄自己的怨气?”
寒塘双眼一冷,道:“我要杀谁,那是我的事,由得了你说话吗?”
场面气氛顿时又冷了下来。寒塘眼神冰冷,扬手要杀,唐言笑凝神一顿,却见祭无道扑向不能动弹的殷无形。寒塘面色更难看,手中凝着的真气更趋寒意,看得一边的十六少胆战心惊。这一掌下去,极有可能会是两条性命啊。
“寒塘!”忍不住,十六少第一次为了别人喊出了寒塘的名字。
忽然一道声音从外边传来。
“行了,不就是想让我们从上面下来吗?用得着这么费心费神吗?”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贵气十足,颇有王侯将相的风度;女的清艳脱俗,但从刚才这凝神之语,功力极为深厚。
寒塘转头,看向门口两人,道:“难得啊,躲都躲不成的滋味如何?鬼照,南阳舒淇。”
名唤鬼照之人对身旁的男子轻声道:“你先把他们带上去,让三多煎药给他们服下,这里我会处理。”
男子斜眼看了下身后的十六少,道:“兄弟,好久不见,帮忙搭个手,如何?”
十六少昂首,道:“凭什么?”
“兄弟之间要凭什么也太见外了,来,一人一个,顺带让你看看雪峰上的美景。”
十六少看了一眼里面的寒塘,道:“不可以伤害她哦。”
鬼照朝他扬扬手,示意他们赶紧闪。
祭无道抬起眼,看向矮身过来抱她的男子,轻声道:“多谢你们。”
男子一笑,道:“不谢。”
尾声
荒山雪峰之上,药香飘飘。殷无形从沉重的疼痛中醒过来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
想转头看,却发现身体沉重,动弹不得,一道极轻的声音传来。
“你别动,你朋友的那一掌伤得你不轻。但幸好保住你的性命。”
说话的人是祭无道,殷无形虽然看不见,但心里清楚。
“你怎么样?”
“我没事。”祭无道的声音很轻,比印象中还要轻,还带了些许的疲惫。
殷无形叹了口气,闭上眼,道:“累了就去休息,你身体那么虚,不该来这的。”
“我……我不来就见不到你了。”这次声音有些哽咽了。殷无形知道她哭了,心底不忍,转开了话题。
“这里是哪?”
祭无道轻声道:“是雪峰顶上。”
“唐言笑他们呢?”
“他见你没事回去了。”其实是雪峰的主人不欢迎外人入内,所以将人赶走了。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殷无形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刚才还在外头的童声响起。
“我师父和师父公说了,为了你们的安全,以后你们就住在这了。”
祭无道凑近殷无形道:“还没跟你说,三多的师父是我爹的徒弟,师父公是我娘的亲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
“小舅?那么你说的南阳舒敏是……”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不喜欢这个人,所以我没敢多问。”
殷无形应了一声,道:“也好,这世上你还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