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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绿萼的到来,我的心底再也没有了一个人孤军作战的那种无助与茫然,取而代之的是有目的性的改变自己与耶律逐原之间的关系。我知道我不能辜负了所有爱我,关心我,为了救我而拼尽全力的人,所以,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一定要强迫自己去迎合耶律逐原,力图改善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争取取得大遥****的布阵图,好让奇轩可以一举攻进大遥,也让所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的离开这里,回到楚国。
然而,话虽如此,做起来却是另一件事。我知道,我是一个爱恨都很绝对的人,我不可能会爱上耶律逐原这样一个曾经伤害过我强暴过我的人,就连最基本的相处,都带着我本意里恨的色彩。可是,要改变我们的关系,我肯定就要讨好他,要让他觉得我爱上了他,还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让耶律逐原有一丝一毫的起疑,这一点……我不得不说:有难度,绝对的有难度!
但是,就在我为要怎么讨好耶律逐原并与他改善关系这个问题上一直头痛不已的时候,一个转机却出现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耶律逐原与将领们议完了事,回到我房间里的时候,正巧绿萼为我布好了饭菜,我正待举筷吃,见到他回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叫绿萼——不,现在只能叫她绿珠,又帮他拿来了一副碗筷,他倒也不拒绝,虽然遥人平明习惯用刀切着肉就这样大碗酒大块肉,但他仍努力地试着用筷子去挟盘里的菜,想学着我的模样将菜挟进碗里。
我本不想怎么理他,只顾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然而他挟菜的方式太过怪异,挟了半天也挟不来,反正搞得自己狼狈不堪,我实在看不过眼,就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绿珠事先早就叫厨房为我切好的烤羊肉片放进他的碗里,“吃吧。”然后又低下头,扒饭。
然而我又吞了几口饭后才发现,他竟然眼睛直瞪瞪地看着碗里的肉片,竟然放下了筷子,像是在和谁堵气的样子,看我看他,他脸色有些微赫,浓眉一挑,“不吃了,我不饿。”转手就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一杯烧刀子,一口喝下,却又直勾勾地看着碗里的肉。
我心知他是没挟起菜来怕我笑话他,于是只好又挟了一片肉,伸到他嘴边,“张嘴!”
他一愣,头直觉地向后一仰,“干嘛?”
我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喂你啊!你没吃饭的吧?”真是的,不会用筷子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斯文啊,我又不是没见过他豪放的时候!
他顿时嘴色一抽,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我身旁的绿珠,似乎有些不乐意,但最终却仍低下头,张嘴将我筷子上的肉片卷进了嘴里,临了,竟然还伸出舌头暗示性地舔了舔我的筷子。
我呼吸一窒,脸顿时红透了半边天。“色狼!”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接下来,他似乎爱上了这种我挟他吃的感觉,一手支着头,一手扶着酒壶,我每挟一块肉,他就偏过头,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一直看到我实在受不了把肉送到他嘴边,他才咧开嘴,笑着把肉吞进肚子里,然后就着酒,一口下肚。那满足的神情,就像一只吃饱喝足满意的晒着太阳的猫咪。看得我心里一阵阵的火起,不知道问候了他祖宗多少遍。
终于,待他吃饱喝足之后,我叫绿珠把所有的碗碟都撤了下去,顿时,屋子里,一灯如豆,只剩下我们两人隔着桌上的油灯俩俩相望着,蔓延着尴尬的气氛。
我挠挠头,看着他看着我的眼睛越来越深沉,越来越灼热,我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的七上八下。
现在……该怎么办?
以前我生病着,至少可以避过这样相处时尴尬的气氛,可现在……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要回床上躺着吧?这匹恶狼,搞不好还以为我在暗示他那啥啥啥的。我又不傻,才不会笨到去自投罗网好不?
眼珠转了又转,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借口,“啊!可汗你的政事忙完了……”
“绮君,我们明天就要回京都了。”我的“吗”字还没出口,他却突然打断了我的话,灼灼地看着我道。
闻言我心一惊,知道此去京都,就算是深入大漠最深处了,也进入了大遥的政治文化中心,离楚国将会越来越远,奇轩想要救我也会越来越不易,不由得埋下头,长长地“哦”了一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耶律逐原却伸出手来,捏住我的下颔,逼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着,良久,似要将我心里的秘密看清楚一般,就这样仔细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似要想跟我说什么,却最终化为唇边的一笑,“绮君,你愿意跟我回京都吗?”
我脸抽了抽,忍住想骂娘的冲动,只好扯了扯唇,“我说不愿意,就能不去吗?”
靠!他这话简直有够无聊的!他将我掳来,千辛万苦地带到会都,不顾我的意愿,也不顾我的感受,现在竟然还有脸来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回去?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他的脸倏地绷紧,眼底刚刚泛起的柔光再也不见,“不能!”生冷地吐了两个字。
果然如此!我在心底冷笑。
于是,我转开脸,不想再看他,负气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你还来问我有什么意思?”
