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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镜中人语(1)

光线传奇

序曲

轻尘如流萤追逐瑰丽星空

荒寂里轻握大爆炸那一瞬的温柔

一泻千里的分娩呵

谁曾见金色流星的回首

银亮的足尖轻轻蘸着时间的波圈

宇宙玉女晶莹的双腿没有尽头

仰望深穴幽蓝如失明的巨眼

一幕幕悲情的剧作浮现在它心头

“母亲,我找不到您子宫的出口”

呼吸雨露的清芳

沉沉暗夜有热泪轻流

火红的陨石坠引出傍晚的奇花

认生的灵魂于无痕的旧迹中寻找依稀的前仇

所有的记忆囤积成仓

大约有一捆灵魂被遗弃在路口

能解开它的人远未出生

愿拾起它的人已经出走

失控的天空将雷公一起震落

失控的海浪倒灌进来不及收场的蜃楼

擎天巨斧劈入水中

深山中的镜子迎面照见我飞扑的额头

自叙

我是一粒微光

黑洞是我的祖国

我黑暗

如果我也光明我将消失

我只能黑暗才能把世界照亮

不分昼夜与四季

我沉浸在一片薄雾般的黑暗里

黑暗不是笨重的它轻盈

黑暗不是污浊的它透明

黑暗不是窒息的它在呼吸

黑暗是一盏灯--

一盏发出璀璨黑光的明灯

而我就是它的孩子

黑暗宇宙的黑孩子

金色太阳的万胞胎

遇见风我就走

遇见火我就消失

--其实所谓消失就是跌进了另一个世界

头颅星空

人体大陆

每颗鲜红的眼泪将分享太阳的情史

每一串细胞都已铭刻地球初夜的呻吟

在黑夜中行走的人以闪电照亮前路

在白炽的太空中飘行的一粒微光以影子为瞳仁

在遥远的海岸线上

坏死的光线萎缩成片片肌肤

而我正与思维联欢

游戏于众生之门

闪回

阴云闪烁出铁幕的花边

沉闷的月色修饰在古墓发霉的胸膛

我走在热气腾腾的新马路上

硌一硌感受脚底柔软而热毒的沥青与硫磺

高空作业焊火纷飞

雨条钉咬巨型广告上的灯盏烟雾大盛

鸟影网过来

海浪焊紧我

我窒息在结实的空气中

我闷毙在稀薄的光明里

我探出我的脑袋大声喊唱--

“太阳太阳,为我壮阳!

太阳太阳,为我壮阳!

太阳太阳,为我壮阳!”

