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哭哭哭,哭个屁啊!”
“呜呜呜,人家真的很伤心嘛。”抱着黎凡凡的胳膊,她号啕大哭。
“活该,老子早就告诉过你,那家伙不是善类,不信吧不信吧。你这白痴!”
“不是啦,呜呜呜。他只是,只是不喜欢我,但是还是很好啦。”鼻涕眼泪一把把地擦到他名贵的衣服上,反正是黎凡凡的,她一点都不可惜哇。
“你猪啊。他哪一点好了?他有我英俊吗?有我聪明吗?有我强壮吗?有吗,有吗?”为什么选那个病恹恹的家伙,不选他。越想越气啊,使劲拍她的猪脑,快点清醒吧!
“呜呜呜,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你去死吧!”死性不改的东西,为什么他还要借出自己可怜的胳膊给她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糟蹋啊?
“你干吗这么凶?人家失恋了啦。”她好难过。
他冷哼一声:“失恋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
“你说得轻松,你失恋过吗?你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冷血无情,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你都不懂,呜哇哇……”
可恶!他要是不懂,那现在明明是气得肺都要炸了,却还是任由她抱着他的胳膊为别的男人哭?时钰、时钰,他很想揍歪时钰那张臭脸啊。为什么时钰就可以是清高自傲,高高在上,他就要被骂成事没心没肺、冷血无情?明明就是一类人嘛。
他们都是可以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不择手段……他现在很想折断某人的猪蹄啊!“衣服要被你扯破了,很、贵、的!”他咬牙切齿。
“我赔你还不行吗?小时候,你弄坏人家那么多的衣服,人家都没有找你算账……”做人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
他们是发小啊……黎凡凡深吸了口气,反手将她狠狠地搂在怀抱里,“好啦,别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哭起来真的很丑耶。”
“黎凡凡,你安慰人起来,还是那么伤人自尊。”
“你知道就好,别再给我安慰你的机会了哦。”
“可是……你的怀抱还是有一点点温暖的……”她幽幽地发现,青梅竹马的好哥们长大了……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还在裹足不前吗?
长睫毛微微一颤,他清了清嗓子道:“你现在才发现吗?我……”我其实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靠不住的吧。他本是想如此说的,只是怀里的人儿身子一僵,猛地扑到窗户上,扯着嗓子大叫。
“王八蛋,你给我放开时钰!”
黎凡凡一愣,身体被狠狠撞开,眼见着西西拔腿奔出了房间,他跟着在窗户边上一瞧,竟看到有三个黑衣打扮的男人抓了时钰正慌慌张张地往车里塞。
西西那家伙平时运动不怎样,这个要命关头跑得比兔子还快。可人家是往安全的地方跑,她却是哪里危险往哪里赌。一把跳上车,逮着一个男人的脚就往外拖,“混账,你们是谁,还不给我放开时钰!”
“呜哇哇!”男子正想一脚踹飞她,不料她牙齿好厉害,一口咬上他的大腿,痛得他死去活来,“快开车啊!”他大叫。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绑架啦!”西西命都不要了,泥鳅一样地钻进车后座,一把枪镇定地对上她的后脑勺……她目光微微一垂,对上时钰深沉难解的黑瞳。
有人要害他啊……
活在这个世上是不是很累呢?时钰……但至少这次有她陪着,也不错吧。她不是全然无用呢……
这个时候,肚子上猛地挨了一脚。她身体重心不稳,往外头栽倒,竟一把跌出了车外,在地上滚了滚,接着就趴着不动了。
“西西,你怎么样了?西西?西西?”随后赶到的黎凡凡忙抱住她的身子。
她灰头土脸地扬起头来,满脸的郁闷。
踹她的人,是时钰!
匆匆在警察局备了案,时家的人也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他们游玩的城市。
警方监控了电话,同时部署了全面警力搜寻时钰的下落。
终于有机会坐下来歇一口气的黎凡凡这才注意到,自从时钰被绑架后就六神无主的柳西西不见了。
他攥紧了拳头。这个白痴,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跑去找那些歹徒吧?
她为什么不是一只真的狗?
西西愤恨地咬着时钰的衣物,白色衬衫上有他一贯的清雅香气,可偏偏她到处嗅都嗅不到这种味道。
两串滚烫的泪自她圆圆的眼眶掉落。她满心的慌乱,在大街上飞快地奔跑,所有的景物自她两旁不停的掠过,都模糊不清了。
她该抱住时钰的大腿的……至少咬牙也要挺住,怎能让他一个人面对凶恶的歹徒呢?更何况那些人有枪啊,有枪啊!她猛然间想起时钰锁骨下的那道疤,和他陷入深思时那绝望怨恨的神情,一个人要受多少罪才能涅槃重生?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他若只是邻家那有些自命清高的男孩,该多好?至少他不用再想着什么利益为上,依靠着什么商业联姻达到目的,人么,活着不就图个快乐吗?偏偏他快乐不得,就算达到了目的也快乐不得。有什么意思啊。
柳西西是个快乐的人,遇上了这么个眼底里总是落落寡欢,冷冷清清的人,单纯地想给他一点热闹。他到图书馆看书,她在一旁看杂志,他在湖畔吹风,她也上湖畔走走,不跟她说话不要紧的,她很能自言自语,一个人也能撑起这冷清的场面……只有付出没有回报,不要紧不要紧的。她乐意啊……
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有人狠心要害他?她巴不得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地伺候着他,却有人害他,却有人要害他。当真是该死,万万该死!