“……”听我这么说,他顿时沉默了。
屋子里,是我们沉重的呼吸。此刻的我们,隔得那么近,近得他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得到我的脸,然而我们的心,却又隔得这么远,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无法靠近。
沉默了很久,终于,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胸膛急剧的起伏着,眼神狠狠地看着我。却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再一次拂袖而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绮君,你跟我来。”说完,拉着我就向外走去。力道大得我根本无法拒绝,只能任由他拉着我,走出了千户府,跃上鹿儿,驾着马驰骋而去。
“驭……”
在马上不知道狂奔了多久,直到入眼的会都街道都化为了戈壁特有的地貌,风蚀残丘,苍凉而荒芜。土丘与沟谷相间处,一轮皓洁的明月高挂正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诡异而又神秘,空气里,夹杂着粗砺的沙土气息;呼呼作响的风声,吹进这千万年来所形成的山洞中,形成一种似泣如诉的风声回旋在耳边……耶律逐原这才一拉疆绳,鹿儿顿时高昂着头,停下了脚步,蹄铁在戈壁的沙地里不耐的踢着。
“到了。”耶律逐原说着,下得马来,又将我从马上抱了下来,牵着鹿儿,与我并肩而立,望着月空下这一片略显沧桑的雅丹地貌。许久许久,就这样拥着我,没有说话。
终于,在他怀里的我不耐地扭了扭身子,想要摆脱他。“耶律逐原,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嘘——”他却冲我一笑,伸手向夜空一指,顺着他的手,我往上一看,竟忍不住地惊叹道,“好美!”
我们站在一处陡崖上,宁静的夜晚,荒无人烟的戈壁,亮闪闪的小星星衬托着高悬的明月,映照着这份沧桑的气息。看着这一幕,我的心不觉得的一颤,虽然,我在现代的时候看多了众多穿越姐妹写着草原望星的美丽与浪漫,但在这一刻,当真正仰望星空时,我的心里却没有了那一份虚无的美丽,反而多了一分对人世的感悟。
是呵,细想一下,人生一世,或荣或贬,就如同曾经繁华的戈壁与大漠般,它们经历了沧海桑田,经历了四纪冰川……但如今留给我们的,只有这风化了的雅丹地貌。就仿佛历史上有多少骄纵一时的英雄豪杰,他们经历了金戈铁马,烽火狼烟,历经人世的变幻……到最后,终于还是归为沉寂,只有一轮新月却永远挂于天边,笑叹人生苦短与世事变迁……
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大自然的感召力。在这样的月光下,在这份苍凉中,我的心,竟然莫名的软了下来。所以,当我再次抬起头,看向身旁的耶律逐原时,我的心里竟然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恨意。是啊,在看到了这分荒凉中独特的美丽后,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还算得了什么?这样的苦苦执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是接触到了我善意的目光,耶律逐原也转过脸下俯视着我,唇边,幻出一朵笑花,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绮君,原谅我……曾经的伤害,好不好?”他在我的耳边呓语着,似催眠般,轻轻柔柔,却如同那高悬的月光般,在瞬间让我的心一颤,几乎就快要点头答应。
可是,一想到他不信任的眼光,一想到他伤害我时狠戾的神情……我又生生地止了动作,握紧拳头,只剩下了沉默不语。
见我全身僵硬没有动作,耶律逐原轻轻地叹了口气,“绮君,不管怎么样,我喜欢你,我想带你回大遥,让你成为我的阏氏……无论怎么样,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所以,绮君,算我求你,不要再反抗,好不好?不要再试图激怒我,不要……”
“耶律逐原,”我打断他的话,看着他在月光下温柔的脸孔,却在心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耶律逐原,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你真的觉得……你喜欢的是我吗?”
看我认真的表情,他突然全身一僵,“我怎么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的话,我怎么会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楚国掳走你,只为能让你呆在我的身边?庄绮君,从我们第一次在祁支山见面到现在,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对你的心吗?还是……你又要告诉我,你不是庄绮君,你是附在她身上的另一个人?难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吗?是,我知道我以前有一些做法的确不对,我没耐性,我忍受不了我对你来说不是唯一的那种感觉……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也已经是我的人了,难道我们之间,就真的一点也不能改变了吗?庄绮君,我只是不想让你恨我……我错了吗?”
看着他眼底闪过的一丝受伤的痕迹,听着他说着那些话,突然间,我发现我与他之间,除却恨意,却仍然沟通不了的事实。
“耶律逐原,”我干涩地开口,“你错了,其实,现在的我,不恨你了。真的,”我指着天上的明月给他看,“恨,算什么?看着这样的月光,千万年如一,你与我,都只是在它照耀下的沧海一粟罢了。千百年后,我们今日的情感纠葛都将归于尘土。到那时,恨又算得了什么呢?唯一不会变的,只会是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月亮照样每晚高挂夜空,如此而已……”
“那——”他的眼底突然泛出一丝惊喜的色彩,“绮君,你的意思是……”
“但是,”我打断他的话,坚定地看着他,“耶律逐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忘记你对我的伤害,可以不再恨你,可是……我不能忘记我所爱的人。因为爱,才会使人快乐,人活一世,就应该要快乐,因为我们将会死很久。所以,”我拉着他的手,第一次如此坦诚地看着他,也坦然地面对着我们的情感,“耶律逐原,你放了我吧,求求你,让我,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里……”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底的那股希望的火花在刹那抿灭。寒意,顿时笼罩在了我的心头。他的胸膛急剧的起伏着,转头,看向崖下不甚清晰的地貌,似在苦苦的压抑着自己情感的爆发,“绮君,”他轻轻的开口,言语中却冷下了几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一惊,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嗯,”我点点头。
因为,他为什么会喜欢庄绮君,也是我一直好奇的一个事情。
他仰起头看看天空,长长的一叹,“好,我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