飘飞的翼龙舒颈而至

狂躁的暴龙匍匐前行

鸟阵似七星飞过

明月如凤卵捧出

大地像一张荷叶铺开

上面露珠摇晃

那儿站着我的雪山宝贝

她那湿润的下体已化为寒冷的冰窟

光洁的腹部已被溪流刨开

她的舞裙被原野紧紧攥住

只有那双善睐的明眼还在痴凝碧空

闪回

那儿站着我的雪山宝贝

我的汗血美人

艳红的鲜血汩汩轻涌

乳白的体液奔腾成巨川

当,岩风吹拂狒狒飘逸的毛发

那,蛮荒中一声长啸而出的是一颗久囚的狮首

剑光把它的瞳孔晕染成桃花

夜林中光洁的大路上轻跃而过的灵豹不再满足于月影

的描画

谁去引爆珠峰

安慰孤弱无助的喜玛拉雅

宇宙闪电永远鞭策着每一颗流浪的孤星

陨石的撞击给了昏庸的地球一记清醒的拳头

闪回

我在雪地上裸身行走

远方大草原的密发梳理着秋风的歌喉

劲舞的瀑布水丝太粗

编不出牧童笛声中缥缈的阁楼

尘封的天目渐渐感应蜻蜓眼中的芳邱

锈迹斑斑的黑洞瞬时间崩塌出七色云流

我愉快地向它们挥手

开始了我甜蜜宿命的浪游

顺叙

我从母亲的下体从天而降

此时另一间房中的家具正在发生自杀

窗帘布裂碎成糠秕洒落

屋角电扇忽被内发的强风吹成鼓鼓的灯笼

墙根凳子被屋顶引力拎走

书桌不堪空间重压柔软地倒塌

大床边的铁条因极度受虐被扭曲成麻花

地板被无形的巨足踩成天坑

最后一声轻响

电视屏幕上熊熊燃烧出一片汪洋

湿漉漉的房间底部萌发出茂密的森林

连枝的黑花绽放着交媾的雄蕊与雌蕊

缤纷的灰尘从天井倒泻如礼花直上

妖丽的歌声逗引出阵阵潜伏的穿堂风

而在门口--院中--

田野上--大路上--

一瞬间

所有的脚印化作鸟儿飞走

抛物线

抛物线

弧形的目光延伸至夕阳的缺口

自叙

抚摸零星的山河

巡天的帝子叹息如歌

谁侧身滑进尘埃的方阵

谁在旋舞的时间中盘坐

谁游泳在我的细胞中

谁决斗在我的基因里

我只不过是一粒微光

我充盈不了整个世界

你们所见那一片白茫茫的时间

原是一簇簇黑漆漆的丝线

适度燃烧带来光明

极度燃烧只是白炽与白炽过后的黑暗

一瓣一瓣

时间飘零

一粒一粒

光线脱落

我只不过是一粒种子

我唯有以泥土为行宫

以万物为寄生

以已逝者为欢场

未来昭然若揭

我是一支伤心小箭带领万灵共同奔向下陷的远方

秋风吹来野地里麦子烧焦的清香

倾巢而出的鸟影忙碌地分割着空中领土

一支伤心小箭带领万灵共同奔向下陷的远方……

光的铭文

白天我是阳光

夜晚我是月光与星光

清晨你醒来

我会照见你沙漠般明媚的脸庞

深夜你睡去

我为你轻轻合上幽蓝的心窗

如果你走在深穴中

我就是那一窠荡漾的水响

刮开黧黑的夜空

你会看见我依稀的模样

当你的眼睛转视苍茫的别处

我愿为你折射出它的辉煌

追问

有时我忆起已迁往异国的故乡

心中甚觉悲凉

收复梦境的神圣使命

已使龙的族人去意彷徨

守望复守望

望不尽那一幕幕的古道与斜阳

高岩上裸立着年轻的酋长

--他是人伦祖宗

人性终结者

人类灵魂的总工程师

却依然困迷于荒芜内心的高潮

旧我如魔

新我如妖

何日之我方可重塑真身

不再于虚弱的喘息中遁逃

自答

我不再需要人格代理

不再需要幻觉经纪人

我知一切已不可返

我已叛离黑洞我的祖国

太阳我的原乡

我只不过是一粒微光

我应该寻求真实的墓葬

满天群星只不过是地板上密集的沙点

宇宙本渺小如伊人唇上呵出的轻烟

还期盼什么呢

我愿栖身在她灵魂的湖畔

聆听暗夜里悦耳的苹果般的小小喷泉

传说

(亦云传奇)

走出洞穴你遗下满穴岩画

走出森林你遗下满林鲜花

走不出原野你于绝望中枯瞑地下

走不出内心的荒芜你的灵魂灌满了泥沙

传说:

当流星划过墓碑上的积水

有人看见你从石棺中缓缓起身

死神的大咒瞬间失效

生神不知冠你以何名

你像一只穿山甲穿过墓石之殿堂

你像一只蚯蚓钻出泥土之深宫

你黯淡的眼神凹处暗聚强光

你蹒跚的脚步随时可以化鹤飞走

你回到黑洞你的祖国

你舔着你的遗物潸然泪下

因为见不到你的母亲

你的身世便永远无人知晓

你狂暴的眼泪四处洒落构成了白天

你沉沉的梦语蜿蜒成黧黑的暗夜

光的族人渐渐湮灭在第七行星的尘埃里

而你依然旅行

穷途的智者向你皈依

自卑的先知每每向你垂询

多少宗教主奉你为神明

而你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粒微光

一缕从黑洞你的祖国中逃逸而出的光线

你如丝般薄

如尘般细

如水般柔

又如春草般透明朝露般晶莹

一如新墓上满坟荆棘般的目光

--分叉,缠绕,针针刺人肌肤

片片锥人心魂

你本无生命

你的生命拜赐于虚空

你本无光明

你的光明拜赐于黑洞

仁慈的地母

包容了你所有的凶心与暴戾

你点亮太平洋海沟之圣剑

你磨光乞力马扎罗雪峰之盔缨

你照明了阴森天堂昏暗古宇宙

你在古战场上四处飞巡

凡你过处

一切充盈着鲜血阳光

一切变为尸之磨坊--

磨磨磨

转转转

一切都被窄成酱汁齑粉

流流流

溅溅溅

所有物质汇为时间的波圈

意淫者以活物为鲜尸

时空大盗以真理为杀场

仁慈的地母呵

你为何一再包容他的凶心

传说:

