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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显的感觉到耶律逐原对我似乎有了一丝疏远。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只是以前他再忙,再晚,也一定要回到西殿与我同寝,然而现在,他却镇日的留宿在御书房,就算偶尔回来,他也是用完膳后就坐在榻上看资料,看各方将领或朝廷宫员送来的奏折,往往一看就是一夜。
他如此的冷落我,倒是我心里所愿,我也落得清闲。我叫绿珠帮我在管事的宫人处拿了许多书籍来,大遥这个民族虽然野蛮,但几代遥主均修习中原文化,所以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书,甚至还有一些在这个时代看起来还算时髦的小说,虽然书里全是文言文,要弄懂这些所言所语对我一个现代人,一个以学习白话文为主的人来说有些艰深,但毕竟聊胜于无,每当夜幕降临,我就往床上这么一躺,翻几页这样的书,看着看着也就熟睡了过去。
我不得不说,最近我真的很好眠,腊月的遥国,已是漫天的飞雪,若不是屋里点着火炉,人在这空荡荡的屋里准能冻成冰块儿。也不知是冬天太冷的缘故,还是我听说麝香可以避孕而特意让人在房中点起了麝香的缘故,总之倒进暖呼呼的被窝里,又没有了耶律逐原的纠缠,鼻间萦绕的又是宁神静气的味道,我总是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精神倍儿足!
只是,这样的生活里,我又有着一丝丝的不安。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时候的耶律逐原,这个不似以往热情的耶律逐原,反而隐藏着很大的危险一样。
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
有一天夜里,我在沉睡中翻过身来,似梦似醒之间,我仿佛看到正坐在我对面榻上的耶律逐原正用他那如鹰般的眼睛在深深的看着我,仿佛……还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他看我干嘛?他又为什么叹息?
只是当时的我还未及多想,又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忆及此事,也不知是真是幻?
随着耶律逐原越来越忙,随着绿珠出宫的时间越来越密切,我也间或性的知道了许多的小道消息。一切如我所料,楚军浩浩荡荡的向遥国进发而来,打出的旗号就是为了救我而来。毕竟,我是一个国家的太子妃,太子妃的被掳,关系到的就是一个国家的体统与尊严。楚国,是无论如何,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是一定要把我接回去的,对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然而,我也知道,这一点也触到了耶律逐原的底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我的,这一点,从他在楚国如此强大的大炮攻势下亦积极备战的姿态就可以看得出来。
有这样的情况下,虽然我知道,当务之急,我必须要打听出那份传说中的行军布阵图的下落,得知遥国的军队所在和部署,能让楚军早一些在这场战斗中取得胜利,然而,在我的心底,却仍然存在着一个小小的心愿:那就是和谈。为此,我专门修书一封,让绿珠传书给王雷,令他转给奇轩的探子,非必要的时刻,绝不能轻易使用大炮,以免伤害更多遥国的无辜百姓。果然,奇轩懂得了我的心意,在王雷接到书信的第四天后,绿珠从大殿外当值的宫人口中探知,奇轩已缓和了攻,驻兵于计都,有和谈之意。听到这个消息,我才略略放了一点心。
然而,奇轩的缓和,却给了耶律逐原一喘息之机。
就在奇轩在攻下了遥国南侧的计都后并未再有大的进攻动作,并诚心派出使者来京都和谈之时,耶律逐原却下令将使者斩杀于宫殿前,竖起了旗帜,并派出了西朱雀将军乌卡和北玄武将军隆尔古接应遥国以南各个还未被奇轩攻破的城池,分明想做顽强的抗争。
得知耶律逐原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的时候,我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仍免不了为他这个决策而感到叹息:为何还要打仗?奇轩明明已经开出了条件,已经派来了和平的使者,可仅仅为了一个我……耶律逐原却要让鲜血涂满大遥的各个角落,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这是为什么……
值得吗?耶律逐原,你难道……就真的不能放了我?还是,你本来也有着想要逐鹿中原的野心?就像你在会都时告诉我的那样,你想称霸天下?为了这个理想,你可以不顾所有人的性命?