“美丽的小姐,真是好有缘呢。”
“死开!”
“姑娘为何口出恶言?瞧你梨花满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说出来,指不定我们这两位绅士可以帮上忙呢。”
西西蓦然止住脚步,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两只庞然大物。明明长得那么剽悍,口吻却跟她装斯文,“时钰,时钰被抓走了。呜哇哇!”
“时钰?”
“好奇怪的名字?它被动物保护协会给抓走的?”
“时钰他不是一只狗。他是我……我主人啦。”狗的世界里只有狗。
那只藏獒抖了抖一身的膘,“难道是绑架?”
“绑架?”另一只大犬浑身一震,精神抖擞,“术业有专攻,这可是我们老邻居的老本行了。你放心,我们带你去找一只狗,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狗,无论你的主人在哪里,它都能很快地把他找出来的。”
狗的世界真小。还最厉害呢。西西看到的明明就是一只生命垂危的暮年老犬嘛。
但是西西小瞧了这只老警犬。
它呜呜呜地嗥叫着,很快地纠集了这一区的一干狗兄狗弟们。在它的带领下,大一票的狗兄狗弟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山救人去也。
“现在播放一则新闻——19日八点左右,在中山路出现一批家养的名贵犬成群结队地奔跑在街头,很有组织地,在一只年纪看上去颇大的老狼犬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前进,好像在执行什么任务。”
歹徒一号愣愣地看着电视里十几只外形剽悍十分的大犬身手矫健、杀气腾腾地飞奔着。
“这是准备去逮什么猎物呢?”歹徒二号在心里为猎物默哀。
“看,看,看!看够了没有,这边事情比较重要好不好?”歹徒老大火大地咆哮,“时大少爷,你做人也太不上道了点吧。你做你的大少爷有什么不好的,锦衣玉食,好吃好穿,到底是哪里想不开跑去搞书香那块地皮?你这么一搞,我们老板很不高兴,很不高兴,知道吧?”
时钰的视线自电视上缓缓地移到歹徒老大那张横肉满面的脸上,不卑不亢地说道:“你们老板有什么意见,让他自己来同我说。”
“我们老板他哪里敢……”歹徒一号抖着肥肉。
“闭嘴。”歹徒老大踹他一脚。
“怎么,他是不敢跟我谈,所以派你们这群不中用,命不值钱的废物来送死?”时钰冷笑,冰冷的手心渐渐地也不再颤抖了……
他看见了,那只小忠犬卖力地奔跑在群犬之间……那么卖力地,想要救他呢。
她究竟喜欢他哪一点,值得她一再被伤害,还一头栽下去,是否为他付出当真就是不求回报,义无反顾?他从未……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他呵。
她当时跳入车内时,他看出了她是打算陪他的,用性命陪他,这个人呵。
也好啊,他多害怕自己一个人,想着,总是要一个人面对背叛、死亡跟绝望,拉一个人做垫背也不错啊。他是当真想要她陪啊。
可……那双清澈透了底的黑眸,闪了光似的,非逼着他认清自己的心意不可。
他是不舍得。要死,死谁都好,只要别是她。就算死的人是他,也好过是她。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他也陷得这样深了……
头上挨了一记痛揍。他偏过头,血从鼻子流了出来。时钰你这个笨蛋,干吗用话去激怒这群白痴啊,是担心……她来了,还是要受牵连吗?那些人有枪啊……
“书香那块地皮拿去盖房子有什么不好,你干吗非要弄个飞机场?搞得大家都赚不到钱,钱都进了你们时家的口袋,你给大家都留一条活路行不行?”
“原来书香那地皮盖了房子之后,大家都可以赚到钱呢。”时钰哈哈大笑,笑不可遏,“这就奇怪了。明明是我时家出了钱买了地,是我时家出了人力物力,一手策划了书香楼盘,为什么钱进不了我时家的口袋,却要给大家一起分羹呢?”
这些年,时家的地皮买了一块又一块,房子盖了一栋又一栋,人称地产界的地王,为何赚得那么少?原因是时家出了蛀虫,以低价疯狂购进又以低于市场价卖出,从中赚去无本的差额。当他是傻子都不知道吗?
“你少一口你们时家你们时家的,你也不过是个傀儡主子罢了。我们老板说,你时大少爷就是窝囊废,真正管事的是薛总经理。等我们先收拾了你,再了结了薛嘉良那个糟老头,盛世就归我们老板所有了。哈哈哈,连你那个徐娘半老的老妈也是我们老板的囊中物了。”
时钰倏地眯起眼。爸爸说过,要照顾妈妈的。虽然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如果有人敢侮辱她……
“怕了吧。”歹徒老大嘿嘿笑着,“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们还是会饶你一命的。”他一甩头,歹徒二号忙把准备已久的文件递上去,摆在时钰的面前。
时钰蹙眉扫过,是一份财产赠予合同,洋洋洒洒写着因为他身体不好,要将他名下众多产业都赠予给他的舅舅薛嘉良。这份合同伪造得太过做作,只需仔细分辨便知是假的。那人心思当真歹毒,竟想着一石二鸟。
他厌恶地将眼别开。
“怎么,你不签?”歹徒老大狞笑,“我听说你小时候跟你那个死鬼老爸一起被人绑架,你老爸在地窖里被人活活打死,而你……亲眼看着他死在你面前,还抱着他的尸体睡了三天三夜,是不是真的?”
