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顺坊太学博士范子韶府.
范夫人正亲自给刚进家门的范子韶擦拭头上汗水,她一迭声地唠叨,“天这样的热,那些弟子们都懒散不愿上学,你这师傅日日操劳个什么劲.”
“你有所不知,正是因为他们都是些宗室及朝臣子弟,一贯是富贵散漫,所以才更需严加管教.”范子韶从夫人手中自己抓了湿绢巾过来.
范夫人又从使女手里接过解暑凉茶递上,“我听说,朝廷又有推恩令了,太学里定员要从二百人加至三百.”
“唔,是国子生扩至三百,太学生则要加到三千.最近我跟同僚们成天不就是为这事在忙么.”范子韶饮了一口茶,顿觉清凉入肺,“两宫对此事很是上心,一再地督促开试选拔.此次扩充事情重大,推恩面亦广,七品以上官员之子孙可为国子生,八品以下官员子孙若有才俊则可入太学.”
“如此是好事,但学生多了,自然教员也是要加的.又如何说法?”
“大理寺已在谋划,从有功名出身、与考官无亲属关系之人中挑选,然后择优授命.我自己是刑名律学的出身.自然是要选些明法知律的人才.不过公私二试皆以经义策论为主,并不限科名出身,所以选拔教员,也是欢迎精通各种学义之人,只要合适,皆有机会.”
范夫人点头称是,“看来这朝局是要耳目一新了呀.”
“除国子监太学要执行推恩令,现今礼部也在筹备文武科春秋二试改制.相信今明两科,自民间必能选拔些新锐士子出来.”范子韶起身走到门厅前看了看天色,“刘相与信德王似乎在这一点上毫无分歧,皆是赞同.而大学士周凤与大将军宁洪,已在商议明春文武二科之主考监考人选.”
范夫人轻抚着茶杯边缘,叹一句,“我倒是想知道,溪山那孩子最近怎样了.她嫁去王府已有数月,做长辈的,总是有些牵挂担忧.”
范子韶呵呵一笑,“她去的地方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何况有今上的皇叔照看着,谁敢欺负她不成.”
“你们这些男人就是粗心,你当我是担心她在王府里受不受人欺负呢?她在那里是主子,有人就是有心也未必有那胆子,这我何必担忧……我想的是她究竟过得顺心与否?这孩子自幼跟着老相爷,无拘无束自在惯了,毕竟是进了王府,规矩不少只多,我怕她如今觉得格格不入,又怕她不懂与人相处……”范夫人没好气地盯了丈夫一眼.
“呵,还是你这舅母心细,不过我却觉得外甥女还算是个有福气的,她小时候,姐姐姐夫给她找道士批过命,说是‘顺水行舟,一生从容’……正是好命格啊.”
“结果呢,这十年里,她失父丧母,还要努力撑起家业……算命之言有几句可信的?你这老学究,我只想拧歪你的嘴来.”范夫人做势要起身.
范子韶只得以袖遮挡,“夫人息怒,莫怪,莫怪.但我知道,溪山那孩子懂得把握自己的人生.我们只需一如既往,时常看顾着她便是了.”
“这话倒才象个亲舅舅说的.”范夫人转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