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七色物语:逃爱魔女俏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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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访的人,实在是不速之客。

不过,当邙山派的掌门魏思道瞧清楚那个站在大堂上的年轻人居然就是堂堂武林盟主上官书时,那拉得老长的脸登时换上了讨好的殷切,又是茶水招呼,又是吩咐人准备客房,瞎忙碌了起来。

“邙山派掌门,先别忙,上官此来是有事相求。”

“啊,上官盟主,你这般叫我岂不是折杀了我,我魏某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帮派掌门人,如若能帮到上官盟主,尽管开口就好了!”

原来姓魏!

上官书脸上的凝重总算散开了些,“魏掌门,我这位朋友中了毒……”

魏思道这才看到上官书一身的风尘仆仆,怀里还扶着个年轻的姑娘,但一身的黑衣,还七孔流血,瞧着就是快死之人,只觉得晦气透顶,脸色随之一变,不过,心间又是一阵盘算,邙山派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帮派,在江湖上一点地位都没有,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给武林盟主一点小恩惠……

想到这里,魏思道赶紧差人去请大夫,又端出一副很关切的表情,亲自带着上官书到厢房去休息。

邙山派距离洛阳城是有一段距离的,即使快马而去,大夫也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赶到,魏思道实在想不明白上官书为什么不亲自带人去求医,不过瞧着躺在床上的那姑娘,一身的黑衣人打扮,又联想到关于上官书和妖女红月私奔的事情,顿时浮想联翩,又与上官书寒暄了几句:“上官盟主,这位姑娘就是红月姑娘么?”

上官书微愣,虽然与苏念君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但既然猜想苏念君冒充鬼医谷行事之事与假魅宫有着必然联系,他必可顺藤摸瓜找到红月,所以,为苏念君保守秘密,是必要的。

“关于我和红月的事,希望魏掌门莫要传出去。”

“红月姑娘是遭什么人的毒手了?或者我邙山派可以出面……”

“这事就不劳魏掌门费心了。”

“能为上官盟主效犬马之劳是我邙山派的福分。”

想当然,上官书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都对付不来的人,他们邙山派自然还是要靠边站的,不过,这客套拍马屁的话是越响越好,所以魏思道端出很坚持的嘴脸,希望上官书多少给邙山派一点杂事处理。

那么,邙山派就不再是邙山派,而是为当今武林盟主所重用的邙山派!

“我但愿息事宁人。”

讨好行不通,魏思道心里焦急,不过想着大夫一时半刻到不了,于是又和上官书寒暄了几句,发现上官书一脸的漫不经心,才狐疑地退了出去。

“掌门,怎么啦,一脸的心事?”

小跟班见了,赶紧过来讨好,魏思道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奇怪了,江湖上不是传说那个魅宫的妖女跟上官盟主是私奔的关系么?但我瞧着上官盟主并不是很关切她的事情,出了汗也没帮着擦一下。”

“那就是误传了吧!”

“可上官盟主确实是风尘仆仆地为了她来求医。”

“掌门,这就是我们邙山派的机会啊!”

“咦?”

“您老不是常说,大小姐长得那个水灵,那个知书达礼,那个美丽吗?只可惜邙山派小门小派,攀不上什么好人家,您瞧,上官盟主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是不是该……”

魏思道一听,顿时连连点头。

是了,就是这个了!

“快,去把大小姐叫醒!”

那头,魏思道为了讨好上官书,肚肠子千回百转,这头,上官书待在房间里,看着昏厥在床上满头是汗,伪装成苏念君的红月,如坐针扎。

瞧她满头大汗的样子,好像真的很痛苦。

而且,从眼角、鼻孔、嘴角、耳朵流出来的黑血,虽然已经干涸了,却显得更骇人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比她中毒更深的人的症状,可是那些多是已死之人,又或者是大家口里罪大恶极的坏蛋,与他没有多大的交集——也不是说眼前的她有多大的交集啦,但,但毕竟是他白天才轻薄过的人——

吼吼,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一头撞在床板上,虽然发热的脑袋有点安静了,但异样的感觉让他赶紧坐直,只见本该晕厥昏睡的她,此刻张开了眼,一副很茫然的表情看了过来。