“你想怎样?”时钰冷冷地看着他。
“小时候的阴影还常常让你睡不好觉吧。”那歹徒倒是对他知之甚详,时钰心里一想,不由恨意又多了一分,记得爸爸曾读过诗经与他听。他当时牢牢记得了,硕鼠硕鼠,食他之黍,食他之麦,食他之苗,还要食他血肉!他心里又恨又痛,残忍之心灼痛,瞬间将才对西西燃起的爱意都浇熄了。他谈什么感情,废物!“一号、二号,把时大少爷送进我们特别为他布置好的囚室里,让他好好地重温一下儿时‘愉快’的回忆。”
听说时大少爷是个窝囊废,他倒要看看这个窝囊废能废到什么程度。
西西非常的崇拜这只暮色苍苍的老犬了。
它不但在最快的时间里充分地利用各种资源找到了那些歹徒的藏匿之所,还部署好了拯救行动,只等时机一到,大家就扑上去咬他个尸骨无存。果然是老骥伏枥,宝刀未老。
潜伏在灌木丛中的绿眼睛幽幽的,盯着那幢亮着几缕灯光的废墟。
凌晨四点,是人精神最松弛的时候。
树丛中窸窸窣窣,是肉食动物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猎物。
突然,丁丁当当……
领头的老犬猛地甩头瞪她。
举爪!“人家不是故意的。”都怪时钰那古怪的癖好啦,非要在她的脚上铐条丁丁当当的链子。她一蹦一跳,都叫得那么欢快……
“我保证再也不发出声音了,请一定要让我参加行动。”跪拜在地,双爪合十,无比虔诚。
信你才有鬼。
丁丁当当……
时钰从混沌中睁开不清明的眼。
思绪有些混乱。
暗无天日的囚室里,有熟悉的血腥味。他恶心地皱眉,当真厌恶这种味道,厌恶这没有光的日子。
记忆里一幕幕黑白影像掠过他的眼,他用力地呼吸吐纳,不让恐惧侵蚀他。
这么亲近的人,连他自小就患了幽闭恐惧症都晓得了。
若他还是前些年的时钰,定然被吓得颤着双手签字认输了。但他毕竟不是前些年的时钰了,他们用尽各种办法想让他死,却也在一定程度上磨砺了他坚韧的性格。什么苦他都受得了,什么感情他都割舍得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丁丁当当……
他心口深处一软。那声音熟悉得叫他害怕,亲热得叫他抗拒。
别来,滚开!
冷汗自他洁玉额头滴落。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幽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道门。丁丁当当……声音好小好细,若不侧耳倾听,怎能听得见?
“吱呀”一声,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他以为见到的会是一只通体洁白的小狐狸犬,这样他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扮演他无情时少的角色,什么话也不必说,抱着她逃跑便是。
他要感激的是也只是一只狗而已,不欠她什么,不得到她什么。
“时钰?你在里面吗?”那声音好低好轻呢,可是却如一阵春风拂过他的心。
“嗯……”柔嗓依旧淡淡的,只是微颤的尾音泄露他的感情。
“你害怕啊?也对,这里好黑好臭,自然是要怕的。”她喃喃道,跳进来,“时钰,你发出点声音,这里黑,我看不见你。”
黑暗中,手臂上忽然扣上一只冰凉如水的手。她吓了一跳,抬起头,对上时钰黑亮的眸子,才拍了拍胸口,捧起他冰凉的双手在柔软而温暖的掌心间搓了搓。
她是很努力地想将热量传递给他的。
“我们快走吧。”她拉起他的手。
“外面的人呢?”他问。
“有一个人在外面看守着,已经被我打晕了。其他的都在另外一个房间里,会有人对付他们的。”
“谁呢?”他定定地看着她。
“呃……就是,现在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反正你先跟我走就对了。”她清眸亮晶晶的,“你信我的,对不对?”
他怔了半晌,才缓缓地点了个头,“嗯。”他是信她的,全心全意地信她。
蹑手蹑脚地走出暗无天日的囚室,天边的云层已经露出银色的亮光,薄薄的笼罩着大地,“谁?”
西西暗叫倒霉,半路上正好遇上了一个解手归来的歹徒,“时钰快走。”她赤手空拳跟他拼了。好歹她也是练过几招花拳绣腿的,怎么着也能帮时钰挡个两三下。
几招后就被那个力大无穷的歹徒甩到墙壁上,摔个够呛,哪知一抬头,看见时钰正呆呆地站在原地未动。这家伙真的呆了,不是说了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吗?果然是说的比做的好听,遇到危急时刻居然也腿软了?!
