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情如夏花开(三寸日光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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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如夏花开(莫小北)

第一章 居心

因为连日大雪的缘故,飞机晚点了。

出了机场,没有看到司机小毕的影子。他将行李箱丢在一旁,沉着脸掏出手机开始拨号过去。

电话通了之后,小毕在那边连声道歉:“韦总对不起,路上堵车……”

五分钟之后,车子到了。

小毕小跑着过来为他提行李,车门打开,秘书江庭也跟着走了下来,对他点头致意,“总经理。”

韦君拓坐进车里,将公文包放到一旁,揉了下眉心,神情放松下来。

“北城多少年都没下过雪了,今年倒真是奇了,一下就是半个月。”

江庭无声一笑,知道他是在发牢骚。一个月前他出差Y市,定了行程是在一个星期前就回来,不料却被这场雪给耽搁了。

车子启动,维持着平稳的速度前行。路上的积雪虽然都已经清扫干净了,但却积起了一层薄冰,所以开车上路自然要小心行事。

车里开着暖气,吹得人昏昏欲睡。韦君拓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不忘询问一句:“没有公事要说的吗?”

当然是有,而且他离开这么久,已经积累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杂事。不过,那些都不是此刻最首要去解决的。

“工作的事明天去公司再说吧,眼下有件别的事……”

江庭忽然顿住了话题。

韦君拓掀开眼皮,睨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就说。”

“是韦董吩咐的事。”

韦君拓淡然蹙了下眉,重新闭上眼睛,几分冷淡地问:“太上皇又有何指示?”

“晚上有个商宴,原本是韦董自己要去出席的。不过大约一个小时之前,他的秘书打电话给我,说是韦董的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希望您回来之后,可以代他出席。”

江庭解释完,小心地看了后车座上的人一眼。

韦君拓扯了一下嘴角,并未表明自己的态度。

江庭只好又低声提醒了一句:“这个商宴比较重要。”

韦君拓睁开眼睛,眸光定在江庭的脸上,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来。

“小江,你从我大学毕业进公司就开始做我的秘书,有多少年了?”

“五年了。”

江庭神色从容地回道。因为跟随他的时间太久,所以了解他的性格,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

“我以为,你现在是我这边的人。”

江庭笑了一下,回道:“在我看来,都是在帮韦氏企业做事。”

韦君拓看了他良久,也笑了一笑,摇头道:“你这么坦白,小心以后会没有前途。”

江庭仍是微笑着,不再答话。

小毕低声询问一句:“韦总,那现在是往哪边走?”

“回家。”

小毕愣了一下,江庭则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韦君拓扬了一下眉,说道:“我至少应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容忍江庭这小子这么久,一个大男人,整天却总扮演着婆妈的角色,还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江庭是个人才。所以明知他是父亲安排在自己身边,以监视者姿态出现的一个身份,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成功的老板,当然是靠自己的能力与人格魅力去征服员工,他自信可以做到这一点。何况但凡有一点心眼的人都清楚,韦氏企业的主事者,很快就会是他这个太子爷。

想到口中的那位太上皇,他的嘴角掠过了一抹冷淡的嘲然之色。

车子拐了个弯,驶入僻静的镜湖别墅区,渐渐靠近韦家的别墅大门。

抬头却见门口刚好停下一辆车,是老头子的车。

车子停稳,司机下来为后座的人拉开车门,先走下来的却是一道身着红衣的纤长人影。

对方背身站着,弯腰去搀扶车里的人。

韦君拓的眸光定在跟着从车里出来的韦士朋身上,低声吩咐一句:“停车。”

小毕见他脸色沉沉,因为知道个中缘由,便配合地将车子停在了离别墅尚有一百米的路边。

转身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脸侧向这边,所以他看见了她容貌的大概轮廓。

鹅蛋脸,秀眉杏眼,笑容温浅的温婉模样。

他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缓缓一沉,再缓缓地松开。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将目光一转,移到江庭脸上,听似随意地询问:“那个人是谁?新来的保姆吗?”

江庭看了他一眼,平声回道:“不是,是韦董的朋友。”

韦君拓脸色蓦地一沉,目光凌厉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江庭沉默了一下,回道:“你理解的意思。”

韦君拓嗤了一声,嘴角的冷淡笑意缓缓漾开了。

他不过离家一个月而已,这么多年来,老头子始终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几时忽然变得如此积极了?

是因为,那个女人所拥有的那副容貌与笑容吗?

