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的筷子冷菜还是碰了两下的。
“没事。”
他眼疾手快,将两人面前的碗筷重新对调了下,并且摆得端正整齐,比专业的服务员还要一丝不苟。
钟意情这下是不知道说啥是好了,嘴角抽了抽。
“吃吧,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他夹了一只红烧鸡翅给她,放到了她的碗里。
钟意情苦笑,只能笑纳。
她心里五味杂陈,七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她为他夹菜的,当然是他所喜欢的菜,平素经常观察,好不容易得出来的结论。
他情绪极少外露,辨别他的喜好,真的不太容易。
她那阵子都是心不在焉吃着嘴里的,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跟着他的筷子走。
一顿饭下来,他通常筷子的次数在每盘都分布到恰到好处,不偏不倚,少有的几次多一两筷子,多出的那一次两次便是他真正喜欢吃的菜。
那个时候,她爱他真的是爱惨了,一切都以他为中心,好得如胶似漆,一天不见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心不在焉地啃着碗里的鸡翅,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然后,她听到他说,“等吃完,我就安排你去见你父亲。”
钟意情不敢置信地猛抬头,一时间,连筷子举起来都忘记放下,多年良好的餐桌礼仪首次出现了明显的破绽。
可她,却并不在意,她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方才的那句话上。
她有些局促不安地问,“是真的吗?”
感觉,这好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是坐云霄飞车一样,太大起大落了。
记得之前,他口吻是那般的恶劣,没想到……
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眼眶红红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滑落,她吸了下酸楚难耐的鼻子,哽咽道,“我爸爸……他还好吗?”
“挺好的。”
能活下来,没有性命之忧,又能寄情山水,哪里不好了?
比起他死去的父母,钟振涛真的是算极其幸运的人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她真的是很想见下爸爸,尽管从他口中已经获悉了爸爸安好,但还是不能彻底安心,似乎只有自己亲眼目睹了才能放心。
“吃饱了再说。”
裴之沛真想敲晕她。
“之沛,谢谢你。”
钟意情低头默默扒饭,隔了一会儿,她真诚地道出心声。
或许之前是恨他恨得要死,但在得知父亲还在人世,对他的恨意,便快速地消失了。
之前他对自己所作所为,似乎都可以原谅,并非穷凶恶极。
有什么比爸爸活着还能更让人开心的?
“谢谢你救了我爸爸。”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她心里明白,他能出手就爸爸必定是克服了重重万难,深思熟虑过的,还要考虑到后果。
尤其是心理上的折磨,他当初接近自己就是为了报复爸爸的,到头来却救了她爸爸。
到了这一刻,钟意情若是还不承认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意,那她真的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在她出狱的那时,他如果告诉她,她也不会对他存在这么深的敌意跟恨意。
还有,她也不会费尽心机离开他。
“你爸爸不想让你知道。”
裴之沛墨色的瞳仁中一闪而逝的是一抹痛楚,最终到底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道。
“你说是我爸爸不想让我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
钟意情不信,怎么可能?
她一直以为是他刻意不让她知道的,捏着一张底牌。
“这我就不知道了。”
裴之沛哪会真的不知道,是钟振涛自觉无颜见女儿,逃避了应尽的责任,成了法网恢恢之下的漏网之鱼,而呵护备至的女儿却饱受了七年的牢狱之灾,他内心估计也不好受。
真正见面了,估计他也愧对女儿。
何况,在女儿心中,他的形象是高大正面的,事实却是丑陋的。
与其被女儿嫌弃,还不如让女儿当自己死了更好。
钟振涛心里的算盘,裴之沛是心知肚明,可他却不能勉强钟振涛做他所不情愿的事情。
这次若非是真的气到不行,他也不会失口泄露钟振涛还没死的消息。
钟意情见他不愿吐露,也不为难他。
七年前他能够抛开一切,毅然让父亲活了下来,便超出他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了吧。
如果厉老爷子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他。
吃完后,裴之沛喊了服务员结账,然后两人并肩离开了这家餐厅。
上车后,他一直没说话,车厢里静谧得可怕。
钟意情打破了沉寂,问出了心声,“之沛,你为什么要救我爸爸?”
“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
他没有隐瞒。
而她却恍惚了起来,我不想你恨我一辈子,可如若他一直闭口不提,她必定会恨他一辈子。
“如果,如果七年前我没有在你的车上动手脚,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我订婚?”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目光直视前方,并没有看向他,内心不免含了几分紧张。
裴之沛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淡淡地道,“我承认我当初是刻意接近的你,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要跟你订婚跟结婚的决定。”
连他也遗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她所吸引的,只觉得习惯了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慢慢地,就离不开了,只想,这样永远生活在一起。
只能是她,而不能被旁的女人所替代。
莫轻烟也好,其她女人也罢,都不可以。
除了她,他谁也不想要。
不是没试过,但是却不行。
“那你七年前跟莫轻烟,在我们订婚宴前一天在床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他试图解释,但她却不想听。
这一刻,她心结解开了,所以不想逃避了,想要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