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识我真貌
兰缺打发了绿绮,才慢吞吞地朝有极走过来,围着她身子从左至右转了一圈,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打量得肆无忌惮,瞧得一旁的靖远暗自生气。平日里,谁敢这样地对少主不敬,他早打发他到天边去。
偏偏此刻,少主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少安毋躁。那他也只好少安毋躁,只是两个拳头都摩擦了起来,随时准备撵人,一双虎眼盯住兰缺,从头至脚,又从背到脸。
兰缺转回有极的正面,一指指着她道:“你有点上火了!也许是赶路赶的,没有休息好,这也不用看诊开方子,上客栈去睡上一觉就好了。”他挥挥袖子,就准备离开。
有极却是轻捷地迈前一步,挡在了他的前头,抬眸说道:“要大夫出诊的人不是我,是家父。”
兰缺刚好就对上了她那一双明澈得侵人的眼睛,什么倒映在这乌澄澄里面都显得特别的清晰。他此刻从她的乌瞳里看见自己邋遢的影子,不由顿了一顿,而后抿唇微微一笑,问道:“在哪里?”
“烟城!”有极心中急切道。
“哦……”兰缺挑了挑眉梢,慢悠悠接上一句:“太远了,不出诊。”
“为什么?”有极不由追问了一句,眸色犀利透亮。
她这样的一挑眉目,一丝亮色从她清美婉约的容色上闪过,闪住了他的眼眸。一开始,他认为她是一个不知人世疾苦的富贵人家脾气,既嫌脏,又鄙贫,但是这一种眸色,却让他一下子认识到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庸俗之辈,绝无这种强者的气势。
兰缺当时敛了敛神,嘴角微微翘起,回答道:“因为我不能丢下这里的病人,陪你跑到千里迢迢之外去,我一点理由也没有。”
“是香富贵让我来请你的。”有极凝目说道,看着他的眼神变化。
兰缺眼中的笑意只有更甚,回视着她的眼眸,语气不变:“他吗?那是我误交损友,不是理由。”
“那什么才是理由?”有极与他对峙不下。心中是着急如焚,缓一天,爹爹就是受一天的罪。
兰缺眼眸中闪烁过一种莫名难辨的神色,忽而低声道:“若是危病,我劝你此刻立即去医仙岛请人吧。”
“我替你找大夫来看这里的病人,你跟我走?”有极尝试与他交换条件,对于他的提议却是丝毫不予眷顾。
“医仙岛的人,你见过了吗?何以认定他们不行?”兰缺不由被她坚持己见的固执所激怒,医仙岛毕竟是他的出师之处。
“香富贵说只有你行,我就信他只有你行!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你请回去,是一定要请回去!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肯跟我走?”有极森森的话语中透着一股与她纤柔身姿截然不同的——一种势在必行的魄力,脸上神色凝定一股毫不让步的坚毅,眸光中又闪烁着一种与之异样的复杂柔光。
兰缺摇头,“无论你做任何事,我也不会离开这里,你走吧。”他侧身避开她,披散着半边散落的丝丝长发,流丽浪荡地甩袖走入了人群当中,遥遥一个背影映射回来她的眼眸之中,那是一个与她今日的所见所闻大相庭径的坚决背影。
她恍然懵懂,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如此地坚持着不离开这里?
她咬唇,一定有他的什么理由?
天色昏昏欲睡,青云散却。
茅屋里的病人一个一个地走了。
有极依然坐在板凳上,饭也没有顾上吃,就这么执拗地坐扎那儿固执地等着。宛如一个任性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要大人答应她的要求,又好似一个不妥协的大人,决意要做好一件事情,她就坚持到做好。
靖远知道她的脾气,知道无法劝,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候着,不言不语,尽管肚子已经有点咕咕叫。但是他是有气节的。师父说,做人一定要有气节,不畏艰险。
绿绮听着他的肚子叫,不由偷眼笑着看了他一下。
靖远目不斜视,但是也知道有个姑娘在取笑他,黑黝黝的脸上不由一红,眼神局促。
绿绮煮好了饭菜,打扫了屋子,将五菜一汤端了上来。拍拍手,走到有极身边,又是先看了靖远一眼,见他黑着脸,不由温和一笑,对着有极说:“姑娘,若不介意就在我们这儿吃顿饭吧?”
