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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眼见着有人闯了进来,奇轩全身立即防备了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剑,直视着洞口处身形高大的男人,“你是谁?”
然而,来人却不说话,但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我仍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正看着奇轩,“你?陆奇轩?”他疑惑地开口,声音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语调。
“帅哥?”我惊呼,“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却见帅哥上前一步,无视于奇轩紧张的神情,淡淡地开口,“这片林子,是我父亲从小训练我时的地点,我当然熟悉。我甚至还在这洞中被父亲关过禁闭。”他向我解释完,又看向陆奇轩,“你没死?”
“……”
“这么说来,可汗出征,是你设下的计策喽?”
“……”
见奇轩不语,帅哥顿时明了了事情的全部始末。他的神情也骤然间紧张了起来。
“庄绮君,我原本还担心着你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所掳,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用不着了。”他轻轻地向我开口,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递到我手里,“拿着!”
我一愣,直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
帅哥见我质疑,也不多言,扯过我的手,硬将金牌塞进我手里,“我说过会放你走,自会实现我对你的承诺。现在四王爷暂时还未找到这里,你们趁着现在他们折返的功夫,立刻带着这块金牌,绕过这里,沿水路出城。沿途,如若碰上有士兵盘查,可将此物交予他们检视,他们自不敢为难于你。”
说罢,他转身,拉住腰间的绳索,就要出洞。
“帅哥!”我唤住他,“谢谢你!”
帅哥的身影顿了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说过的话,已经兑现。庄绮君,欠你的,我都还你了。还有,”他身形稍转,看向陆奇轩,“陆奇轩,我今日不与你一决生死,是因为我念在如若你出事,庄绮君也难保能回到楚国。但是,他日战场再见,我绝不会再手下停情!”说完,他不再赘言,拉住绳索,飞身向洞外一跃,顿时消失了踪影。
洞中,一片静默。
唯有我,紧紧地握住金牌,对着洞口,轻轻地说,“帅哥,谢谢你。”
照着帅哥的吩咐,跟着奇轩出了山洞,我们趁着此时追兵折返之机,招回了四散开来的军马,绕过这片丛林,在天亮之前,我们甩掉了遥国的追兵,沿着一条湍急的河流,骑马南下。
一路的辛苦俱是不表,我们沿途奔袭,一路上,为了躲避遥兵的盘查和关口,我们俱是绕道而行。饿了,吃着河里的鱼,间或奇轩射下的鸟,就着火烤得焦黑,也没有盐,就这样将肚子填个半饱;累了,就席地而躺,以天为被地为床。
就这样,在眼看着太阳几升几落之后,在经历了几天几夜不停的赶路后,终于,我们面前的河道不见了,而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雅丹地貌。
这里,就是耶律逐原与我谈心的地方,离会都战场,已是不远。
最重要的是,绕过这里,往南,就可进入绿洲,经祁支山,回到楚国原城;
往北,则可进入遥国重镇会都,与在那里驻扎的楚军会合。
正当我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之时,眼前突然一花,只感觉一阵黑风拂面,惊得我差点掉下马去。
奇轩忙扶住我往偏向一旁的身体,“小心,”他小声地叮咛我一声。
我稳住身体,心神未定地向刚刚袭击我的东西看去,只见一只体形似鹰的鸟正展翅飞入云宵,在空中盘旋着,发出一阵阵怪异的鸟鸣。
“这是什么?”我问奇轩。
