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她真的太累了,那一觉睡的好沉,睡梦中她竟梦到他离她而去,所以眼泪就那样静静淌出,浸湿她如扇睫毛。
晶莹透亮的泪珠儿让守在一旁的萧千御顿失心魂,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情难自禁,萧千御竟俯身吻上她的眼睫,用他温热的唇舌拭去挂在她羽睫上已经冰冷的泪珠。
因他的碰触沉睡中的人儿轻轻一颤,并发出一声嘤咛,他倏地一惊,停下失控的动作,余下一室尴尬。
她并未醒转,继续昏睡。
凝视她如完璧一般的绝色之容,萧千御不禁失笑,不知是怎样的香魂入驻其中,才能将他清冷的心也紧紧缠绕。
他就说嘛,一个男人怎就能长成她这样,原来真是一个女人,是多年的幻想成真吗?连萧千御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孤寂的夜晚,她一身红妆入梦,令他魂牵梦萦。
而她永远只能是他的一个梦,永远……
萧千御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默道:“萧千策,你可一定要给朕滚回来,要不然这个笨女人朕就收归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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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心竹睁开眼时,竟见自己躺在黄金帷帐之中,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完了,这把真正要死了,皇帝的龙榻哪是她能躺的。
她连滚带爬的从宽大的龙床上下地,一旁两名宫婢见状忙上前服侍,她哪里还敢让人服侍,拔腿就往营帐外面冲,一边跑一边将散开的头发简单挽成一个髻,却没有注意眼前,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他娘的,那个混蛋挡老子的道。”铁心竹一声咒骂,她在边关的时间太长,和那一帮大老爷们儿在一起久了难免就学会几句粗口,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口头禅。此时她跑的又急,一激动脏话就脱口而出。
萧千御刚听见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正循声看去,一簇火红就撞进他怀中,细看眼前佳人,身形高挑,青丝黑亮如缎,一身红衣烘托出她的性感,红衣上用金丝绣的牡丹花又为她多添一分妩媚,这般风情丽色,他只在梦中见过。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他恍然若梦。
可是身为皇帝,他早习惯了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于是淡然道:“朕还真不知道,你居然还会讲粗口。”
于皇帝来说,越是淡然的语气心思就越复杂,任何人都不会知道那平淡如水的话语背后会有怎样的阴谋算计,也不会清楚那话语背后的痴情。
这种语调铁心竹很熟悉,每次皇帝打她板子前就是这调调,她慌忙单膝跪地,道一句:“皇上恕罪。”她其实也犹豫过该不该来个五体投地请罪,以表诚心,毕竟她刚刚对皇帝吼了一声混蛋。
她在皇帝面前一向规矩,嘴巴是把了门的,绝不带一个脏字。可在边关时就判若两人,毕竟天高皇帝远,整个边关她说了算,虽然不至于横行霸道,但也是耀武扬威惯了的主,所以说话就放心大胆,从不忌讳,可她却忘了皇帝正在边关,一时没调节过来,铸成大错,悔之晚矣,她的屁股又要受罪了。
萧千御浓眉飞攒,不觉莞尔,他该让她学会如何行女子的礼仪,她一身裙装还行单膝跪地的男子礼仪他怎么看怎么别扭。
铁心竹见皇帝不发话,于是小心翼翼的替自己求情:“皇上,看在微臣这么拼命的份上,那板子就少打几下吧。”
“不打了。”萧千御施施然一句。
“咦?”皇帝的‘慈悲’让铁心竹一时间无法接受。
萧千御在铁心竹脑袋打结时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你有孕在身,就不打了,以后也别乱动乱跳,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也该有个分寸。”明明心里惦记着她的身体状况,但却是一副说教的口气。
铁心竹一双水汪汪的媚眼不仅有着感激,还带着几分庆幸,原来怀孕有这样的好处,她暗下决心以后得多怀几次。
她其实是这么算的,一年十二个月,怀孕就要占十月,那么她能少挨多少打,若是她知道日后生孩子时能扒了她一层皮,她定不会有今日这种愚蠢的想法。
萧千御遣退身边侍卫,负手前行,并未回营帐,而是漫步军中。
皇上没有命铁心竹退下,她也只有缓一步跟在皇帝身后,她那一身鲜红走在军中特别扎眼,引来不少军士侧目,举步间自是潇洒随性,别是一番风情。
两人一路无话,终是觉得太闷,于是铁心竹问道:“御哥哥,你没看我的书信?”