眼中自是带着痛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时,她笑了。

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很恬静地一笑。

他错愕又错愕,被这样虚弱的她所注视,在这如深谷幽兰一般的恬静笑容中,觉得无法思考。直到她的手艰难地递出来,他下意识地握住,为她指间的冰冷所吓到,他才登时回过神来。

张口就是一阵慌乱,“放心,我没有把你送回六王爷的别院,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泄漏你冒充鬼医谷传人的事的。”

“谢谢你。”

掌心那冰凉的小手,却像是烫手山芋,他忙着要摆脱,但她却突然察觉了他的意图,那如冰刺冻的指,赫然穿过他的指缝,试图用力地扣住他的掌心。

“喂,你……”

“只是一阵子,拜托。”

他的脸色红了又红,想掰开她的手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但她那句拜托却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害得他僵硬在那里,想起她既是病人,需要安慰是正常的反应,更何况她如今身中剧毒,毒在她的体内横行,她应该是很痛苦的才对,所以,他自然只好配合了。

但,除了红月以外,他可没有与别人如此亲密过,更何况这么相近里,被一个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

是因为曾经唐突过她么,他被看得好心虚。

“我们……找些话说说可好?”

见她没精打采地眨眼,似乎不明白他的意图,他赶紧补充:“大夫大概没这么快来,所以……”

“说什么?”

“那个,你还好吧?”

回答他的是她无力的一笑,也让他察觉到自己问的是一个多蠢的问题,只好尴尬地另找话题:“你……为什么会跟提督见面?方才……”

“上官盟主,听说你有……咳!”

“没事吧你?”

她摇头,打起精神来,“曾听说上官盟主有个义父,他是怎样的人?”

见他微愣,她眨了眨眼,“不能问吗?”

“我义父的事情江湖上多有流传,所以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

“江湖上流传的,却不是上官书说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这番话另有深味,他没想明白,但耳根却是热了热,有点不好意思,“我义父是上官非,武林的传奇人物。义父的英雄事迹是说也说不完的,而且,在我这样的年纪,义父已经干了几番大事,甚至还从传说中的武林窘回来了!武林窘你不知道吧?就是蓝园!蓝园可是有去无回的,至今也是!你说我义父是不是很厉害?能从蓝园里安然无恙地回来的,这可是武林中的第一人啊!”

说话间尽是自豪,仿佛说的就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看着这样的上官书,只觉得体内的寒热交煎仿佛也减轻了许多,红月安静地听着,直到他突然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起来。

“上官盟主?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有。”他错愕地回神,脱口而出,“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些事情我还没有跟红月说过。”

红月暗自一笑,“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没问啊!”他懊恼,还哼了几声,“那家伙才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呢!”

“她说的吗?”

“她一天到晚四处跑,这回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跟你说,我若不是卯足了劲缠住她,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那家伙心里面尽是名剑宝刀,再不然就是魅宫姐妹,她的师傅‘天下第一美人’,更可恶的是她对小可爱比对我还好,小可爱你知道吧?就是我身边的那条大狗……”

他蓦地顿住,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别老说我的事情,苏姑娘也说说自己的嘛!”

“我?”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不知道是因为中毒的缘故或是其他。

只知道听了上官书这些无心的言论后,感觉好心虚,但也,觉得好丢人。

什么叫卯足了劲缠住她呀?!

听了怪不好意思的。

“你为什么要冒充鬼医谷的传人?”

“呵……”

这样一笑,是要搪塞他?

才拧眉,却听她突然开口:“其实,我有心上人了呢。”

他微愣,而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看过来,“不过他很迟钝,老是惹我生气,跟他在一起总觉得很不安,情绪老是跟他跑,在一起的时候总想着怎么可以这样呢?觉得总有一天会失去了原来的自己,只是,一旦遇到了事情,却忽然明白,最不可靠的人原来才是最叫我安心的。”

她说得由衷,他听着却怪不好意思的。

他从没有跟一名姑娘家互诉心事的经验。

只是,他从她疲倦的眼里看到了她在等,等他搭话,不过,他除了尴尬的笑,根本想不到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大夫总算到了,他不好妨碍大夫诊脉,于是转身离开,她扣死了他的手,呢喃般地道:“上官盟主,万一我就这样死掉了,你说他会不会伤心呢?”

“咦?”

“我离开的时候,没跟他说呢。他啊……看到上官盟主就像是看到他呢!”