“小毕,把车子掉头。”

江庭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是要发火不去参加宴会了,赶忙婉言劝阻:“晚上的宴会真的很重要,是政府召开的,一般商贾之流根本跻身不进去。”

韦君拓扬了一下眉梢,笑容冷淡。他没那么傻,难得老头子肯放开他的人际关系给他,他当然不会平白丢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小毕,直接去会场。”

从韦家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韦士朋派了家里的车送她回学校,她也没有拒绝。别墅区住的都是有钱人,人人都有私家车,所以路上几乎打不到出租车。

何况,韦家的轿车送她回学校也不是第一次。虽然时间不长,但学校里的流言早就传开了。既然传开了,她索性从容面对,不必再遮遮掩掩的。

一路上楼回到宿舍,没推开门就看到里面有灯光透了出来。这个时候应该是自习时间,不知道又是哪个偷懒的家伙躲着不去教室。

开了门,有些出乎意料,同寝室的三个人都在。

三个人正坐床沿上,像是谈着什么事情。

见到她回来,老三丁桦立刻站了起来,走过来迎她,“阿臻,你总算回来了!”

秦臻的年纪在寝室里排老大,一直都是温和沉稳的性格示人。笑了笑,心想这阵势,八成又是发生了什么跟她有关的事。

拉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笑着环视了一眼四下,无意外都是一副神情愤慨的表情。

看来无非又是谁在背后说她的闲话了,她听得习惯,从来也没将那些不相干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过。

笑了笑,问:“怎么了?个个嘟着个嘴,不会又是为了我跟谁吵架了吧?”

老二颜秀茹脾气没有丁桦那么急躁,不过也是一脸的愤懑神色,“有人跑去系主任那里嚼舌根,说了你的事情。系主任今天在食堂遇到我,就问了很多情况……”

丁桦忍不住嗤了一声,“我都知道是谁去打的小报告,哼,还不就是嫉妒阿臻长得好功课也好!”

秦臻按住她的手,听到这个消息,也没见露出什么担忧的表情。虽然事情闹到系主任那里,可能会对她的课业产生影响。但其实也无所谓,因为她早在其他同龄女孩子只顾着追逐美丽和爱情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自己的人生计划。

老四唐明蕙的胆子比较小,担心地说:“你说,系主任会不会因为那些流言,让你不能顺利毕业啊?”

秦臻淡然一笑。

那些,其实也不能算是流言,因为如果一切发展顺利的话,就会成为一桩事实。

“我跟韦董相处得还不错,如果真毕不了业,那我就争取尽快把自己嫁掉吧。”她半是玩笑地说着。

其他三个人一听,更是担心了。

华盛集团的韦士朋,这个名字离她们这些青涩懵懂的大学生原本十万八千里远。几个月前,有一次阿臻被一辆很名贵的轿车送回学校来,流言四散,她们几个才知道了这个韦董的名字。

韦士朋是个有钱人,她们也见过他一次,温雅有礼风度翩翩。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仍是一个年纪大到足以做阿臻父亲的人。

阿臻长得好,身边不乏许多条件优秀的追求者。身为省内重点医科大学的学生,未来几乎可以预见都是些青年才俊的人选,随便从中挑一个,将来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可是,阿臻却独独挑上了那个韦士朋。

流言有多难听,身为最好的朋友都可以装作没听见。可是好姐妹放着更好的选择不要,偏要去走那曲折难测的弯路,她们实在是想不通。

“阿臻,开开玩笑就算了,你不是真打算嫁给韦士朋吧?”

秦臻知道外人都无法理解她的想法,而她并不否认自己抱着几分投机的心理去跟韦士朋相处。

她出身贫寒,是从山区里走出来的。

家里有三个姐妹,她是排行第二的,所以是最被忽视的那一个。曾经父母想把她送给村里没有孩子的人家收养,是奶奶阻拦下来的。

于是从小到大,她跟父母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冷淡。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她自成年懂事之后,便认清了自己的人生应该去走怎样的一条路。

当然,最初她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不过当她意识到以自己一贫如洗毫无背景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做到白手起家时,韦士朋的出现似乎为她展开了一条更顺利的捷径。

“如果能嫁给他,也不错。韦董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至少不算让人讨厌。”

“阿臻……”

秦臻摇头笑,表情却显然十分坚定,“放心吧,总之我不会让自己受了委屈。”