这可不好。她打不赢这傻大个呢。废墟里狗吠声打响了战斗的号角,没人来帮她,她完了。
眼见着那家伙朝时钰动粗,他竟然敢对时钰动粗,真真是太可恶了。她视如珍宝、碰一下都觉得是亵渎神祇的时钰也是他揍得下去的?“你这个混蛋!看我不打死你!”她跳起来,用胳膊掐住他的脖子,这一招难度很大,以至于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一提及此事,她就无比的感叹,她当初是哪来的神勇啊。
“死丫头……”那个傻大个伸手摸枪,眼见着那枪对着时钰发射,西西张开血盆大口,“哇”的一口咬上他的耳朵。她果然是当狗当上了瘾吗?呜呜呜。
枪掉在了地上,时钰俯身将它捡了起来。
这些恶人,总想害他,他一天不死,他们就浑身不畅快。他们还杀了爸爸,他最敬佩,全世界最善良的男人,他死的时候是那么不甘愿,那么的怨恨……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这世上最恶心的勾当,毁人家庭,害人性命,这样的人渣留着何用?留着何用?倒不如……倒不如他一枪结果了这人渣的性命,就不会再有人被害……
他缓缓地举起枪,如一潭深渊的黑眸幽幽的望进西西那双震惊、不赞同的清眸里。
她不懂他的恨,她过得无忧无虑,怎么会懂?
也好,让她知道他有多残忍,有多冷酷,她才会吓得逃跑,跑得远远的,而他也能将她的娇俏身影毅然地、决然地摒弃于心头之外,毫无牵挂地跟黎家联姻,完成爸爸交待的遗命。
时家广阔无垠的绿油油草地正是举办大型婚礼的好地方。
一望无际的白色海洋,大宴四方宾客,厨师忙碌地做着美味的点心,彬彬有礼的侍应来回周游伺候着各位名媛绅士。乐队不厌其烦地演奏着爱情进行曲。
多么愉快,多么的令人愉快啊……
黎凡凡通体舒畅,笑容满面。身为准新娘的关系至亲的堂哥,他理所当然要好好地招待各位来宾各方友人。但,主要还是他心情好啊,呵呵。
“多喝点,多喝点。”他十分殷勤地劝酒。
沈小慧面无表情地睨着他都快咧到耳后根的笑容,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而那个准新郎却静静地坐在边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心上的一条狗链。那条狗链到底是柳西西脚上的,还是时钰家那只白色狐狸犬的,她还真有点分不太清楚。
但时钰没必要在婚礼上,跟呆子一样紧紧地抓着一条狗链吧。所以姑且认定了那是柳西西之物吧。
这么说来,时钰果然还是对西西有点意思的了,只是后来还是选择了对他比较有利的黎薇结亲啊。沈小慧叹了口气,托着腮,人呐,怎么可能会有完美的爱情呢。还是要向现实看齐呢。她是跟柳西西那个笨蛋混得有点久了,所以才会头脑不清楚,还真的有点期待西西最后能夺得美男归呢。
其实时钰有什么好呢。
别说他性子偏冷,人又无趣得很,跟一根又腐朽又呆板的木头没什么差别,长得是有几分姿色,但姿色这种东西黎凡凡也有的嘛,所以不算特别。时家是出了名的衰运耶。
自从十几年前,盛世总裁被人惨无人道地杀死之后,时家就一直怪事层出不穷。要是她,躲都来不及呢。
那天她跟黎凡凡赶到警察局的时候,看到西西浑身是血,整个人傻愣愣的样子简直是悚然惊心了的。黎凡凡将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检查了好几遍,才确定这不是她的血,才按下了心。
但即便不是她的血,也是相当恐怖的。
而时钰在律师的陪同下从审讯室安然地走了出来。警官对这个大财团的继承人也不敢怠慢,赔着笑脸道:“放心吧,这是正当防卫,在法庭上,我们一定会向法官求情的。”
“多谢陈警官。”金牌大律师微笑着。
“不客气,这是应当的。”这么大面子,陈警官忙回礼。
“时少爷,你的车子已经在外头备好了。”金牌大律师彬彬有礼地说道。
“嗯。”时钰淡淡的应了句,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出了警局的大门。
他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西西。
黎凡凡气得浑身发颤。
“你这头猪,连命都不顾了的,只想护着他。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连关怀一句都没有,这样的人,你还喜欢吗?”沈小慧帮黎凡凡教训她。
黎凡凡在一旁用力点头。
柳西西怔怔地抬起头来,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们,她动作笨拙地用手背抹了抹脸,却看见手背上的血。眼色微微一变,“你们来了……时钰人呢?”
沈小慧噘起嘴,“走啦,看都不看你一眼的走啦。”
看都不看一眼……嗯……还真是他的风格呢。
她还以为西西不是难过得要死,就是心如死灰,哪里知道她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垂下眸子,不再言语了。
这样她真的搞不懂了,倒是黎凡凡突然高兴得一塌糊涂,说咱们家西西总算是开窍了。开窍了吗?她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像呢?
“你们还真早到啊。”快活的西西又回来了,她的猪蹄伸到黎凡凡的盘子里抓起一块蛋糕,“哇,真好吃。时家的厨子果然名不虚传。”
黎凡凡笑容可掬地掐她肉乎乎的小脸,“谁批准你可以用手抓东西吃的?”
“哎哟,你管我,我肚子饿嘛。”
她是睡懒觉第一名,日上三竿,终于恋恋不舍地从可爱的床上挣扎起来。老爸说她最近越来越爱睡觉了,她好像也有点感觉,一躺到床上就不再想起来了,赖死在床了。但……人不贪睡枉少年,趁着年轻,爱怎么挥霍青春就怎么挥霍嘛。
“又能睡又能吃,柳西西,你真的要变成猪了。”
“安啦,我这身材还算十分标准的。”她得意洋洋地挺胸露臀,“怎么样,S吧?”