兰缺坐在远远的一张破木桌子后,默不吭声,对于这主仆二人简直是理也不理,埋首在整理他的医书册子。
绿绮看着有极。
有极向她和气地一笑,开口便问道:“云大夫为什么不能出诊烟城?”
绿绮眉眼温柔,虽被她忽然问来,也是立刻答道:“不是不可以出诊烟城,是不可以出诊南方。”话刚说到一半,兰缺就在那头沉沉地咳嗽了一声。绿绮却不畏他,继续在他一连串的假意咳嗽声中,娓娓地把话说完,然后回首笑着瞪了他一眼,只见兰缺正在朝她翻着白鸽眼,一副气瘪了的模样。
他起身缓步走过来,坐在饭桌一旁,径直盛了汤,“哼”的一下,说道:“绿绮,你是什么时候这么不懂规矩了?明明听见了我的咳嗽,你还说?”
绿绮一乐,回他道:“我一向就没有规矩,你是知道的。”她俏皮地笑了起来,眼眸里氤氲温柔,让人恨不起来。
“一点也不懂得尊师重道。”兰缺喝着汤,还空出了嘴巴来责训她。
绿绮更是哧哧笑,“谁让你这个师父从来就没有一点正经。你教出来的徒弟,能不是一个模子吗?”
兰缺气结,干瞪了她一眼,“嘿”的一声道:“你快来吃饭,别妨碍别人家静坐修禅参悟天地。”说着,眼角边上叠起一丝轻软如梦的笑意。
有极不理会他,伸手攥住绿绮的手,又问:“云大夫为什么不能出诊南方?”
兰缺这回“啪”地放下了筷子,重重拍在桌面上。
绿绮心头腾地一跳,向有极眨了眨眼睛,知趣地温声说道:“姑娘,你还是快来用膳吧?饭菜都凉了呢。”
有极凝视着她的神色,知道这会儿已是问不出所以然来,遽然放了手,抬目望向兰缺,声音清然沙哑:“皆说医者父母心。此刻,明明知道有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你生为一名大夫,竟能够无动于衷吗?!”
兰缺心头一动,听她声色俱婉,不由问道:“什么病症?”他闲闲地夹了一箸青菜放进口中,神色不变。
“血竭之症!”有极一字一字地说,声音微抖。
兰缺顿了一顿手上的筷子,抬起眼眸来,平静地说道:“天下绝症。此症无药可治,也无医可治。我也在此列。”他淡淡地说着,似乎不带一点一丝情感,似乎一个绝情麻木之人。
有极脸色微微一苍,吸了口气,然后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病无药可治。我已经不指望谁能把它治好……我只想让它延得一天就是一天。”她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奈之情,脸上的神色异常苍白,却不让悲伤表现出来。
绿绮如此一听,眼眶便是红了,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眸来看着兰缺。
兰缺回瞪了她一眼,依然板着脸,说道:“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神仙,不能起死回生。我也没有办法。”
绿绮眼中微露一笑,“可是我知道你可以帮帮她,让她尽了孝心。”
兰缺乌眸子一溜,光彩动人,拿着筷子的手托腮看着她,说道:“不然你去吧,你是我的首席弟子,又温柔又有同情心。就算帮不了大忙,也能在老人家闭目之前多给他看看笑脸,减少一些痛苦!”
绿绮一咋舌,凝视着他说不出话来。
有极却是霍然作响站起身来,她想不到云兰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无形无骸的无赖,竟然能把别人的生死大事拿来开玩笑。看着他一脸谑戏揶揄的笑意,两眼中的满不在乎,她不由心里怒火中烧,目光转移间的恨意,直可置人于死地。
有极一言不发,一振衣衫反身走出了茅庐。
这是她毕生第一次受到的侮辱,也可见是至今为止最大的一次。
没有人能拿她的父亲在她面前开这样的玩笑。袖中的利箭几乎脱手而出,但是刹那之间,她想到了这里贫困的乡民,想起那个求医的钟伯,想起那个难产的孕妇……一股铮铮然而又委婉如水的同情之心顷刻激荡襟怀,使她生生握住了自己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气。
靖远反手就要抽出大刀,虎目圆睁。她脸色苍然凝寒如霜,菊香般清冽的眼眸扫视而过那个人邪笑依然的脸颊,一手五指骨骼分明地按住了靖远的刀柄,长刀便在她手劲之下倏然入鞘,有极低哑着声音说道:“我们……走!”