“苏……”

发现魏思道在门外探头探脑地,他赶紧改口:“笨蛋红月,你会没事的。”

只见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赶紧示意她看向门外,然后附耳过去,“我先出去,大夫在,别怕……”

抽身,手却依然被她扣死,他不解地看着她,却见她别开了目光。

“留下来。”

“我留下来会妨碍大夫……”

“上官书,你别想撇下我。”

咦?!咦咦咦?!

熟悉的语调害得他错愕地几乎原地跳起,但见她的目光飘向门外,他才意识到这么说是在配合他的谎言。

只好留下。

但见着大夫一边诊脉一边叹息连连,又是摇头,又是皱眉地,然后,又掏出银针,在她的脑袋上这里扎几针,那里扎几针,扎完这边又扎那边,逼得她再也从容不起来,满脸的痛苦,满头的湿汗,他终于恼了。

“大夫,她怎么了?”

“哎!”

“大夫,你别老是叹气啊,到底是怎么了?要怎么治?”

“哎!”

他沉默了,半眯着眼看着这大夫把扎在她身上的银针拔起,粗鲁得完全不在乎她的痛楚的态度,实在叫他莫名抓狂。

不过,比他更快的,大夫开口:“公子去准备几样东西吧。”

“怎么?方子里面缺了药材?很难找的吗?”

“寿衣、柳州木、白烛,还有白灯笼。”

他错愕,而那大夫竟然还说下去:“关于寿衣,我推荐公子找城西梧桐巷的裁缝关,他的寿衣是洛阳最好的,面料有棉、麻、绸、缎、毛,人均选择,价钱公道……”

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手起,拧住大夫的领子,往门外一丢,直把大夫丢进了正欲走进来的魏思道的怀里。

“魏掌门,麻烦你了。”

“是、是,大夫请……”

“什么人啊,竟然敢这么对老夫,我告诉你,我的医术可是洛阳最好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李大夫,这边请,请……”

“我李某人说不能治的就绝对没救了,你知道吗魏掌门?我……”

大夫的抱怨越发地远了,不过,上官书的脸色也越发地铁青。

忽然,小尾指被拉了一下,他低头,对上她那毫不在意的眼睛。

“喂,你好歹也能冒充鬼医谷的传人,应该能够给自己解毒吧?”

“没听过能医者不自医么?”

“你还开玩笑!”

他恼,恼她的不正经,恼她的不在意,更恼的是自己干吗要为她发恼!不过,她忽然一阵急促地咳嗽,他只好把她从床上扶起来,没想到她却整个人偎依了过来,那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还顺势揽住他的腰身,不过他现下也没有心思介怀这些,“我……不然我跟张逆风说一声,让他把他的妻子带过来给你解毒如何?我知道他最近在江浙一带……”

见她在怀里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补充:“他的妻子就是鬼医谷的新一任鬼医,洛敏。”

“上官盟主与我萍水相逢而已,不必为我做这些了。”

“你刚刚不是说有人在等你吗?”

“生死有命嘛。”

“你……”

他倏地推开了她,懊恼得直踱方步,但回头,见着她无力地趴在床上的狼狈,只好回去扶起她,可一旦对上她的眼,就忍不住懊恼,“真不可思议啦,为什么我老觉得我很能理解你心上人的感受?如果红月也像你这样,死了我也把她从棺材里翻出来掐死她!”

“呵……”

“你还笑!”

“放心,我睡一下就好了。”

“你现在是中毒,我怎么放心!不然我们直奔四川唐门……”

拜托,四川唐门距离洛阳可不是一两天的路程啊!

听着他的坚持,心中觉得好笑,却也觉得好暖,这个笨男人啦,如果稍微聪明一点点,就可以发现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啦!

“喂,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不必了。”眼见着他真的一副坐言起行的样子,她赶紧摁住他,却不小心岔了气,猛地咳嗽了一阵,“我既然能冒充鬼医谷的传人,多少还是懂得一点药理的。”

“当真?”

“不然七孔流血的人,有谁能像我这般精神?”

他迟疑地看了她好一阵,又恼了,“那你还不赶快给自己解毒?!”

确实,七孔流血之人多是很快就剧毒攻心了,哪有人像她,竟能撑到这种时候还不失去意识?!

