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叼烟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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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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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在温小侯面前停下脚步。先揖一礼:“温公子可曾看到一红衣人抱一人头从这方逃走?”

温小侯点头:“可是从青伏楼上跳下来的不是?”

道士急急点头:“敢问公子,他人呢?”

温小侯指着巷子的道:“向那里去了。我正在奇怪,何人大白天地爬楼,下来时还带着一股阴风……”

还没说完,道士已经抱拳:“改日再与公子交待,今日先去了。”

一众人呼喝连连,径往叉巷而去。

我却没动。

有些事情不太对头。

比方眼前的这位曾是侯爷的小狐,他的头发适才还束着,为何片刻又散披?

温小侯望着我笑,狐狸眼半眯着:“姑娘不去追血煞么?”

我摇头,依旧盯着温小侯。

“姑娘为在下停驻脚步,莫非是想与在下春风一度?”小狐此言说的得意。

“请问阁下,你的白纱冠哪里去了?”

小狐微笑,0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子挽发:“不耐用,适才走到此间,居然碎了。”

“公子富甲天下,居然也用假冒伪劣产品。”

“玉饰这东西,本就不耐用。”

“公子束发,未觉其多,如此散披,反觉如金草叠波,如此浓密。”

小狐挑眼,呲牙:“姑娘是赞在下散发时比束发时好看么?那在下为着姑娘,以后就再不束发如何?”

“不敢当,公子发肤受之父母,想束则束,想散则则散,与小女子不相干。”

“既是不相干,在下要去青伏楼内饮上一杯,姑娘请行。”

说罢拱手,请我离开。

我权当他的意思未曾收到:“公子曾掌天下兵马,正该武功卓绝,想必跃上这青伏楼,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本已前行的脚步站住:“那又如何?”

“所以适才飞跃其上,跳舞唱歌?”

小狐笑,面不改色:“奇谈怪论。”

“你就承认吧,其实您是活雷锋……,啊,错,您是大侠客。”

小狐跌脚:“姑娘在说什么,在下不懂。”

笑声未停,一只小狗从巷尾跑出,短耳,卷毛,小而胖,只有半尺长,是只月大的小奶狗,滚来滚去的,仿似一球。小狗滚到小狐脚下,蹭蹭咬咬,汪汪讨好。

温小侯脸色一变,这回轮着我笑。

“这小狗长得好,如果公子肯把头上的长发分它一半,您说,会不会像一个人头?”

温小侯习惯半眯的媚眼张了张,殊无愧色:“不知姑娘如何看出红衣人就是在下?”

我一笑,倒不知如何解释。因为来自现代,不崇信鬼神,见着红衣人及其耍弄的人头时,已觉其假,是以才没被温小侯一句红衣人向叉巷去了的话骗着。再则又见适才还玉冠束发的温小侯,突然散了发,且目测就能看出,数量陡然多了些许,不能不想到那颗人头飘飞的长发,于是陡胆一问,本来他若拼死抵赖,我也无法,但可巧的是,小狗跑了出来,由此联想,必是温小侯弄了身红衣自己套着,又把假发套到狗身上,冒充人头舞了一回,等着众人追来,他避入偏巷,扒去红衣,遣走小狗,再把假发套到自己头上,装成无辜指路人,误导大家。现在证据确着,他倒不能再狡辩。

见我不语,温小侯眼里春水醉人,鼻尖拱过来,凑近低声道:“姑娘聪慧,在下如此为之,是为给姑娘解围。可怜在下,就是个热心肠的烂好人。”

如果有池子绿水,相信小狐一定会栽入溺毙。他是水仙,顾影自夸。

不过小狐施手援救也是事实,于是微笑施礼:“多谢公子的铜钱挡剑,装妖解困。”

温小侯只是站着,任由我一礼到底,既不客套,也不谦让。

我二人对话,狗渣儿始终抓着我的手,未离左右。听到此,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跪伏在地,没命地给温小侯磕头:“小人谢过侯爷。”

温小侯伸手,把乞儿挽起:“本人早已辞官,再不是侯爷猴子,云山镇的人叫惯了,一时难改,你们与我初识,倒不必随众而叫,只呼我为温公子即可。”

乞丐嗫嚅:“温……”

我插言道:“快叫温大哥。”

我是一片好心,想替乞儿找个靠山,认了温小侯做大哥,看谁还敢欺负他。

乞儿抬头望我,我向他坚决点头,于是一声大哥呼出声。

温小侯一愣,转而看我,眼神似笑非笑:“未曾料想一个偷衣的小宫女,居然能够惜小怜贫,你还是有些侠义心肠的。”

我不管他语意讥讽,只是问道:“现在只有咱俩相信这孩子不是妖怪,镇上的人未必会相信,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他摇扇子:“此事是要查出真相出来,不妨去那片野花地走一遭。”