身旁两位同志吐到不行了。
“唉,大好身材无人欣赏,我只好孤芳自赏了。”她继续视若无睹地恶心人。
沈小慧跟黎凡凡默默地端着盘子到别处吃去。
“嘿嘿,这么多好吃的哦。”她搓了搓手,高兴地夹起一块布丁放在嘴巴里,抬起美眸,正对上了一双深邃的黑瞳。心很不干脆地漏跳了一拍,定力还是不够啊,她在心里默默地流泪。
觊觎别人的老公是不道德的。
她默默地念了三遍,好像还挺有效的。她高兴地弯了眸,再度回望那双黑瞳。她不怕,她不怕啦。
举杯无声地祝福他,将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真是豪气!柳西西,你做得真是太完美的。她为自己鼓掌,再加一百分。呵呵。
身为一个代父参加婚礼的孝女,她也向新郎官致礼了,那么就,大快朵颐吧。
偷偷瞟了新郎官一眼,妈妈呀,怎么还在瞪她?嫌她吃得太多了吗?听说越有钱的人,总是越抠门的。
于是,她背过身去吃。眼不见为净,就让她的背部被灼灼之光烧出两个华丽丽的洞来吧。
“Jason,Jason!”她改不了偷爬人家水管的坏习惯,三两下地溜到了时钰房间的窗户外。
Jason机灵地用爪子推开窗。
“你这只大懒狗,你家少爷今天大婚耶,你不去帮忙,居然给我在这里睡懒觉哈。”她宠溺地揉揉Jason的头。
“呜……”Jason伸出舌头舔舔她冰凉的手。
“你说什么,我不懂啦。”现在她又不是一只狗。她笑眯眯的,用与平常无异的口吻散漫地说道,“以后我都不能再来这里了,你可千万不要太想我哦。你知道的嘛,人生无不散之筵席……你一定懂的吧,我知道你们狗狗之间也是有十分艰深的词汇的啦。”她想起那两只好狗儿兄弟。
“喂!”她将它的长耳朵轻轻扯到唇边,小声地说,“以后我不在了,你要担负起保护你家主人的责任,知道吗?这个家里有人要害他,你是忠犬嘛,忠犬就是要誓死保护主人的嘛。”
Jason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是一条好狗。好样儿的。”她咧开嘴笑。
“多谢你对我爱狗的好评价。”带着一丝嘲弄,但嗓音还是那么好听。
西西浑身一震,两脚没踩稳,连连滑了好几下,幸得他及时抓住她的手,不然她又要自由落水了。她抽回手,狼狈地整了整衣服,衣裳不整是容易让人误会的。面前这个人又是个有妇之夫了……唉,何必呢。
“唉,你不待在婚礼酒席上,跑这里来干吗?”她扬起俏脸,不解地挑眉。
“我回来拿点东西。”他垂着俊眸,心不在焉地说。
“哦……”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闲话莫要多问,她偷偷地,打算无声无息地撤退。
屋内的男子突然轻启朱唇:“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呃……也没什么啦。就是……来看看Jason,好久没见了,有点想念,哈哈,哈哈。”她干笑了两声,“Jason是条好狗嘛。”
黑石般滢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年轻的脸庞。这张青春洋溢,满是快活神气的笑颜,让他心口好生压抑,郁气难以纾解。
被他看得有些面热,她继续抽搐地笑了笑,“那我看过Jason,就不打扰了……”
“柳西西!”他唤住她。
她硬着头皮回过脸,“时少爷,有何贵干?”
他摊开手心,“你的东西掉了。”
他唯一送给她的礼物……不,不是的,是送给那只小狐狸犬的礼物寂静地沉睡在他冰冷的掌心之内。
她老爸果然是无所不能,居然有钥匙能打开这条链子上的锁,害她一时对他崇拜到五体投地了,都忘记问他这钥匙是哪里来的了。想来应该是个大众货,钥匙都是统一款的呢。
她咧开嘴,笑得好无辜,“这不是我的啦,我的那条好像不小心丢到河边,被水冲走了。哎呀,不值得多少钱,没关系的啦。”
“被水冲走了吗?”他喃喃,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说。心脏一阵疼痛地收缩再收缩,叫他几乎痛得呻吟出声。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微微地恍惚了,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撤!
“柳西西!”
“时少爷!”叫上瘾了是吧!
他眸光深沉,有太多隐藏在那一双黑瞳之后的话想说而不能说。他想了一会,才平静地说:“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一命。”
“哎哟,这么客气干吗啦。大家这么多年同学一场,应该的。就算那天不是你,是别的人,我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义不容辞啊。”她笑嘻嘻地拍拍胸脯,没注意到他更加阴郁的深瞳。
她倒是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好干净啊。
是他当真地吓到她了吗?他当着她的面杀了那个人,她觉得他可怕残暴无度了,不再喜欢他了吗?还是在怪他那时候没有像黎凡凡那样,紧紧地抱着她,给她一点点的关怀……
她说啊!她不是老是叽叽喳喳喜欢说个没完吗?为什么突然什么都不说了?
把这链子丢在他桌子上是什么意思?
决心撇清关系了?
决定不再喜欢了?
这是他要的!
那抹俏丽的身影闪得好快,难道他是吃人的魔鬼?是了,他是个杀人凶手……
这些就是他要的结果!
他恼恨地将手心那链子狠狠地朝壁上砸去。
“老爸,启程啦!”