“已经在解毒了。”

“咦?”

“我从小就泡毒,可以说是百毒不侵吧。”

“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他严重觉得被耍了,不过见着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又不好再计较,想走,但手指依然被她扣住。

“你为什么……说我是红月呢?”

“因为要替你隐瞒身份啊,困了就赶快睡!”

“你真好。”

他耳根微热,一时失察,手竟被她拉到脸下枕了起来,“喂,你……”

“我已经睡了。”

这……

这姓苏的实在是……

纳闷地看着她那好比霸王硬上弓的举动,他以僵直的姿势守在床边,脖子好酸,手也好酸,不过,却更担心她的状况。

当真是百毒不侵么?

她瞧起来并不像完全没事啊!

莫名的忐忑,莫名的牵挂,莫名地,也担心着,于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睡脸,夜,正长,足以,让他把她的每一分棱角都记取了下来。

而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小蝶神色紧张地赶到了洛阳城出了名的酒肆,醉月楼。

天,已经是微微的吐白,醉月楼恰是打烊的时间,不过正在搬门板的小哥见了小蝶后,给小蝶指了个方向,小蝶领首,冲冲走进醉月楼,最后,停在对着柳湖的最里面的那扇门前。

手起,还未及敲门,里面已经传来了声音:“进来。”

小蝶的喉咙作吞咽状,推门而入,只见漆黑的房间里,一抹暗色的红站在窗前,眺望窗外带着暮色的景致,一派的悠闲,但小蝶却是在关上门后便立即诚惶诚恐地跪倒地上,“夫人,小蝶该死。”

“说你如何该死。”

“我们按照夫人吩咐,在少主子出发后半刻才赶赴城西的十里亭,孰料竟见到提督大人欲对少主子不利,但没想到,后来又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把少主子给救走了……”

“上官书?”

小蝶登时一愣,紧张地拽紧了拳头,颤抖着声音说下去:“是的夫人。”

“然后呢?”

“我和小蜂都不是上官书的对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本欲跟踪上官书,但很快就被他摆脱了,只知道去了邙山的方向,小、小蜂现在仍然在找寻上官书的踪影……”眼见着红衫少妇徐徐走来,小蝶赶紧把头低下,紧张地道:“小蝶知罪,是小蝶保护少主不力……”

“回去吧。”

预料中的惩罚没有降下,小蝶错愕地抬起了脸,又因为自觉亵渎赶紧低下头来。

“找上小蜂,先回去六王爷的别院,你们要暗中保护六王爷,少主子的事情不管谁问都要说不知道,懂吗?”

小蝶慌乱地点头,退出去。

只是,在掩上门的一霎,似乎听到房里面有人说话:“那么,该我出现了吧?”

是年轻少女的声音,小蝶错愕,方才自己在房间里,可没有听见第三个人的呼吸啊……

“还不回去?”

蓦地听见夫人的声音不耐烦地从房里传出,小蝶赶紧领命,神色匆匆地离去。

许久,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名白衣姑娘。

那衣服,精神奕奕的直领设计,从左肩顺延至右侧腰身的荷花带装饰,再以高束的明黄白腰带缠住柳腰,而长长的腰带尾垂在背后以巧妙的剪裁固定为傲挺的斜十字状!再看掩盖住一半小腿的裙身,衬在绵麻织锦下的是轻而蓬松的雪妨……

那脸,赫然就是红月的脸!

“师傅,我去了。”

只是,那声音却是若彤公主。

大街上,雾色廖然,那白色的身影,没入雾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

至于房间里,那位红衣贵妇依然站在窗台前,脸若冰霜,眼中隐含着苍凉的怨,

只有声音,带了遥远的茫然,喃喃而重复:“辱我之人,我亦辱之。辱我之人,我亦辱之。辱我之人,我亦辱之……”

红衣贵妇那握住窗棂的十指,关节处泛着白,指尖竟深深地陷入了那木材之中。

十八年的心结,终该有个了解了。

“夙风!”

红衣贵妇忽然号令,门外顿时响起一声有力的:“在!”

“让幕人馆把上官书迎娶魅宫红月的消息公告天下!”

“遵命!”

脚步声远去,一切归于平静,望着那初升的旭日,红得像火,日外有日,红衣贵妇的唇上,却勾起了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要变天了。”

是的,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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