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甘愿所以希望美满(二)
何琥珀挡在身前,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用这个方式提醒我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我看不见周诺言的脸,只能听他们的对话。
“周诺言,我问你,当年我爸妈被送进急救室后,是你负责的?”
“你们也收到那本杂志了?”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何琥珀不再拐弯抹角:“空穴不来风,那杂志上写的是不是真的?我爸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子虚乌有,可原来这么多人信。”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顿了一顿,沉着脸说,“请你出去,我要跟碧玺单独谈一谈。”
“如果你要跟我妹妹谈论这件事,我想我不需要回避。”何琥珀一动不动。
周诺言不耐烦起来,不容分说把她推出去,随即关门反锁。何琥珀气得大叫,两只手使劲地捶打着房门,发出剧烈的响动。
“觉得怎么样?头还晕不晕?”他坐在我身旁关切地问。
我默然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也想问我……”
不等他说完,我就慌慌张张地打断他:“不,不是,我不想问,你不要说了。”
他抬手抚了抚我的面颊,叹了口气,说:“你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何必哄我开心?当年你爸妈被救护车送来时全身是血,我忙着全力抢救,哪里顾得上先看看他们是谁?”
“诺言……”我看着他消瘦许多的脸庞,心疼不已,“我相信你的,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觉得很意外,是什么人这么恶毒,拿这种事来大作文章?我爸妈都过世那么久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我心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到底硬生生忍住,我想得到的,周诺言不会想不到。
“交给我处理,你别想太多。”他轻声安慰我,将唇贴在我的额头上,“碧玺,跟我回家好不好?你现在需要我的照顾。”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
“程医生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了,傻瓜,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低血糖,以后会很辛苦,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住。”
我的眼眶微热,低头把脸埋进他臂弯里。
他顺势搂住我,熟悉的气息缠绕着我,我情不自禁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完了,无论发生什么事,这辈子都再也走不出这个男人的世界。以前不肯为沈苏而改变,原来不是有多坚持自我,而是爱不够。
是的,爱不够,否则爱惨了一个人,是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包括尊严。
“诺言,你花了多长时间才决定爱我?”
“七年。”他在我耳边低低地说,“那次你跟沈苏走了,我原想这样也好,就此断个干净,可是我又忍不住去想沈苏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后来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想如果这个男人很好、很适合你,那我就不再管你,所以我去见了他。”
“你失望了?”我回忆那天约在体育馆见面的情景,当时在场的还有蒋恩爱。
“如果沈苏在他妈妈面前能再坚定一点,我想我会永远失去你。”
我摇了摇头,心里说一切都是注定的,不怪他不坚定,我自己何尝不是?感情是没有如果的,任何一个如果我们都不会走到今天。命运给了我们太多的机会分开,但总是最后一步成全我们在一起,七年来的分分合合,他手中一直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我。都说爱情的最高点是升华至亲情,我跟他却是颠倒过来,但不管是亲情抑或爱情,我都深爱这个男人无疑。
他还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他拿出来接听,淡淡地说了一句“好,我马上过去”。我猜可能他的病人有事,也不多问什么。
他临走前,低头亲了我一下,“等我回来,不要再走了。”
我沉默,他固执地等我的答复,我只好点了点头。
何琥珀不在外面,像她那么注重形象的人,刚才的失控实在少见。躺在床上,侧身看外面的风景,何琥珀的电话打进来。
“你问他了没有?他怎么说?”
“琥珀,诺言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的医德。”顿了一顿,我回想她今天失常的举动,“其实你也不相信,你为什么那么激动?因为你觉得有人在利用我们打击他,对不对?”
“神经!我才不管谁在打击他,我只关心真相!何况我信不信有什么用,我无条件相信他,他也不会感激我,他只在乎你的看法。”她还是嘴硬,但语气已经软下去,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她之所以激动是为了让周诺言在乎她的质疑,但是周诺言不置一词的态度令她光火,也无可奈何。
我心里盘算着,说:“你能不能去查一下那家杂志社,我想知道写那篇文章的是什么人。”
“还用你说,送你进医院之前我就打电话让人去查了,很快会有消息。”她信心满满。
“那就好。”
躺了一下午,我觉得闷,穿上外套出去透透气。在二楼遇到郭奕,他跟我打招呼,说:“正打算去看你呢,怎么下来了?找诺言?”
“随便走走。”我见他换了新发型,赶紧夸了他两句,把他给得意的。
“我带你去找诺言吧,他应该挨完批了。”
“谁批他?”我奇怪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郭奕愣了一下,打哈哈说:“没事没事,还不是工作上的芝麻小事。”
我自然不信,他言辞闪烁,摆明在糊弄我。“不是说带我去见他么?还不走?”
其实就是在他办公室,我跟郭奕一前一后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周诺言和蒋恩爱争执的声音。我不由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几句,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在说杂志的事。郭奕神色有些不自在,伸手就要去敲门,我用眼神制止了他。
“不太好吧?”他压低了嗓子,“我们这是在偷听?”
我心想偷听算什么,如果那篇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蒋恩爱搞出来的,我会进去赏她一巴掌。郭奕见我冷着脸不说话,只好讪讪站一旁,保持缄默。
“是我找杂志社的人写的,也是我寄给她们姐妹看的,因为我想看看你跟何碧玺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牢不可破!”
“蒋恩爱,你越来越无聊了,你故意在我换下的衬衫上制造口红印,这我不跟你计较,可是你把我跟碧玺结婚的事告诉你妈妈,让她跑来医院里闹,你知不知道你姐姐的死对她打击有多大?”
“你居然还敢提我姐姐,我把你们的事告诉我妈,就是为了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你一边对何长清的女儿好,一边哄我妈开心,这么多年来,她全心全意把你当半子对待,你不爱我没关系,可你爱的是谁?是何碧玺,是我们家仇人的女儿!我姐姐死得那么惨,你让我怎么吞得下这口气?你让我妈怎么接受得了?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来看过她,她总是背地里一遍又一遍地对着我姐的遗照说她傻,说她没福气,放着你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却为了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自杀!”
……
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听,屋里两人大概是太投入了,根本没有发现隔墙有耳。蒋恩爱歇斯底里的声音不断传出来,我忽然觉得她很可悲,这个女人到底是在为她故去的姐姐抱不平,还是在给自己得不到的感情找宣泄的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