绿绮望着他们离去,过了好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声,回首吃惊地望见兰缺吃着饭菜津津有味,竟然半点反应也没有,就跟往常不同似的,仿佛方才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他还是那样的脸色,还是那样的笑意。
屋里却是忽然“咔嚓咔嚓”两声异响,绿绮刚刚抬起筷子的手又放下,回过眸来看向声源处,只听“啪嗒”一声碎裂,方才有极坐着的木头椅子顷刻碎在了他们的面前——四分五裂。
椅子都碎成了这样,可见那位姑娘的心里是多么的生气?绿绮好心肠地问:“师父,你为什么不给她解释一下?”
“我为什么要解释?”兰缺对于碎掉的椅子依然不屑一顾,对于生气出门的有极也是不屑一顾,他懒懒地回答。
“可是……人家千里迢迢地来,毕竟是一份孝心。你怎么能这样坐视不管?”绿绮斟酌着言辞温婉说道。
“我能怎么管?”兰缺骤然挑眉,回问了她一句,语气有些不同寻常。
绿绮凝住他的异样神色,咕哝着动了一动嘴唇,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火光幽幽中,兰缺眯了眯眼,脸上又恢复了,还是那样戏谑的笑意,甚至有些讥诮的笑意,“我又不是能起死回生的神仙。纵使是去了也是要叫人家失望的,那又何必去?血竭症无药可治,纵使是用针灸药石延长寿命,那也只是徒增病人的痛苦……何必去为了活人的愿望,徒增将死之人的折磨?死……对于他们来说,未曾不是一种解脱。”
他神色悠远地说着,手指木然地端起瓷碗,木然地抖动筷子喂着自己吃饭,目光却是已然缥缈,飞去了千里之外……
绿绮知道他又想起了医仙岛的事情。
她本也是医仙岛的弟子,那时候兰缺在医仙岛众多弟子当中是最聪颖,也是最不受约束的奇才。其中有一个袁夫子就十分喜欢他,打算将医仙岛的衣钵传承给他,但是其他夫子有异议,说他这个人聪颖归聪颖,但是性情乖张,做事情往往出人意表,这样的人不踏实,医仙岛的衣钵不能传承给这样的人。
而其中还有一个师兄——元谋,医术精湛,与兰缺旗鼓相当。他为人做派恰恰与兰缺相反,许多夫子都被他讨得欢欣,认为他是一个踏实而进取的弟子,心中意欲将衣钵传给他。
后来,袁夫子为了救人被毒物入侵五脏病危在即。其他夫子看重元谋的医术,就将袁夫子交给他治理,但这种毒物当时连其他夫子都无法可解,眼看袁夫子命在旦夕,大家皆是束手无策,元谋也在其列。
元谋的医术高则高矣,但是太依循医书上的记载。
兰缺却能离经叛道,能人所不能。
他那时候也不敢确定,但是他愿意一试,元谋不让任何人接近袁夫子的治理,绿绮当时就是负责照料袁夫子日常起居的弟子,她被兰缺说动,就帮他用水蛭吸取了袁夫子的毒血。
她看着兰缺把吸饱毒液的水蛭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用药粉将其腹中的毒液转到自己的血液里。她还知道兰缺为了不引起元谋的猜疑,悄悄在崖后的山洞里挨着毒液的发作,他想亲身试毒,以找到解毒的方法。
而不知情的夫子与同门都在怪罪他,竟在看重他的夫子生死关头,一声不哼,人影不见。绿绮答应过他,什么也不许说,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大家对他的误解与愤怒。
绿绮怕元谋知晓了真相,始终不敢去后山找兰缺。心中却一直为他担忧,不知道他能否找到解毒之法,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救袁夫子,反而被毒药所嗜,送上了自己的性命?每一日都是煎熬,心中又盼着他能早一日,找到解救之法在众人面前救回袁夫子,让大家知道他的苦心与用意。
袁夫子的病情,每况愈下,看来已是无法延治。
兰缺又迟迟未归来。
袁夫子在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着兰缺的名字。大家都带着愤恨的目光,痛骂着这个不知所终的弟子。只有绿绮一肚子的委屈,她哭红了眼睛,想要替兰缺分辩,她要把真相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元谋出现了。他告诉大家,他有解救袁夫子的办法,大家都被他的话振奋了,大家都将期望交付给他……夫子们把大家赶出了屋子,他们就在屋子里救人,在忙碌。
绿绮惶惶不安地站在人群当中,心思纷杂。兰缺为什么还不出现?元谋竟然有了救夫子的法子?她心中又喜又忧,怀着满腹的心事与关心,她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中,她飞快地奔向后山。
山洞里,静寂无声。
她的心跳一下子漏跳,兰缺出事了?