由于耶律逐原强烈的敌意与抗拒,遥楚和谈已然成为了空话。我现在唯一寄希望的,就只能是那张行军布阵图了。
只希望……能早日拿到此图,早日……
结束遥楚的这场战争。
然而,话虽如此,我心里却是清楚的。行军布阵图乃是国家最高军事机密,要得此图并不容易。耶律逐原必会将其放在一个保密的地方,保密的看管,严防有人窃取这个机密。
在警备如此森严的宫廷里,我该从哪里下手呢?又该如何取得这份绝密呢?对于这个问题,绿珠和我都感觉万分的头痛。
然而,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想不到事情竟然出现了转机。
那是一天晚上,雪下得很大,用完晚膳,我又一次早早地躲进了被窝,躺在床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那些我半懂不懂的书籍,正无趣的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殿外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即近,停至耶律逐原面前。
“可汗,”是那那齐的声音,只听她恭敬地道,“四王爷在殿外有紧急军情求见。请可汗移驾到御……”
“嘘——”我却听耶律逐原小心的嘘了一下,他轻轻地探过头来,看我有没有睡熟,我赶紧闭起眼睛穿着睡得很沉的样子,却竖着耳朵听着他的一言一语。这一招果然哄得耶律逐原上了当,只见他看了看我,又转过身来对那那齐小声地道,“不必移驾了,你请四王爷请来议事吧。”又顿了顿,“去,让萧将军去御书房把我放在那里的行军布阵图给取出来,送到这里来。”
行军布阵图?
乍听到他这么一说,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抑不住地欢呼雀跃。
想不到,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耶律逐原,你对我一点戒备都没有,又岂知……这行军布阵图,正是我期盼已久,最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那那齐下去,耶律阿单走了进来。我从眯着的眼缝处看他,只见他身着一件大红的袍子,衬得他的形象十分俊美,在烛火的映照下,却又显得有些诡异的阴沉。
进殿后的第一件事,耶律阿单就是朝我睡着的方向撇了一眼,眼含着不满转向耶律逐原,压低嗓门道,“皇兄,议事当去御书房,怎么可在这里,当着这个中原女的面……”
耶律逐原却抬起手来摆了摆,制止了他继续的说辞,“无妨,她睡着了。”他小小声地道,又眼含着温柔地看了看我,“况且天又这么冷,这边暖和一点。”
“可是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耶律阿单仍小声的抗议。
然而耶律逐原却浅浅一笑,“我相信……”他缓缓地道,“绮君她……不会背叛我。”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咬得很重,让我的心莫名的一痛。
听到耶律逐原这么说,耶律阿单有了几秒的沉默,终于,他长长一叹,“唉,皇兄想你当世英雄,却也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时候。罢了罢了,你是可汗,怎么说怎么做,全凭你安排便是。”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帅哥走了进来,看到了我睡在床上,亦是一愣,投向耶律逐原的目光也如耶律阿单那样,充满着不赞同,刚欲张口言语,却被耶律逐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好了,”耶律逐原招呼着帅哥道,“好了,将图拿过来吧。”
帅哥走上前去,将行军布阵图摊在耶律逐原办公的案上,然后,三个男人围在一起,小小声地嘀咕了起来。
“皇兄,”耶律阿单指着案上的牛皮纸图的一处,“今日臣弟接到消息,乌卡现已率大军渡过了喇拉河,并经由南侧的喀尔山脉绕行一百里后深入现在楚军驻扎之地——计都的西南方向,并成功与在那里的游击将军纳兰锐率领的十五万大军会合,只待可汗一声令下,即可趁陆奇轩不备时发动进攻。”说罢,他重重地在图上的左边偏下方重重地点了点,我从眼缝中暗暗地记下了方位。
“嗯,”耶律逐原看了看,脸上表情未变,小声地道,“命乌卡与纳兰锐全军整军待发,但注意隐蔽,现在还不是发起总攻的时候。”又转向帅哥,“隆尔古那边布置怎么样了?”
帅哥指了指图的右边偏上角,“隆尔古今天传回的军情是他已成功与莽古尔青在计都东北处的残部约四万将士顺利会合,再加之他出征之前所带去的二十万部众,如今已潜伏在了计都东北方的邻镇安阳,只待可汗的命令一到,即可配合乌卡,对陆奇轩形成左右夹击之势。”
………………
………………
他们就这样谈论着,也许以为我早已睡熟,所以如此机密的军情,他们并未有半分的隐瞒。然而,让他们料不到的是,我却竖起耳朵,将他们的所言所语,听了个清清楚楚,也尽我的所能,记下了他们行军布阵的方式方法以及战术战略……
只待天一亮,我趁耶律逐原走后,即可将今晚所听到的详细记录下来,让绿珠带出宫去交予王雷。
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
都会尽快的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