挥一挥小草帽,穿着背心裙的西西快活地跳上车。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她素白的肌肤上,如一块璞玉,美丽动人。
像她娘,像她娘啊……
柳父眼中含着泪光,嘴上仍是不饶人:“死丫头,行为就不能给老子端庄一点吗?人家隔壁张三叔的女儿多温柔贤淑,还有李四叔的外甥女多乖巧文静,就你,活泼泼像只野猴子。”
“我是野猴子,你就野猴子祖宗。”反正她是他生的,谁也逃不掉。
“死丫头,你要把我气死啊。”
“老爸,我们这一趟要好好地玩,把明年后年、大后年的份一起给玩掉了。”
“……”柳父一想起这趟莫名其妙的旅行就发自内心地囧了。
某日,全家人一起吃二姑准备的丰盛早饭,西西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新闻,突然尖叫——
“流星雨!”发狂地扯住柳父的手臂,异常兴奋地吼,“老爸老爸,有流星雨。你快看,将会有万颗流星在南极天空滑落,并伴随奇异红色,是千年难遇的奇景。”手中的报纸扬得噼啪响。
然后呢?柳父满脸怔然。
“我们去南极吧!”
“噗——”二姑把豆浆喷了满地。
“对,我们去南极看流星雨去,见证奇迹的发生。”西西热血沸腾了,握住老爸的手,一脸的真挚,“爸爸,你一定会满足西西这个小小的心愿对不对?”
“可是……南极在很远耶……”这心愿哪里小了?柳父纠结了,“而且……而且那里不许养狗。”
再说了,为什么看流星雨一定要去南极啊?我们中国也有流星雨。
“好,就这么说定了。”西西握拳。
“呃?”怎么着就说定了?
“我马上上楼收拾行李。”蹬蹬蹬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这孩子自从暑假旅行回来之后整个人神经就不太正常了。每天好像都笑嘻嘻的,突然一转头就看到她哭得满脸梨花泪,一边抽纸巾擦鼻涕还一边自我安慰,天太热了,汗流得多。是汗吗?是汗吗?当他视力不明吗?
现在又突然想去南极看流星雨。南极啊,在哪个方向他都不知道……柳父纠结地咬手帕。
“二姑,快把地球仪拿来我找找。”
二姑沉醉地盯着他戴着老花镜认真滚动地球仪的样子。
他还是如当年那般英俊帅气,浑身散发着男子汉的气味。
柳父的鸡皮疙瘩突然掉了一地。她看他的眼神,很像在看新鲜炸出来的一块无骨鸡柳。
“歇业、转租。”
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歇业了?
转租?是不打算再做了吗?
为什么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人间蒸发了?
“少爷,天热,这样站着会中暑的,不如回去吧。我看这宠物店是不会再开了,我认识一家新开的宠物店,在城南,听说那家的师傅手艺也是不错的,不妨去试试呢。”
“新开的?”他是站了多久了,为什么浑身发颤,直觉两条腿发软,快要撑不住了?那新开的店里,可有一个叫柳西西的女孩?她脸皮好厚,怎么赶都赶不走,笑起来好可爱。好几次欲下重口伤她,却又没舍得……
“是呢。我听说那家宠物店的师傅是法国顶级训狗大师的嫡传徒弟,曾经获得过全国训狗优秀奖,法国什么什么比赛奖,总之就是很有名。”
“很有名?”他讷讷的,无法费心去消化身边的人在啰啰嗦嗦地说什么。
天好热,可是他却觉得好冷好冷呢。
他的阳光呢,到哪里去了?
“对啊,是很有名的。”身边的人微微困惑地皱眉。今天的时少爷怎么变成学舌鹦鹉了?
“很有名啊……”他垂着眸静静地看着那白纸上的字,感觉体内的气力正一点一点地被抽走。
“柳西西!”
他胸口猛地一震,赫然回首。
“你疯了吗?你跑那天寒地冻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去做什么啊?”沈小慧扯着嗓子尖叫。
她在哪?他眯着眼,慢慢地朝沈小慧走去。
“找流星?跑那地方找流星干吗?喂,喂!”手机突然从手中被抽走,她仰起头,看见一脸恐怖的时钰。哇,以前觉得他虽然阴沉,但相貌好歹也算秀气迷人,怎么结了婚之后差这么多?
“你管那么多,你是管家婆啊。”柳西西呵着气,鼻头被冻得通红,虽然裹得像结了茧的蚕宝宝,可是她还是冷得蜷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取暖,“不会是因为我不在了,你又寂寞得要死了吧?”哼哼,她还是有一点点娱乐大众的功用嘛。
而她那精力过剩的老爸见到了满南极的海豹,兴奋得血压飙升,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地观光去了。
那头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佯装淡定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猛地滚了下地。“咚”的一声,脑门撞上了硬邦邦的床板。
他很耐心地等那头的姑娘缓过气来,结结巴巴地说:“时钰啊……”她的尾音拖得好长,“沈小慧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
“呃……”如果她老爸一个高兴,说不定他们就得留下来跟这群可怕的海狮企鹅过下半辈子了。
电话那头死寂了好一会。她好想流泪,国际话费啊,会爆掉的……
“你那的具体地址是什么?”
“呃?”她在“柳波芙·奥洛瓦号”破冰船上呢。想怎样?
“联系电话?”