韦君拓目光定在电脑屏幕上,那上面是刚刚才电邮过来的一份资料。

秦臻,76年生,省医科大学护理系95级学生。

底下是一段乏善可陈的个人简介。

听说,她是在几个月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救了突然病发的老头子一命,所以自此与商界赫赫有名的华盛集团老总韦士朋搭上了关系。

这么多年来,想往老头子和他身边靠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把这个秦臻放在人堆里也不过是中人之姿。

她只是比别人多了一个先天的优势而已。

因为她的眉宇间,有几分母亲当年的影子。

而这才是让人觉得很可笑的地方。

母亲在老头子的人生里,不过充当了一个转身即忘的糟糠之妻角色。老头子这几年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都说人越老脑子越糊涂,他这是在忏悔自己的当初吗?

想至此,不由脸色一寒,将页面关掉了,伸手按下内线,“小江,你进来一下。”

江庭推了门进来,“什么事?”

“老头子最近有什么行程是要偕伴出席的?”

江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想找机会见一见秦小姐吗?”

韦君拓冷笑一声。连江庭都看得如此清楚,可见老头子对那位秦小姐的态度的确十分不寻常了。

“我的确想见识一下,那位秦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庭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很巧,今晚就有个慈善晚宴,而且韦董也的确邀请了秦小姐做他的女伴。”

这么快就打算将她正名了吗?

眸光里闪过一抹嘲色,他抬头吩咐江庭:“告诉我时间地点,另外再给我弄张请柬来。”

江庭实在觉得有些头疼。秘书并不是万能,可是在韦大经理这边,他显然把秘书当作是万能的了。宴会又不是他开的,请柬哪能随便弄到。

不过,还好这次运气不错,因为——

“请柬应该不用了,宴会的主办方是昌明货运的姜总。”

韦君拓挑了一下眉,“明东吗?”

见江庭点头,他哂然一笑,挥手道:“行,那我自己跟他联系吧。”

江庭出去之后,他拿起电话打出去,不一会那头接通了。

他先讯问了一下晚宴的事,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忍不住调侃道:“你小子不是立志只当奸商不当善人吗?几时也做起这种沽名钓誉的事情了?”

姜明东在那边不以为然,“我家皇太后六十大寿,她平时喜欢做慈善,我就干脆弄个大一点的慈善晚会哄她开心。”

原来是他母亲的生日。

姜明东又问:“你打听这件事想做什么?要不要也来凑个热闹,捐献一点身为有钱人的爱心?”

韦君拓停顿了一下,问:“我家老头子是不是也要去?”

姜明东知道他跟父亲关系紧张,赶忙撇清道:“不关我的事,是我家皇太后下的帖子。”

“反正我晚上也没事,你现在就让人送张帖子过来。”听似随意的口气。

姜明东在那头笑,回道:“你韦少爷来自己哥们的场子还要什么请帖?到了就直接打我电话,我保证亲自去门口迎接!”

“好,那晚上见。”

挂断电话,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镜框上,那里面是他与母亲的合照。还是在他上小学的时候照的,照片已经泛黄,因为年月太久,四周开始因为氧化而变得模糊。他特地找人修复了一番,才保持住了照片里人像的原貌。

下意识又打开了邮箱,随着那封电邮一并发来的,还有一张尺寸很小的证件照。

多看一眼,便开始觉得,是真的很像。

扎着马尾,宽额柳眉大眼睛,嘴角微抿,眉宇间漾着一股温婉之气。

虽然,这可能只是一种假象,但这副容貌与气质所产生出来的假象,很显然迷惑住的,不仅仅只是父亲一人而已。

深冬的天气,入了夜室外的温度都在零下。

开着车沿路行来,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上仍存着厚厚的积雪。路上的行人很少,车侧缓缓移动的公交车里倒是挤满了人。

前方红灯,车子堵在了岔路口的位置。

他看了一眼手表,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应该不会迟到。

很快红绿灯转换,前面的车却启动得太慢,他不客气地按了两声喇叭,见旁边的车道空了出来,便一个拐弯插道上前,超车过去。

车子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这车很眼熟。

家里的车子有好几辆,平时老头子出门,用的都是那辆中规中矩的黑色轿车,这辆银白色的名牌轿车他很少会开出来。

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车牌号,果然不错。

他勾了下嘴角,一踩油门,加速将车子开走。

另一边,司机小毕也认出了前面那辆速度嚣张的车子,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的人一眼,低声道:“好像是韦总……”