当地球西壁传来第一声深邃的鸡鸣

三界生灵浩荡西征

你“哗”地裂开密闭的胸膛

“轰”地鼓起尘封的翅膀

你迅速膨胀如层层风箱

以虚无的形状射向虚无的远方

乌奴奴

乌奴奴

你还疲倦地守候蛮荒吗

我会如期来到你的身旁

闪回

粉红色的夕光在银杏林中渲染性欲

你的眼神刮伤了我的背脊

犁开了我空壳的身体

反季节爱情提前来临

早熟的胚胎辩认出谁是我们的母亲

灵魂犹可复制

爱情已成孤本

我在战场上读一册熟悉的童话书

慢慢地睡着了……

传奇之尾声

“嚯”

幽火

梦之祸

坑灰漫漫

舍利嵯峨

缥缈气陆

轻触如窝

天婴纷堕

金霞满坡

周鼎方铸

忽毁秦戈

舞者衰歌

滚石长河

万川无影

镜中龙过

美人之肚脐似洪炉开合

狂夫之眼仁如流星闪烁

光啊光啊

万民对月而长啸兮

昊天忽降光线滂沱

刹时间大地一片通明

那裸坐荒原的是故国的朝歌

(尾声之尾)

昏暗的头疼中一丝轻快的琴声响起

闷毒的交媾中一条虚构的灵蛇游过

你们无需再把星球名单费力查询

一切一切都在向我狂奔

一切一切都在自我狂奔

我只不过是一粒微光

我只不过是一缕纤尘

你们所见的那些幻影

都是我遣出的雇佣军

(他们已经牺牲)

黑洞是我的祖国

比黑洞更黑的是我来时的眼睛

从一开始我就在死亡

我不停息忙碌地死亡

我喜欢死亡

无生无灭的大死亡

寂然不动的大解放

我暗淡的眼神内敛能量

我僵倒的躯壳不再行行藏藏

我真心喜欢光明

若我死了便可如她们一样

从诞生到死亡

我的一生构成了深渊

我是一支欢乐小箭

带领万物射向托起的远方

我洞穿的心灵供你穿越

我悬浮的目光将你萦绕

尘埃史

尘埃家世

这是一个古老的族类,以垃圾为种血

当年恒星与行星乱伦,产下了你这个孽子。宇宙因你而蒙羞,乾坤因你而受辱。造化震怒,将你一举粉碎为尘埃。将你永久消解。从此你便永久地分裂为微粒,任凭巫阳的召唤仍然失散在混茫的六合之外。你悬浮如死鱼,任何波浪都刮得你满地鳞腮。但经过漫长的消解,你慢慢地渗进了每一颗草莱。因你之分裂,因你之消解,你便无所不在地掌握了这个世界。你自由地穿梭于万物的缝隙,你惬意地以天地为长街。起居自由,游浪无碍。你使一切蒙尘,仿佛为天地万物全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青苔。--尘埃,空中的戈壁。--尘埃,空中的海。你静候阳光撤出,便悄然进来。

尘埃的梦

尘埃:尘封埃及

小土

云力

林夕

鱼羊

丰色

水立

我立在水中

我立在水中饮水

我立在火中

我立在火中无法饮火

我唯有自焚

林火

林夕有火

焚梦

梦焚

梦焚尽

一坑灰

趁坑灰未冷

让我旧梦重温

但你的树林呢

但你的夕阳呢

但你的鱼儿羊儿呢

但你的丰娆美色呢

你唯有泣

你唯有立在水中

你的双腿被过往的漩涡摩擦起火

被穿梭的水鳞甲削尖成瘦骨嶙峋的冰川

你浑身大气沸腾

你头上地热生烟

你脸上泥土松动

你肩头雪块剥落

你差不多就快要一声啼叫哭笑而出

但你凝固不成幻影

你已被永久地消解

你只是一粒永远微小的尘埃

你所掌握的世界

正在将你掐死在怀

你嘴角的微笑顿时凝固如树桩

你舒展的额头顿时黯淡如流星带来的更黑的天空

你幸福的眼睛顿时空洞如陷入了一场艰巨的回忆

尤其是在初生之时就有人强迫你回忆那

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的固态前生、液态今生与

气态来世

“趁坑灰未冷,让我旧梦重温”

你长久地立在水中左腿如冰柱

右腿如火龙

你瞑目自赏

渐闻内脏毕剥燃烧

不时传来清脆的爆炸声--

是儿时把豆子埋在炭火中的音响

尘埃陷入回忆(缺)

