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警察和两个便衣吓得战战兢兢。带头的那个语音颤抖，说：“对不起，领导，我们失职。可……我们一直在外面保护，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一群猪！”唐浩东大怒，“我在电话上跟你们局长说的清清楚楚，一定要严防杀手自尽，你们这么多人究竟是怎么做的？你们省厅、市局、区局三级机构，一共就派来了你们六个人？你们的领导在哪里？连个承担责任的都没有？”
“如果没有，立刻让能承担责任的来见我！”唐浩东的语音很大，仿佛在咆哮。没错，现在的唐浩东相当郁闷，也极其恼怒。之前，他对省厅那位副厅长安排得很细致、很严格，但是对方却当成了耳旁风。甚至于，三级公安机构竟然没有领导在场，只有这个连三级警督都不是的队长带队。
“就算省厅的领导远在省城，来去不方便，市局领导总要来一个不是？这就是应付中央警卫团交代的任务的应有态度？”唐浩东指着他们的鼻子责问。
市局的两个警察都没敢吱声，心里却十分委屈，因为上头没说“严防自杀”之类的安排。当时是他们市局副局长派他过来的，说是配合分局的四名同志留守，不要让犯罪嫌疑人逃跑了。
“难道省厅就没有人来值班？”唐浩东怒问。
分局的那个刑警队长队长咽了口吐沫说：“省厅的领导刚才还在呢，但是觉得……觉得这么多人没必要，所以让他们先吃点夜宵，等三点之后，来跟我们换班，轮班值守……”
“放他奶奶的狗臭屁！三点换班，这都特娘的四点半了。”唐浩东气得大骂，当时他安排了三级机构都有人在这里，为的是相互制约、相互监督。这倒好，人家干脆按照各自的所属，来了个轮班换防，那还相互约束个屁。甚至，连轮班都说不上，而是一级压一级。官大的找地方睡觉去了。
几个警察看着唐浩东发火，谁也不敢搭腔，就这样垂头站着。唐浩东骂了一通，也没脾气了。跟这些人瞎生气不管用。他马上拨通了那个副厅长的电话，当时在秦淮河边也是他跟唐浩东联系的。“赵副厅长你好，我是中央警卫局的龙魁。现在我正在医院里，那个在香江刺杀行凶的杀手，刚刚割腕自尽了。”
“什么，自尽了？”这位赵副厅长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我派了那么多人手，而且严令他们……一定要严加看守，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他门这是玩忽职守！”
“不管怎么说，关键是这条线索断了。赵副厅长，我们应该赶紧想办法。”对方终究是个级别甚高的领导干部，唐浩东说话好歹要给点面子。
“哎，我真是惭愧。因为我们厅长在首都开会，省公安厅只我一个人在厅里面坐班。我担心这边脱不开身，于是安排了市局的一把手，请他至少派一名副局长坐镇医院里。而且，省厅这边我也派了七八名好手，想不到还是出了差错。”
唐浩东不满意问道：“赵副厅长，当时我跟您说，务必严防这个杀手自尽，你究竟对下面安排了没有？”
赵副厅长赶紧说：“当然安排了。这种大案子，岂能马虎？深汌市公安局市郭局长亲自接的电话，他下了保证书，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
唐浩东冷哼一声说：“赵副厅长，可是根据我得知的情况，现场值班同志却说，严防杀手自尽的命令，上级并未传达给他们。”
“不可能！”赵副厅长大恼，“我明明下了命令的，这么重要的安排怎么会疏漏了？您稍等，我马上找郭局长问一下，看问题出在哪个环节，是哪个王八蛋在玩忽职守！”
唐浩东挂了电话，转脸看看那几个警察，分局那个刑警队长一直皱眉哭丧着脸，满脸的被冤枉。看样子，应该不是他说假话。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赵副厅长的电话打了回来，“领导您好，刚才我仔细问了一遍。深汌市公安局的郭局长，按照我的要求，一字不差的向副局长邢国凡下达了命令，并要求邢国凡现场指挥，不得离开。”
唐浩东点了点头，看看眼前屈指可数的几个警察，问：“你们邢副局长呢？”
分局的刑警队长说：“邢局长两点钟之前一直在呢，后来有人说肚子饿了，邢局长就陪着省厅那些同志一起吃饭去了。因为是厅里的人，我们市局不敢太怠慢了，所以……”