韦士朋闻言眉头淡然蹙了一下。

秦臻坐在他旁边,见他脸色沉郁,以为是他胸口又疼了,便关心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韦士朋摇了摇头,缓下神色来,“没有,我只是在想,等一下捐多少钱比较不失礼。”

秦臻回了他一个温和的微笑,不再说话。

脸上维持着平静和得体,心里却开始想着,刚才小毕口中提到的那位韦总。

韦士朋的儿子韦君拓,听说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她尚未曾与他碰过面,心里对他的猜想便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形象。当然,她也想过这位韦少爷可能会对她的出现颇有微词,但她并不特别担心。只要获得了韦士朋的肯定,外人想阻拦应该不太可能。

不过,因为听过关于韦君拓的一些事情,知道他虽然年轻却将自家的公司打理得不错。所以她开始有些好奇,这位颇有能力的富二代少爷,他到底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她的出现。

进了会场,寒暄了一番之后,因为韦士朋的身体觉得不舒服,秦臻就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扶着他去了旁边的休息室。

安顿韦士朋好之后,她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这几天天气太冷,她感冒了,晚上答应陪着过来也是在硬撑着,因为不想让韦士朋发现,也是不想错过见识一下所谓上流社会的机会。

为了参加宴会,穿的衣服也都是中看不保暖的那种,外面也只罩了一件呢子大衣。再冻下去,只怕病情会加重。

还好她临出门的时候,放了一包感冒冲剂在背包里。

出来之后,沿着酒店的走廊一直往前走,打算找个服务生去弄些开水过来。

前面的拐角处,有个服务生端着撤下来的空盘子准备下楼,她见状赶忙喊了一句:“请等一下!”

服务生托盘里的东西堆得太满,听到有人叫自己,正要回头之际,手腕一抖,托盘歪掉,结果里面的盘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秦臻怔了一下,当下露出抱歉的表情。

服务生则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她赶忙走了过去,蹲下来开始帮忙一起收拾,“抱歉,都怪我,多少钱我赔给你……”

韦君拓从楼道口旁边的洗手间里走出来时,就看到两个人蹲在那里捡东西,低头一看,一地的碎瓷片。

他本能地蹙了一下眉,自己的路被挡了,无法过去。

服务生面对着他这边,见状赶忙站了起来。

秦臻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愣了一下。

对方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一下,表情冷淡,似乎并不认识她。

她站了起来,没有回避的意思,而是落落大方地对他微笑致意,“你好,韦先生。”

他看了她一眼,眼中并无意外之色,只是冷淡回道:“我认识你吗?”

她从容一笑回道:“我是秦臻,你父亲的朋友。”

他的眸光里有一抹冷凝之色闪过,瞥了她一眼,忽然有了闲聊的心情。

“朋友?”他不无冷嘲地问。

她听出了他话语间的嘲弄之意,却仍维持着微笑,不卑不亢地回道:“是的。”

“不是情人吗?难道我的情报有误?”

秦臻的神情顿了一下,凭此一句便已然明白了他对她的态度。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理态度而生气,仍是神色温和地笑着,回道:“暂时还不是,不过将来却说不准。”

他的嘴角冷然一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缓,说的却是十分锋利刻薄的话:“想往我父亲身边钻的女人太多了,你觉得凭你的条件,可以顺利杀出重围取得成功吗?”

她笑容温浅地回视他,用闲聊的语气回道:“韦董身边的位子再难爬,也远比韦先生你身边那个位子要容易多了。我这个人比较没什么进取心,所以别人都在想破脑袋打您的主意时,我只想攻占一个比较低的难度就满足了。”

事实上她也预料过会出现眼下这样的境况,只是韦少爷的刻薄程度显然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原本以为,一个能力卓绝的成功商人,至少心志上也应当是足够成熟的。

不管她能不能嫁给韦士朋,都没有必要委屈自己,看他儿子的脸色。

他收起眼底的冷色,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秦小姐,做你这一行,太坦白可不太好。”

什么叫做她这一行?讽刺她卖弄年轻傍大款是吗?

“无妨,我的目标并不是韦先生你,”顿了一下,她温然一笑道:“也许不久,你还得叫我一声小妈呢。”

他的神色蓦地一寒,“秦小姐,你不觉得说这句话,连冷笑话都算不上吗?”

她笑着回道:“那不妨拭目以待如何?”