仿佛打水时水桶在井中越陷越深

回忆再深些

我找到了古井的出口,就在她的枕边

一条透明的鱼游过一片浑浊的水

一场致命的回忆将失去一场催生的雾

抽去双腿的波涛依然沿着两个空空的圆柱绕行

人是一把剪刀

剪断了所有的来路

“路人已倒下

路还在疾走”

林又夕矣

梦却不在

隐秘的会意字瞬时被抽空而无意义

没有火的参与自焚却依然有效

凭沙漠的唇印辩认当年车迹

凭水井的形状挑起当年水桶

洪水灌溉家园

我灌溉洪水

流星--

宇宙中流言四起

清晨我醒来看见眼前灰尘浮动如一团水晶

我知道她们看我也是这样

我们已被永久地消解

这是他们的世界

请葬我于星空

请葬我于星坟

星空太挤

我唯有自焚为尘埃

自葬于卑微的低空之际

尘埃陈述哀情

它的嗓子尖得像太监与妓女的合唱

我是一场人伦悲剧

我是辉煌神国的奇耻大辱

我是光明上帝的惟一污点

我证明这个世界是腐朽的

一朽成灰

再朽成尘

三朽如梦幻泡影被大火焚凝

用雪擦亮的镜子

用炭灰擦亮的镜子

自恋的镜子空无一物

十八元素充盈宇宙

落难的才子刚好赶上最后一趟淫奔

谁在深夜潜入枕边的古井

马无缰

人无肠

谁能系住天边流星的翅膀

地球上每只卵都是飞碟

太阳温暖我直至烤为干尸

我体内的蛆虫潜伏已久

只等我颓然倒地如柔软的面条便一窝蜂撕咬

我叹气

我叹出的气息被墙壁“嘭”地挡回

我远望

我远望的眼神被旋风“咝”地卷走

我垂头

我垂的动作还没作出已被虚构的枕头垫起

我只不过是一粒匆忙的微弱尘埃

比微光更微茫

比微茫更微茫

你的沉默是我最黑暗的时刻

又一匹梦之马把我撞飞

空中飘动着白云的版图

又一双虚无的轻便跑鞋从我额上大踏步起飞

撕开面颊也许有鱼儿游出

撕开手心也许有火把嶙峋

撕开小腹也许会看见莲花盛开

撕开胸膛也许会看见婴儿时的她静静地抱膝而坐

就把满头青丝点燃当作火把吧

你会照亮清尘的眼睛

你说你已经衰老

沙子正把落叶掩埋……

那请以朽木为棺

以朽棺为舟

以朽剑为舟人

将我在清晓时摆渡

尘埃一日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太阳是个永远飘浮的头颅

悲怆的武者长跪帝阙

穷途的文士困守江湖

这一天发生了什么

空旷原野并无神迹出现

“路人已经倒下

路还在疾走”

滴滴滴滴

时针分针钞针在玩着高妙的平衡木游戏

一个刻度就是一块砖

所有的刻度加起来就是一副完整的多米诺骨牌

轻轻一碰--

“哗啦哗啦哗啦”

时间崩塌为残片

一团星云冲虚而出

尘埃四逸如云烟朵朵

这一天你看见了什么

你的眼睛本是尘埃凝固

你会看见别的什么

眨眼再合眼

瞑目于内心的酸楚

我们的生命以尘埃的舞蹈为计算

它游弋一回

就算是我的一日

别勾住它

让它走

可是你能到哪儿去呢

你已被永久地消解

当你觉得正自由时

其实在它的怀中

尘埃千载

任何考古都不能证明什么

盛世曙光进入千门万户

性感女神目光冉冉升空

衣带缓缓飘舞

谁能告诉我这一千年又将发生什么

人类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尘封的世界尘埃是惟一的舞者

阳光正照大海

浮沙已把清泉掩埋

千载以来

云烟蜿蜒如画

人类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并未有过真正的日子

别了

我的尘埃世纪

我的废墟帝国

尘埃千载

唯余焚灰

当尘埃再次凝聚

可还像当年那样不堪一击

打开雷霆仓库

你会听见青铜的叹息

弑神后传

大血无色

大尸无形

坠剑千钧

奔雷破浮冰

幽蓝暮色隐隐作痛

造人运动挥汗如雨

长戈钩走明月

月影依然在空

当所有的历史重演无趣宿命本身

亦无归宿

终当有人直面此生如婴儿探首出母爱的子宫那勇敢的

临空一跳

一场黑暗的暗示成像匆匆

暴力不敌虚无

自取其辱

尔等芸芸众生一切无用功,每日每事自取其辱

可怜的高等畜牲,你们等不到那份可口的血腥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