“呃呃……”
干吗,他要干吗?她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柳西西,我要你的具体地址,还有联系电话。”电话那头的柔嗓不淡定了,急躁地咆哮。
“时钰,你这个土地主家的儿子。我,我,我干吗把地址给你啊?你是有妇之夫了,别来招惹我!”她结结巴巴地吼完,瞬间掐掉电话,拔掉电池,像丢炸弹一样丢了好远,捂住两耳蜷缩成团。
再回拨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是关机状态。时钰的脸色像刷了黑色油漆一样恐怖。
就算相貌再美好,盛怒之下也是很狰狞的。沈小慧模模糊糊地想着。
突然,他把手机愤怒地砸在地上,“柳西西,你这个混账!”他怒吼,还用皮鞋使劲地踩踩踩。
啊……她限量版的Hello Kitty手机……沈小慧泪眼矇眬了。
直到那台限量版的手机粉身碎骨之后,他才淡定了回去。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西装,恢复到那个衣冠楚楚,沉静如水的时钰,镇定地拾起手机——如果还能称之为手机的话,还给沈小慧,“我会叫助理把买手机的钱打到你账户里的。”
沈小慧双手捧着Hello Kitty手机,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时钰远去的背影。
她都不知道,原来时钰还有这么MAN的时候……
完蛋了,她觉得他好可爱呢……
尾声
在地球的南北极,会有一个非常特别的现象。那就是极昼与极夜。
极昼便是二十四小时的白天,而极夜则是二十四小时的黑夜。
她很不幸地遇上了二十四小时的黑夜,于是她一整天都摇着尾巴晃来荡去。
“西西宝贝啊,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真的。”柳父在给她套上小棉鞋的时候,笑逐颜开。
他叫她宝贝了……西西嘴角抽了。因为她现在是只狗,所以他叫她宝贝……人不如狗,人不如狗啊。
“干脆就这么下去好了,白天做人,晚上做狗。”
西西扬起头,怒瞪老爸,他很识相地闭上嘴。
她摇着尾巴趴在船舱看风景。她跟老爸办的是短期旅游签证,为了来寻找一片奇迹的流星雨,飘过大洋,冲破冰河,哪里知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到了南极的时候,人家奇迹的流星雨早就燃烧过了。难道她就这么变不回去了吗?总不能做一辈子的小忠犬吧,人家也不稀罕的。
外面的世界天寒地冻,冰封住了一切。满眼望去,只是白蒙蒙的奇景。
她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在南方待久了的人是完全无法适应这种冷风刺骨钻进衣服缝隙的痛楚的。可是脸上火辣辣地痛着,是因为这里干燥的气候,所以皮肤龟裂了吗?
她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脸,才发现原来是流泪了的,泪水在脸上结了霜,所以好痛好痛呢。
现在她是叫声也汪汪,两眼也汪汪……
她想做人家的小忠犬,一辈子效忠他,给他看家,守卫他的安全……可是人家不稀罕,一点也不稀罕!
他是绝情的。那一声枪响好大声,肮脏的血污溅了她一身。跌倒在地,她仰起脸瞧见了时钰那被仇恨扭曲的容颜。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面无表情。她却好像听到他在盈盈浅笑。
看清楚我是怎么样的人了吗?害怕吗?恶心吗?那还不滚吗?
她看得很清楚了。
一个深陷莫大悲屈、沉沦无法自拔的时钰。一个有坚定目标,未来她难以插足的时钰。如他所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算什么呢?
他是别人的老公了……娶了个长得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有气质,家世相当,对他的未来是有裨益的女孩。她要祝福的嘛,可是滚滚热泪怎么止都止不住啊……
舱外人潮涌动,几个外国佬用多国语言聊天,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哼,他们会人类的语言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会狗语呢。
西西吸了吸鼻子,懒懒地靠在窗子边,仰望无垠天空。原来她是这么不快乐。
“西西,有极光!好漂亮,好壮观。”自从来了南极之后,浑身就跟打了鸡血没消停过的老爸一把抓起她的身子,丢到甲板上。
“呜——”寒风刺骨!
“快看快看。”
到底要看什么啦。西西哀怨地抬起头,刹那间被前方白色栏杆边那抹颀长俊影给震得浑身不能动弹——时钰——
他一身白色修身西装,身影瘦且俊,静静地倚靠在栏杆边,微风扬起他蓬松的软发,将那双深邃的幽眸若隐若现。
她左右甩甩头,四周冰川耸立,果然是身在南极罗斯海。
那那那那……那他是怎么凭空冒出来吓人的?
她她她她……她很孬种地连连倒退好几步。
“好美的极光啊。”耳畔有人用英文在赞叹。
“快看,有流星!”
西西不由自主地跟着时钰的视线望去。
一道身长火龙般的流星浑身泛着红色星光,伴随着雷鸣声划破星空,在漫天蓝色霞光下,飞快地穿过极光交叉着,顷刻间消失殆尽,只有那激烈的爆破声不绝于耳。
西西被炸得有些愣,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时钰不知在何时,靠她靠得这样的近,看她看得这样的专注……
如果她现在不是一只狗,她会……会以为他想要吻她呢。
“我是不是比你想的神通广大一点呢?”柔嗓若温润春风拂过她的面,他的气息与她浅浅交融。她迷了眼,入了神,醉了心,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神秀的俊容。
这样迷人的风采,人间怎堪有二?