绿绮一边叫唤,一边擦亮火折子寻找。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在,山洞里却是血迹斑斑,淤黑的血,还有倒在地上的无数瓶瓶罐罐……绿绮双眸星湿,她可以想象得到兰缺在此的日日夜夜,是怎样的煎熬,是怎样的坚毅,是怎样的一个人撑持下去,又是什么让他这样艰难地撑下去。
火折子烧尽了,熄灭了。
绿绮忽然赶快地往回奔。既然山洞里没有兰缺的尸体,也没有兰缺的踪影,他一定是,一定是回去了。他是要去见袁夫子的,不管他有没有解药,他都必定是要回去见袁夫子的。
她心中满怀希望,兰缺他没有事!
就像她当时看着他把水蛭放到手臂上的时候,她要阻止他,他却推开她的手,笑着对她说道:“傻丫头,我是医仙岛难得一见的奇才。哪有那么容易死掉……你放心了。”你放心了!这一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也是这一句话让她这些天狠下心来不言不语,对于兰缺的嘱咐一直保守秘密,就因他的当时的神情是如此的肯定,如此的自信,如此的让人要不由自主就相信了他。
“你相信我,我能办到的。”他说,笑得如此轻软,如此美丽,乌晶凤眼中的光彩闪湿了她的眼睛。
奔回到医舍,大家一个传一个地说着,袁夫子有救了,袁夫子有救了!元师兄真的了不起啊!
人人说到元谋的时候都充满了钦佩的目光。
而大厅里,兰缺却双膝跪在众夫子面前受训,人人在责骂他无道无义,不尊师,不重道,医仙岛怎么收了这么一个浪荡子弟?
兰缺跪在大厅的中央,承受着大家的咒骂,他一句也没有反驳,脸色平和,唇角甚至还带着笑意,一丝戏谑无拘毫不在意的笑意,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羁,那么的可恶,那么的不知悔改,又是那么的无药可救。
绿绮听说了,急忙插身进来。她首先看见兰缺瘦了,比当时他来找她,让她把水蛭拿上袁夫子身上吸取毒液的时候,瘦多了。两边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眼眸之下是一片浓重的淤青颜色,精神看起来也很不好,眸中的光彩黯淡,唇瓣苍白焦损,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只是被那股天生妖异绮丽的笑意掩饰了这一切的真相。
夫子们责问他这些天都上哪里去了,弄得自己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人不人,鬼不鬼。
兰缺绝口不提。
绿绮衣裳微动站了出来,她想要替他分辩。
兰缺眼角飞快地闪了一下,立刻嬉笑着哼哼儿说道:“这些天……我出去玩儿了!在岛上坐着郁闷。”
这样大逆不道,漫不经心的话让夫子们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剥了他的皮。脾气急躁的沈夫子劈头给了他一个耳光,呸骂道:“你这个不肖弟子。枉费袁夫子对你青眼有加,一番苦心栽培!我今日纵然是打死你也不为过……”捋袖奔走至供案上,一手执过罚杖,须发皆扬,杖落手上无情,一杖杖打在兰缺的腿上,背上。
绿绮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噤若寒蝉。
清晓初破,秋寒上千山霜叶簌簌迎风摇晃,红云渲染得如霞色般的明灿。
绿绮照旧背着竹篓,到附近的村落去出诊。
半路上,她遇见了有极,与她的护卫。一身崭新而素洁的黄衫,极其淡雅,若然她不动神色的时候,静然的时候,是十分恬淡无颜色,没有丝毫的伤害力,温柔而空灵,看不出她的一点厉害之处。
只眉梢有一点郁郁的倦意,略略显出她的忧虑与疲惫。
乌黑浓密的鬓发上簪着一支精致至极的玉雕璎贝银钗。花开千瓣百缕,珍珠擎素蕊,状似一环明月绕青枝,落在乌髻上宛如隆冬时节几点祥瑞香雪,流光溢彩。而她的人,也似一株胜风优美的九月菊花,站在这泠泠清风,云云薄雾之中,清脱世俗。
绿绮自然对她有亲近之意,绿裙缓缓行近,唤了一声:“姑娘!”