他沉色看了她良久,嘲然地勾了下嘴角,转身离开了。

秦臻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即使做不到和睦相处,也不该为了一时意气激怒他。

多了一个敌视自己的人是件很糟糕的事,尤其这个人,以后还有可能与她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不过这个韦君拓,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是讨厌。

惹不起,最多以后碰上了,她绕道走。

慈善晚会正式开始,秦臻到旁边的休息室里接了韦士朋回会场。

葛老夫人取了自己的首饰出来拍卖,今日前来出席的都是葛家生意场上的伙伴或朋友,大家都很给面子,最后定拍的价格都十分可观。

韦士朋标下了一条铂金手链,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来之后,转身回来,正要替秦臻戴上。

旁边忽然传来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父亲,不替我们做一下介绍吗?”

韦士朋的手顿在半空,蹙了一下眉,抬头看了过来。

秦臻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退到一旁看着韦君拓缓步走近。

韦士朋并不知道他们之前已经遇到过,虽然心中不满儿子进场到现在才过来打招呼,但还是从容介绍道:“这位是秦小姐,我的朋友。”转向秦臻作介绍,“我儿子,韦君拓。”

秦臻客套地打着招呼:“你好,韦先生,经常听你父亲提起你。”

他亦笑得虚伪,几分调笑之态,“爸,这么漂亮的小姐,招进公司当秘书助理应该很合适,以后谈生意会更方便了,拜倒在秦小姐裙下的人想必不少。”

韦士朋听出了他话里的讥嘲之意,蹙眉制止道:“君拓,注意你的言辞。”

韦君拓摆出谦恭的姿态,自动忽视掉他的警告,笑着回道:“秦小姐看起来光彩照人,不如聘她去我的分公司上班如何?”

韦士朋脸色沉了下来,“注意场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秦臻温然笑着,回道:“承蒙韦先生看得起,不过我还在读书,读的也是医科专业,所以毕业走向可能会是医院。”

韦君拓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这年头,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能捞到钱不就行了吗?”

他意有所指,说得露骨,韦士朋与秦臻自然也听得分明。

韦士朋知道儿子这个态度多半是已经得到了什么风声,才会故意让自己难堪。正要发作,却被秦臻用眼神示意没关系。

韦君拓将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走到餐桌边将手里的酒杯放下,转身回来,忽然懒懒道:“爸,其实我对秦小姐一见倾心。看您脸色如此难看,不会是舍不得割爱吧?”他的手搭上了秦臻的手腕,任她挣扎却仍是扣得紧紧的,“可是怎么办,从小到大,只要是我要的,您都会给我不是吗?”

他说完,已经拉着秦臻的手往外走。

韦士朋气得脸色铁青,却苦于在公众场合下不好发作,只有低声吼道:“韦君拓,你站住!”

他回头,无辜地笑了笑道:“带秦小姐去兜个风,顺便联络一下感情。”

一路被拽着出了酒店,车子就停在台阶下的空地上。

他取出钥匙开了车,拉着她走过去,直接将她推进车里,然后“啪”地关上了门,十分的干脆利落。

如果秦臻真要挣扎,也并非完全毫无办法。不过是因为看到韦士朋没有态度坚决地出来阻拦,所以对于韦君拓在韦士朋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可能会对她产生的影响,她觉得应该重新审视一下了。

看着他绕过车子,从另一边坐了进来。

车子发动,拐上街道,沿着灯火通明的中山路朝前开去。

秦臻安静地坐在位子上,拉过安全带系好。车子开得有些快,她感觉头有点晕,感冒的状况似乎加重了。

开到中山路的中段,旁边的人忽然将方向一转,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巷子里。

然后熄火停了车。

秦臻心里疑惑,看着他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刺骨的夜风夹着冷气瞬间灌了进来,冻得她重重打了一个哆嗦。

韦君拓半扶着车门,俯身看了她一眼,“下车。”

秦臻抱着大不了进一趟医院的念头,也没有扭捏太久,立刻推门下了车。

他锁上了车门,领先转了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她拢紧衣领,缩着脖子,哆嗦着跟上去。

出了巷子,不远处正是市中心最拥堵也最热闹的一个十字路口。路的两旁商店里仍在营业,不过因为冬夜太冷的缘故,来往的路人显然比平常少了很多。

不知道韦先生打的什么主意,这么冷的天跑来这里,打算逛街吗?