他笑意淡淡,却是自脸上到眸底的快乐了。她如此陶醉在他的风采下,岂能让他不骄傲。长指不经意地勾起她秀美的香发,“大地主家的儿子有的是钱,要找个人还不容易吗?所以钱跟权真是个好东西,对不对?”眼前的人儿微微眯了眯眼,他心里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笑意,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同他一样,视钱权如粪土,只跟他谈感情啊……
“为了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费尽心机、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婚姻也出卖,别人的性命算得了什么?我早就当自己死了。那些害死我的人,我一个也不能饶过,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他薄凉的唇吐出残忍的字眼,叫她微微矇眬了双眼,他胸口微微揪紧,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可爱的芙颊,“我是不是很可怕?我也想让你知道我有多仇恨,内心就有多丑恶,这样你就会吓得跑得远远的,我……我也便不再有困扰。但事实是,你跑了,而我却……”
衣角被一只小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他的心都化成了一摊水。
薄唇微启,低首含住那红艳艳的朱唇。
“西西,你不要怕我。再喜欢我吧。”
我保证,尽所有可能的,活过来。
三年后。
黎薇怀孕了!
一道晴天霹雳砸在柳西西的头上,手上的爱心便当也滚滚滚,滚了一地。
Jason趁机观摩了一下最近一个多礼拜少爷的伙食——看了一眼,随即惨不忍睹地转过身去。少爷,委屈你了,吃得连条狗都不如。
“时钰,黎薇怀孕了你知道不知道?”她一脚踹开时钰书房的大门。
正伏案看卷的时钰微微挑眉,睨了一眼那大门上的脚印。那扇门,好像是选用极品红木,上面精美图刻,乃是当代木刻大师上乘之作,值很多很多钱。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的重点——他的地下情妇正盛怒着一张粉嫩俏颜,秀眉皱成小山峰。
呵呵,也是颇可爱的。
“时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他忙回神,轻轻咳了一下,“你说什么?”
柳西西免费赠送他一颗大白眼,“我说,黎薇怀孕了!”
秀气男子微启朱唇,半天才“嗯”了一声。她怀孕了跟他有什么关系?掀开俊眸,撇见西西又急又怒的神情,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孩子不是我的。”
“……”
双手撑在大桌上,她逼近他,吐气如兰,“我说,黎薇怀孕了。”
“孩子不是我的。”他很镇定地应对。
“时钰,你在装傻。”西西泪流满面了。
时钰侧过沉静的俊容,似春水的面上有以往不曾见过的单纯与快乐,像极了那壁画上的温柔男子。
西西哀怨地咬他肩膀,小小声说:“黎薇跟那个运动员才认识多久啊,连三个月都不到,就有了。我跟你都三年了,三年了……”
时钰微微黑了脸。
这句话颇有怀疑他某一方面能力的嫌疑。
“我……”他有些窘迫地抬头望天。
“独守深闺,很寂寞的呐。”她在他微红的耳畔吐气如兰。
时钰猛地从椅上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到窗子边,距离某个发情的女人一百厘米还嫌不够远。他吸了口气,缓解轻易被她挑起的****,柔声道:“西西,我们不是说好了……你等我五年吗?”这五年的时间,他跟黎薇相互利用,她帮他拿回时家的一切,他在五年后给她一大笔赡养费,够她衣食无忧地活到下下下辈子了。
五年?黎薇的娃都会开口叫阿姨了!“我没有要你现在跟我结婚。”她幽怨地说。
他带着疼惜与宠溺的目光轻轻掠过她的容颜,“西西,你知道的,我是为了你好。”
他要把自己所能提供给她的最周到的设想都实现,成为事实。
现在的时家虽然比以往平静了许多,他也在黎家的帮助下渐渐掌握了实权,但众多势力还在拉锯,危险仍然存在。他绝对不会把他最重要的人曝露在敌人面前……
承认他对她的感情本就属于意料之外,难以控制之事……但若再有个孩子,他恐怕,恐怕没办法保住他们。
“西西,当年我爸爸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就受够了身边的人离我而去的痛苦。你,不会忍心再让我受这种苦的,对不对?”这话,是威胁她也好,是内心的剖白也罢,他既然忍得住这三年的****折磨,断然是不可能半途而废。
他下定了决心就绝不可能更改……唯一变卦得彻底的一次,便是她。
腰间被暖暖地拥住,他情不自禁地闻她发间的香气。
“我功夫很好的,我不但能自保,还能保护你。你放大大个心。”西西用力地搂住他,给他支持。
“嗯。我答应你,最多再等两年,等我把那些余党彻彻底底地清除干净了,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他不是善良的爸爸,他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我想坐破冰船去南极看企鹅。”
“好的。”
“每周都抽出两个晚上陪我逛街看电影买衣服。”
“好的。”他微笑着,知道这三年委屈了她。
“用我的设计盖一幢房子。”
“……好的。”但,给狗儿们住吗?
“我要那个心里不再有仇恨的时钰。”她含着泪说。
时钰沉默了半晌,眼眶微微湿润,“我会尽量给你的。”
“我还要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一个好老公,一群乖巧可爱的好孩子。我要生一个舞蹈家、一个武术高手、一个科学家、一个电影明星、一个商业大亨、一个风水大师,还有……”掰着手指算。
“……你当自己是母猪吗?”
“呃……”这叫有理想,好不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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