有极向她淡静一笑,细声轻言说道:“我姓东方,名有极。未请教?”笑意缓缓在唇畔扩张,有祥和之意。
“绿绮!”绿绮回她的话,一双眼睛盈水般看着她,充满温柔细致。
站在有极身后的靖远,听见她甜柔的声音瞅了她一眼。绿绮朝他轻笑,害他的脸颊又红了起来,急忙移开目光,像是被烫着了一般。
有极知道眼前这位少女性情温良,不由向她开门见山说道:“绿绮姑娘,我在此耽误姑娘的路程,实在是有要事相求。还望姑娘莫怪我事出唐突,望请将缘由相告。”她目中情深挚挚,让人为之动容。
绿绮心中情感极其波荡,轻轻地抿唇,神色微郁,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皆因师父……师父当年因为过失,被师尊放逐出医仙岛,不再承认他是医仙岛的弟子。师父他……脸上虽然无所谓,但是毕竟心里该是耿耿于怀的吧!”她说完,又是叹了一气。
有极一敛眉头,想问云兰缺是为何被逐出了医仙岛,但这事关乎他的隐私,似乎不便相问,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否愿意回答疑虑。
绿绮没有留意她的神色变化,观望着远方的林木,自言自语般道:“不然,他也不会安身在这偏远的小镇,如此的默默无闻。这里离医仙岛又何止十万八千里的路程?”她语气里惆怅不已。
听她这么一说,难道云兰缺逃避到这样的小镇来,是因为心中负疚?当年他究竟犯下了什么过错?有极凝神猜测着绿绮的话语与神色。
绿绮淡淡地摇了摇头,旁若无人说道:“我其实是不相信的!事情不应该是像看见的那样的。我相信其中必然有内情,只是师父一直不肯说罢了。唉……”她又是长叹一声,“他心里想着的事情,又有谁能知道?”
“他当年是犯下了什么过错?”有极终于是忍耐不住,问了出来。
绿绮蓦然抬首,看住她如雪般的容颜,凝目良久,才绽开了嘴角笑了一笑,说道:“那个过错我是一直不相信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答案而已。东方姑娘,若然你能够相信我的话,我便告诉你,云兰缺是我见过最好的大夫!对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是我为什么要随他离开医仙岛,坚持要拜他为师的原因。因为我相信他从来没有干过令人伤心的事情!也相信医道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病人在他的眼中的意义,我相信他。”
有极在她的眼中也看到了坚持,一种散发着光辉和爱的坚持,此刻还无法解释这样坚持的缘由。
“若然他如你所说的那么好?为什么我瞧不见他对待病人的怜悯呢?”有极眯了乌漆的眉睫,迎着风,声音淡淡,“为什么我看不见他为生死着急的心思?难道为了那么一件无法辨清的往事,就要置一条人命于不顾吗?他为什么不能跟我回南方?”
绿绮瞧见她低低的悲恸与凄凉,不由说道:“他说他不是能够起死回生的神仙。他不想强做了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依然让别人失望。因为……他知道……病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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