奇轩笑了笑,安抚着我,望着天空中一直盘桓不去的鸟,向我解释道,“这是鸮,一种类似于鹰的猛禽。它白天多为单独活动,飞翔能力极强,也是视力最好的动物之一。这是我在攻下遥国的几个城池之后,看牧区当地的牧民们皆将其驯化后用于捕猎和传送消息,所以一时兴起,培育出来代替信鸽的消息鸟。它与信鸽最大的区别,就是信鸽认的是地方,但它认的却是人。这就减去了许多消息传递时的不便。你看,”他伸出手来,从衣领中拉出一个东西,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枚短笛!只见奇轩拿起短笛放于唇边,轻轻一吹,“咻”的一声,短笛发出一声空鸣。在我还未回神之际,就见刚刚还一直在上空盘桓的大鸟一个收翅,俯冲下我们,奇轩伸出右臂,它扑腾腾地就飞到了奇轩的手臂上,两爪抓紧,威风凛凛地看着我。
“哇,好帅!”我不由得睁大眼,看着这只蓝天中的霸主,现在却听话的停在奇轩的手臂上,直忍着想要去摸摸它的想法,与它俩俩对视着。
其实,在现代的时候我就知道,古人通过训练隼、鹞子等空中猛禽来互通消息,只是没有想到我竟也有能见到这种场面的一天。
这鸟,好漂亮,翅膀窄而尖,上嘴呈钩曲状,背青黑色,尾尖白色,腹部黄色,一双金亮的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我,微偏着头打量着,仿佛在质疑我怎么会出现在它主人的马背上。
奇轩细细地查看着它爪间的套环,从中取出一条折了几折的纸条,展开细读,面色也越来越深重。
“奇轩,怎么了?”见他面有豫色,我有些担心的问。
奇轩慢慢地手里的纸条揉皱,面色沉重地道,“耶律逐原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抵达了会都,阮青不敌,准备撤出会都。但耶律逐原却一路南下,似有压境之意。”
他的话说完,我们顿时都沉默了。
这一次,耶律逐原与奇轩,算得上是真正的正面交战了。
在雅丹地貌所形成的不牢固的山洞里,我们吃了些野味,然后开始商讨路线问题。我的意思很明确,我要随奇轩去会都,他在前方打战,我至少可以在军营做一点事,我们可以共同进退,这样,我至少能时时刻刻知道他的消息和前方的战事情况,也能免去我时时刻刻为他担忧。
但奇轩的态度很明确,他想要将我与楼韵送回原城,让驻守在那里的太子钦差卫队和守军确保我的安全。而他自己则要赶至会都,与在那里驻扎的军队一共抗击耶律逐原压境的雄师!
“不行!”当听到奇轩说出这样的安排时,我立刻表示反对地站了出来,“不行!我不愿意离开,我不要回原城!”我看着奇轩的眼睛,坚定地道,“我只想和你一起……不管是生是死!”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次,这一次,我不想再和他错过。
奇轩看着我,我想,他是明白我的心意的,因为在听到我的话时,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动容。但是,他仍是快速地别过了头去,“绮君,别傻了,照我的话去做!”
我心急,跳到他的眼前,“奇轩,别赶我走好不好?我想陪着你……战场上,刀箭无眼,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
奇轩却打断了我的话,他的表情看来是如此的坚决,不容我有一丝反驳的余地,“庄绮君,我们现在是要上场战,不是去玩,你都知道刀箭无眼了,那到时如果你有一丝损伤,该怎么办?而且,军令如山,我现在的话,就是军令,你必须遵从,无须多言。”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望着我们的谢小然还有诸将士,“谢小然,现在命你护送着太子妃和楼韵赶赴原城,沿途务必保护太子妃的安全。其余将士随我上马,一同赶赴会都。”
谢小然听到奇轩的任命后,一愣,立刻不服地跳将起来,“元帅,可不可以让其他人护送绮君姐回原城啊?我……”话还未说完,却被奇轩颇具威严的眼一瞪,顿时没了声息,只得低下头,颇不甘心地应了一句,“是,遵命。”
见谢小然虽有不服,但也应承了下来,奇轩这才放下了心来,转身,毅然的上马,雄姿英发的看着俯身,看我,“绮君,放心回原城,在那里等我。”
我看着他,久久,狠狠地偏过头去,没有回答,假装没有听见他的嘱咐。
奇轩,你可知道,我担心你啊,我真的担心你啊!
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却又马上要分开,这叫我如何甘心?