这些操蛋玩意，都这份上了，还请吃请喝，这种不良作风啥时候能改一改。当然，唐浩东对此事抱有怀疑态度，所以不会把问题看得这么简单。通过赵副厅长的话来看，他把“严防杀手自杀”这个要求传达给了深汌市市局的一把手郭局长，而郭局长说又把这个要求传达给了邢副局长。也就是说，这个命令到了邢副局长这里，突然断了，没能贯彻给眼前这几个刑警。这个邢副局长究竟是什么用心？
唐浩东目光闪烁，如果只是单一的玩忽职守，那还好说，就怕他和那些杀手里应外合啊。于是，唐浩东在电话上对赵副厅长说：“赵副厅长，案情重大。劳驾你告诉省厅派来的那些同志，别在外面吃饭了，赶紧回来。”
赵副厅长一听就恼了，“这些混蛋玩意？去吃……吃饭？我草他姥姥的，难道就知道吃吗？”赵副厅长更火大了，怪不得中央警卫团的领导生气了。自己派过去的人，都特娘的跑出去吃大餐了！关键时候出了大差错，还被上级领导抓住了大吃大喝的辫子，“领导您放心，我马上教训这几个混蛋。”
唐浩东心中暗道：中央三令五申，坚决杜绝大吃大喝，这群混蛋，办案期间，还这样嚣张，平时一定更是过分。自己懒得管他们这些，只想那个邢副局长赶紧回来。把事情说清楚。
赵副厅长把电话打过来，省厅那几个警察，正和邢副局长在外面吃夜宵。连吃带喝，个个晕晕乎乎，冷不丁赵副厅长电话打过来一阵臭骂，顿时醒了酒。一口饭菜都吃不下了。听说案子出了重大失误，他们吓得更厉害。他们自己也知道，出了如此重大差错的同时，他们正在这里吃饭，这是何等重大的失职？
连同那个邢副局长，一伙人赶紧来到医院。省厅一位三级警监副处长跑上来向唐浩东敬礼，而后满是道歉的话。他是省厅派来的职务和警衔最高的。而在这个人身后，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也是满脸歉意的自我介绍：“领导您好，我是深汌市副局长邢国凡，没想到吃顿饭的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差子，我要承担责任，我要承担……”
那些警察都看着他，心中暗说，你不承担，难道还要让我们来承担？开玩笑！我们担得起吗。
唐浩东黑着脸问：“邢局长，喝得不少啊？”
邢副局长擦擦头上的冷汗，作为一个特区城市公安局副局长，高配的副厅级干部，邢国凡还是有一定心理素质的。看到唐浩东的面色阴冷，邢国凡陪着笑脸，肥肥的脸挤出了不少褶子：“报告领导，大敌当前，我们岂敢贪杯，只不过每人喝了一瓶啤酒，解解乏。今天这件事我要做深刻检讨。至于下面该怎么办，是不是继续追查线索？请领导指示。”
人都死了，还追查个蛋？唐浩东看着这个副局长，这家伙是个极其可疑之人。唐浩东不动声色道：“线索暂时断了，眼下最关键的，是查找此次意外事故的漏洞。查缺补漏，正视错误，这才是以后更好的开展工作的基础，邢局长你说呢？”
邢副局长眨眨眼睛，他察言观色，看到唐浩东并没有马上迁怒自己，却连捎带打、不冷不热的一番话，心中琢磨了一下，马上说：“领导说的有道理！当然，这次要说漏洞，最重要的环节还在于执勤人员没能贯彻上级要求，以至于杀手找到了自杀的机会。我是这次任务的总指挥，负有主要责任。”
虽然，他这番话，把主要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可是，话中之意，却把矛头指向那几个值班警察。
唐浩东心中暗道：刚才那个刑警队长明明说了：没有人指示他们“严防杀手自杀”的命令。也就是说，邢国凡和这个刑警队长之间，必然有一个撒谎的！究竟是谁，暂时不能确定。让两人对质，也未必能够说出什么名堂来。
不过这样一来，责任事故人出来了，不是邢副局长，就是这位刑警队长。
邢国凡看到同事们的目光，都锁定自己和手下的那个刑警队长。就又添了一句：“秦队长，你又是怎样传达的命令？”
一句话，险些将秦队长的肺气炸了，“邢局长，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接到过命令？”
唐浩东没吱声，看着他俩对质，邢国凡冷笑一下，“秦队长，我知道你老婆刚生了孩子。你这段时间可能做事不太认真，把我的电话内容遗漏了，这也情有可原，可是，这一次真的任务重大。”
“邢局长，你……你根本没有传达我严防凶手自杀的命令。”
“秦队长，前半夜，执行任务的时候，你老婆就回家带孩子去了。我可是严令今天晚上，执勤人员，都不许回家的。”
秦队长心中一震，家中新生儿还不满周岁，小两口家里只有一个钟点工帮着看孩子。前半夜，老婆确实是提前回了。可是妻子说，是首长特准的。
至于是那个首长批的，秦队长也不清楚。现在当然也说不清楚。他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