……

北山并不太远,我拉着狗渣儿在前面走,温小侯不徐不疾随后跟来。

一路并未交谈。

转过一个山坳,眼前陡然阔大,是一片金黄色的花海。

花有小腿肚子高,在一片夕阳之下,开得芳菲灿烂。

狗渣儿停下步子,指着那些黄花道:“就是这花了。是黄的,不是红的。”

不用他说我也看到了,满地金黄,无一朵是红色。

温小侯用扇遮着阳光,向山上望着:“奇怪,只是些黄花而已,那你手上的红色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想错了?你手上的红色根本不关这些花的事?奇也怪哉。”

我们行至花地内,温小侯刚要伸手去摘,狗渣儿喊了声:“小心,花上有刺。”

温小侯拉着脸,手里擎着一朵花:“我已经被扎着了。”

一句埋怨让我不由失笑。转过头去看那些花,无论花叶还是花瓣上均有尖锐的刺,冷眼看去有些狰狞。这么粗大的刺,他居然没有看着,冒失的倒也好笑。

温小侯被刺了一下,已然学乖,这次撩起衣袖,包住手指,又把花儿摘了几朵。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初初接触温小侯,觉得他人极冷淡,不近人情。

适才在集市他为我与狗渣儿解围,情急的时候,扮成血煞,又觉他心性灵动,很是可爱。

等他再摘花的时候,就觉得他像个大孩子,只剩下傻乎乎的份了。

也不知这样的人怎能统帅三军?

想是他面目多变吧,想严厉时能拿出架式,想高贵时能端正庄重,想撒野时便又能随心所欲,他倒是活的率真自在。

又或者,他是个举重若轻的人物,正是不把所有的事放在心上,正是对所有问题都保持着均可化解的态度,是以才能处事泰然,是以才能让人信服?

是个让人无法琢磨的男人呢。

我猜度我的。其时温小侯正在把花捏在手中揉搓,黄黄的汁液慢慢浸出,温小侯看了看自己的双掌,而后摇头:“居然是黄色的。这就奇怪了,那狗剩儿手上的红色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狗剩儿的脸刹那惨白:“温……大哥,姐姐,我……真的不是血煞啊。”

我扶住他的肩膀:“你当然不是了。你温大哥不是已经见过那怪物了吗?长角,有翅膀,还长着个会说各色样话的变形嘴巴,想圆时就圆,想方时方,高兴的时候,还能变得像守城士兵的枪尖那样长。”

温小侯在旁边支着耳朵听我说话,我话音刚落,他摇扇无嘻笑,漂亮的眼睛晶光闪闪的:“姑娘是说在下适才说了谎,所以现在是骂在下吗?方嘴圆嘴倒也罢了,可要在下长个尖嘴,那是什么形象?”

我心暗想,狐狸呗。嘴上却无法说出,只盯着他的笑脸,那一笑万花同春。

时下春风正好,不由微笑。

狗剩儿不知我俩打什么机关,但见着我们两人都在笑,也跟着笑,那是一刻温馨的时光。

由这一笑为始,我们之间的气氛轻松融洽了不少。

……

在黄花地没有收获,我们又去了北帝庙,见着了狗剩的兄弟癞眼,仔细检查伤口,亦无收获。

安抚好狗剩儿,我与温小侯在西冲的晚霞里慢慢往回走。

“如若找不出狗剩儿双手鲜红的原因,那就只能找出西城杀人事件的原凶了,不然,乡民们还是会杀了狗剩儿的。”救人不彻底,莫若不救。温小侯应该与我想的是一样的吧。

那人点头:“其实西城接连有镇民被吸了血,变成干尸一事,我前几日已经在留意了。就算没有今天这档事,我依然是要把原凶揪出来的。”

想起他在青伏楼顶装妖的样子,我不想饶他:“公子扮起妖魔来,有十二分的像,莫若夜深人静之时,侯于西城偏堣之中,说不定就有血煞走出,前来认亲呢。”

温小侯笑得软俏:“咦,姑娘此法甚妙啊甚妙。”

……

走至山涧处,他说要洗手,问我,你来吗?

我不想洗手,看到涧水清澈,倒是极想泡脚,走了这么些的路,双脚酸涨,可惜,身处古代,于是不能随便。只好在涧旁站了,看着温小侯把手放进水流之中,掬起一捧,在掌间摩挲,水从手指间学习漏去,颜色淡黄。

只是,有什么似乎不太一样……

我盯着温小侯的手,那里渐渐透出红色,在傍晚薄暮的光线里一闪,我以为自己眼花,再看,还是如此,不由惊呼:“你的手,变红了。”

在晚霞的最后一抹光亮中,温小侯摊开两手,那里正是灼灼的红色。

还不等他说话,我已激动的语不成声道:“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