况且,回到原城,回到楚卓然的身边……
又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谁也不知道。
上一回,楚都一别,我们之间就已经回不到过去了。现在这一别,他更是要上战场浴血杀敌,而且面对的敌人,是兵强马壮的遥兵,是杀人可以不睁一下眼的耶律逐原!如果,奇轩有一点闪失,我将又一次面临失去他的痛苦。
不,上一次听到耶律逐原说他死去的消息,我已经痛不欲生了。如果这一次……
一想到这一层,我终于硬下了心肠。
咬牙,我转身对谢小然道,“谢小然,上马!”
谢小然转头瞥我,目光茫然,“姐,我们真要回去啊?”
我睨他一眼,“你认为你姐会这么听话,陆奇轩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啊?”
我的话一说,还未等谢小然有所表示,楼韵率先得瑟了一下,凑近我,“绮君,你莫非是想……”
“对,我们不会回原城,我们也去会都!”我的话顿时让谢小然的眼睛一亮。
转过头,我看着楼韵,真诚地道,“楼韵,很抱歉,我知道是我负了你,但爱情就是这样,我没有办法去爱除去奇轩以外的人,更不可能嫁给你。你为我受的苦,你对我付出的关心和爱,我只能来生再报答了……”
楼韵听我这么一说,眼睛一黯,“别说了,”他急急地打断我的话,痴痴地看着我,眼神透出一股神伤,“绮君,你别说了。你想说的,我都懂。其实,从小我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那么美,那么好,有决断,有魄力……而我,却什么也没有……虽然后来庄主答应将你许配给我,可是,我的心里也一直惴惴不安,一直害怕着有一天,你会不再属于我……遥国一役,我看清楚了许多的事。你,是一颗明珠,本该发光发亮,本就该……得到一个全天下最果敢最英勇最温柔的男人的爱。所以……我祝福你。只是,”他说到这里,神情一顿,突然变得坚决起来,“为了你的安全,我想你还是跟我回原城!毕竟,在那里,你会受到最好的保护。”
“最好的保护?”我挑挑眉,无法认同他的话,“楼韵你错了,如果我回到原城,回到了楚卓然的身边,只怕会死得更快!你别问为什么,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一番我自己的道理。”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忧郁的双眼,伸出手,揽紧了他的腰,将头靠进他怀里,“楼韵,我谢谢你的理解,真的真的,你就像我的大哥哥一样,我喜欢你,也尊重你。所以现在,我想要请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楼韵略一迟疑,“你说。”
“我请你……代替我,照顾好我的父亲,也打理好庄家的一切。从此以后,你就是庄家真真正正的当家人!”我决断地对他道。
因为,不管我到最后是生是死,那个庄家,我已经回不去了。
而为庄家选择一个当家人,让庄家可以在我走后也依然能够繁荣昌盛下去,这就是我现在能为庄绮君所做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看着楼韵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在心里为他默默的祈祷着。
今生今世,庄绮君与他的故事,终不是我能了解的。楼韵,还算是个好人,可惜,他与庄绮君没有缘份。
转身,不意外地撞上谢小然质问的眼睛。
“绮君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庄家那么大的一份家业,你竟然甘心放手交给一个外人?”
我笑,淡然地面对他的疑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选择了把家业交到他手里,我当然相信他会信守承诺,打点好庄家上上下下的一切,当然,还包括……照顾我的父亲。”
说罢,我越过他,直接踩上马蹬,费了些力,终于爬上了马背,坐好,扯了扯马缰,对谢小然笑道,“走吧!去会都!”
语罢,我一夹马肚,率先往奇轩刚刚远去的那个方向驰去。
身后,谢小然紧紧跟了上来,“姐,为什么?”看来这毛头小子还是没有想通。
“什么为什么?”我问。
“你为什么……要把庄家交给楼韵打理?难道你以后……不打算再回家了吗?”
“……”我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他一脸迷惑的样子,笑了。
“天大地大,处处是家。有奇轩的地方,就有我的家!”迎着风,我回答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