“看了。”萧千御停步回道。
“看了,看了怎么不去贺南而跑来西北?”她明明在书信上告诉他,让他趁大金兵力集中于西北时出兵北上,夺回幽燕二十六州,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对于放弃夺回幽燕二十六州,改为支援西北边境的决定,他不后悔,再救下她的一瞬间他更是庆幸没有选择错误。
皇帝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转了一个话题,他告诉她,据他派去贺南的探子回报,大金在贺南的防线上也布下十五万兵众,那些全是大金皇太子的军队。
这一消息让铁心竹惊讶,能够不拘于一隅,布全局之兵,那璎炎兀鎏果然是将帅之才,不输她呢。而且此番若是璎炎兀鎏领兵攻城,也许她的结局就真是战死沙场,饮恨九泉。她也真该感谢那人的袖手旁观,他若是大金以后的君主,一定是天下苍生之福。
“现在战况如何?”铁心竹问道。
“大金昨日已经退兵。”
“三关夺回来了吗?”
“夺回来了。”
“那么策呢?”她问了那么多,最想问却又最不敢问的就是这一句。
“有传闻说他在降龙壁一战阵亡,但朕派出的人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萧千御也如实回答。
“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除非她亲眼所见,否则她绝不相信他会弃她而去。
“那如果是真的,你会如何?”会不会给他人一个机会。
“不会有这种如果。”铁心竹一笑置之。
萧千御将她整个人纳入眼中,然后闭眼回味,她,果然只是他的一个梦。
那一天夜里,铁心竹摸黑偷溜出呈祥关,往降龙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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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心竹一路寻去,虽不见血流成河,但绝对是尸横遍野。行到降龙壁的绝壁之下,死尸更是不计其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直让她恶心想吐。
忽的她眼神一滞,心如石沉大海,眼前那匹白马,浑身扎满了箭,那匹马她识得,是他的白玉,那么他人呢,会不会也像这马一样,被万箭扎透。
她站在原地不动,连眼神都不敢再去搜寻,她怕她会看见一抹白色身影。心中的惶恐让她无力而又麻木,迟疑须臾后,她硬是走近前去,在白马身后,看见他呈尸其中,他白色的铠甲早就被血浸透,干涸后已成暗红色。
“骗子,萧千策你是骗子……”她一声哀嚎,抱着他的尸身哭的伤心欲绝,亏她那么信任他,他却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原来死亡才是背叛的终点……什么不会负她,什么一定会回来,通通都是骗人的……他是个骗子。
“我不是骗子。”一声温润突然在铁心竹身后响起。
她哭声顿止,抽抽泣泣中缓缓转头,她的策,虽然一身白袍染血,却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即使一身狼狈,在她眼里却仍是俊雅依旧。
铁心竹猛然朝萧千策扑了过去,他张开双臂想拥她入怀,却被她生生压倒,发出一声低呼。
他浑身是伤,无法徒步走回去,只能寻了一个靠近水源的隐蔽处自行养伤,他隐隐听到一阵阵铃铛声,虽然极其细微,但他也知道是她来了。
他带着伤循声找去,正看见她在那里哭的稀里哗啦。
“你受伤了?”铁心竹忙扒开萧千策的白袍,露出胸前狰狞的伤痕,而且被她刚刚这么冒失的一撞,又淌出血来,眼泪又禁不住涌出,滴在他的伤口处。
“喂,你想谋杀亲夫吗?”萧千策笑道,他已经疼的找不到北了,她还在他伤口上洒泪,真个要疼死他么。
铁心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赶忙爬起来,扶起萧千策寻水源的方向而去。
两人这般依偎前行,到还真像一对白头到老的夫妻,两相搀扶,缓缓而行。
“那个穿着你铠甲的人是谁?”她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乱箭射来时,是他冲到我身前,为我挡了致命的数箭,然后我们就一起掉落悬崖,我胸前的伤也是被峭壁上的石锋所划破。”
他还记得那人对他说‘王爷还要给将军大人幸福,一定不能死’。所以那个人死了,他还活着,他甚至连那个救他一命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所以他卸下他的铠甲为他披上,以示感激。
然后便是沉默,来到水源处,铁心竹为萧千策宽衣清洗伤口,指腹碰触到他身上每一处伤痕,她都心痛。
萧千策见她心痛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于是哄她道:“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就是现在洞房都没问题。”
“真的?”铁心竹疑惑一句,他浑身有完好无损的地方么,伤成这样洞房一事可能有点困难。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最为得意的就是这一点了。
“那就把你给我。”铁心竹说完就将萧千策扑倒。
萧千策顺势拉下她的身,就地一个侧翻,反将她压在身下,怎么说他也是男人,怎可能被她压下面。
两人的视线紧紧相缠,心意更是相通,没有任何话语,他解开她一身红衣,即使没有金屋笙歌也没有洞房花烛,他一样跨凤乘龙。
她和他抵死缠绵,紧紧纠缠,他胸前的伤口又流出鲜血,流经他平坦的小腹,汇聚在他们结合之处,犹如处子之红。
第一次那是肌肤之痛,而这一次,她痛到灵魂深处。
最原始的律动,每一次都撞击到灵魂深处,在那里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同时也在三生石上刻下他们的名字,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