却看到他沿着人行道一直朝前走,走到天桥的台阶前,上去了。

这么冷。

秦臻忍不住皱起眉,心里想着他不会是看出她感冒了,才故意跑那么高吹冷风,想恶整她吧。

跟着走上去,结果冷风直往脖子里灌,她立刻打了个喷嚏。

韦君拓离得远,并没有听见。

他扶着栏杆远眺,转过头来看她,一反之前的不友善态度,语气随意地说:“站在这个地方,可以看到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夜景。”

秦臻听完此话之后的理解是,看不出来韦先生是个如此爱凑热闹的人。

“韦先生,时间也不早了,不知道你找我出来是想谈些什么?”

他转身看向天桥下那些川流不息的车辆,淡然道:“说说吧,你的目标到底是我爸,还是我?”

秦臻看了他一眼,在他旁边站定,笑了笑道:“韦先生,看来你是被其他女人宠坏了。如你这般自信的人,倒真是不多见。”

伶牙俐齿。

那一张温婉贤淑的脸,果然只是一个欺骗他人的假象。

“秦小姐这样的女人,我却是见得多了。”他忽然欺近,魅惑一笑道:“不如收起你的那一套,从现在开始取悦我如何?说不定我会接受你呢?”

她避也不避,与他对视,“很抱歉,可能真要让你失望了。我看上的,真的只是韦夫人的位子,而不是韦少夫人。”

“是吗?”

秦臻看了他良久,迅速在心里做着忖度。韦君拓显然是只狐狸,看样子只怕远比他的父亲还要精明难搞几分。

也许,此时此地,选择性地对他坦白一些,可能会比闪烁其词的态度要更适用。

“好吧,看韦先生如此精明,我说实话又有何妨?我只图眼前,捞了一笔就可以走了,陪在你父亲身边,十年?二十年?或者再长一些。如果选择你的话,这时间就得翻倍,那太不划算了。人不能太贪心,更何况,像韦先生这么厉害的人物,这世上敢和您相携走完一辈子的人,那胆量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韦君拓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毫不掩饰对她的探究之意。他看着她微微抬起下巴扮作理直气壮的样子,不客气地嗤了一声。

“你倒真是够坦白。”

她回了他一个虚套的假笑,“在韦先生眼中,我不正是这种人吗?”

他点点头,哂然一笑道:“你最后的那句话,我是当指责的话来听的。而我这个人,向来度量不大。你惹到我了,我似乎也没有放过你的道理。”

“你先过了韦董那一关如何?”她并不担心的样子。

“你说这话,实在有点小看人了。你难道没去打听一下,我与我父亲相处二十几年,拿手好戏就是让他低头认输。”

“不用特地打听,韦先生本身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孝子。”

惹怒他又如何,这年头,不兴委曲求全的小媳妇那一套。更何况,韦君拓显然是个软硬不受的麻烦角色。

他勾唇冷笑,“真巧,你说对了。”

秦臻冷嗤一声,打算转身离开。反正都是不欢而散的结果,她完全没有必要陪着他在这里继续吹冷风耗时间。

连招呼也没有打,她直接转了身朝台阶下走去。一路却连声打了好几个喷嚏,头也越发觉得昏沉了。

要赶紧回宿舍去,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身后却有脚步声跟了上来,一路随在后面,不疾不徐的姿态。

她走了几步,停下,忍了片刻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悠闲的样子。见她拧眉瞪着自己,气定神闲地扬眉问:“要不要我发扬一下风格,送你去医院?”

秦臻冷嗤了一声,要不是他莫名其妙把她带来这里,她的病况还不至于弄到这么严重。

没有理他,转过身继续走。

他却突然几个大步追了上来,直接拉起了她的手,下了台阶一路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秦臻挣脱不掉,脾气也上来了,“韦先生,请你自重一点,不要随便就动手动脚的……”

韦君拓听而不闻,拖着她上车之后,发动车子重新拐入中山路上去。

秦臻此时头疼欲裂,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随他去。有他父亲那一层关系挡在那里,他总不敢真对她胡来就是了。

车子路过一家尚未关门的药房,他将她锁在车里,自己则进去买药。

不一会提了一大包药剂出来,坐进车之后就随手丢在了她怀里。

秦臻抱着袋子不动,也不说话。

他在重新发动车子之前,突然撇唇一笑,冲车窗外示意一眼道:“垃圾桶就在那边,要扔就快扔。”

秦臻假笑一声,回道:“为什么要扔?我又不是富贵到有钱发烧的那种人。”

韦君拓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推挡将车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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