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在紫檀桌上铺好宣纸,又在旁侧压上青玉镇纸,然后取了一块香墨放在端砚里细细研磨起来.
溪山凝神闭目,沉思一阵,抬手往砚台里润了润笔尖,在白色宣纸上勾勒几下,随即又从笔架上换了一支,继续在纸上轻点涂抹.
“王妃好兴致.”陈茂昌在门口笑赞道,他身前正站着一身朝服装束的信德王.
溪山转身一见,也笑了笑,“殿下回来了.”
信德王点点头,走到桌前来,“这是落霰皴.本朝蔡公的笔法.”
“正是”,溪山又换了一支笔,同时也换了画法.
信德王走近一些,“淡烟皴,前朝柳公最擅.”
“画山形似容易,神似则难.蔡公创了这画法,纸上山峦立时就有了风骨.”溪山放下墨笔,取了一支较细的画笔来,正往装了各式颜色的瓷碟里选色.
信德王双手撑在桌前,不住点头,“而画云雾时,最宜用淡烟皴,雾出林麓,云绕峰峦.”
溪山眉间更显笑意,“殿下眼力甚佳.”
“唔,我倒差点忘了”,信德王向陈茂昌一招手,“今日散朝之后,皇上跟前的赵公公送了这个来.说是皇上吩咐一定要交给你的,我便带了来.”
溪山往陈茂昌手中一看,是一个做工极为精致的笼子,里面两只松鼠正跳上窜下.
“看来,皇上果然是怕我忘了这事.”她提过笼子,放在窗台上细看了起来.
“王妃,皇上说,请您先瞧瞧能否治好,若是治得好,先寄放在这里养着,待时候适宜了,皇上再要回去自己养.”陈茂昌将小皇帝的嘱咐转述了一遍.
溪山让昭儿拿了一只两端圆头的细竹棍来,伸到笼子里碰了碰,那只大些的松鼠面颊肿胀,神情焦虑不安,而那只小些的则显得有些四肢僵硬,同是坐卧不宁.
“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大的这只,不知何故损了一只牙齿,口内有些肿胀,所以进食困难,取些消肿去毒的药来,大约半月能好;小的这只,也没什么大病,只是有抽筋症,虽不致命,但常有发作可能,治起来稍琐碎些.”溪山扔掉竹棍,在使女端来的水盆里洗了洗手.
“你们先取些消肿散毒的药材来,不要粉末,要汁液.再去取一个小火盆,不要过热.准备小半盅糖水,加些盐,再拿细银勺一支给我.”
内侍使女们很快将器物备齐,送了过来.昭儿伸进笼中先将大些的松鼠捉出,溪山用圆竹棍蘸了些药汁,轻轻涂抹在它面颊上,又将混了药水的一些食物送到它嘴边,小东西嗅了嗅,很是嘴馋地吃了,那涂了药汁的毛绒绒的胖脸上,顿时象抹了大花脸的戏子,引得在一旁观看的信德王和下人们都忍不住掩嘴闷笑起来.
昭儿将大松鼠放回笼中,又捉了小的出来.
“一定握住了,不可让它动弹或是咬到你.好,凑近些,把它放在火盆边上暖一暖,周身多搓搓,千万记住不要烧坏了它.”溪山故意打趣昭儿.
“小姐……”昭儿有些羞恼地冲着溪山嗔笑了一句.
信德王拢着朝服的宽敞袖口,伸长了脖子看着主仆二人交谈,眼角含笑,“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府里在烤野味来吃呢.”
这下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了,纷纷扑哧笑出声来.
溪山抬头回望信德王一眼,他立刻摆出一脸正色,拢在袖中的手也伸出来在鼻上摸了摸,“你们继续,继续.”
那小松鼠的身体经过一阵搓磨,在昭儿手中渐渐软化下来,爪子也张了张.溪山拿了细银勺,舀了些糖盐水,灌到松鼠嘴里,这小东西显然很爱喝甜甜咸咸的水,自己主动舔了好几口.溪山喂完半盅水,不一会松鼠眼神便亮了起来,蓬松的大尾巴也开始晃动不已.
“好了,以后若是它再发作,就照这样用火盆给它暖身,然后喂半盅糖盐水.它这抽筋之症,我也不能根治,不过用这法子可以保它活下去.”溪山再洗了洗手,接过使女递上的绢巾擦拭.
“辛苦了......明日早朝我便告诉皇上安心.”信德王伸手递过一杯茶来.
溪山侧身接过,报之一笑,“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