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琛淡然地将病床上此女丰富的脸部表情变化全部纳入了眸底,他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来,“那我能当你的男朋友吗?”
这下轮到钟意情错愕了,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男人,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看人眼光出问题了,毕竟有裴之沛这个案例在先。
顾璟琛也没想到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能够将这小女人吓成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顿了顿,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想拜托你充当下我的女朋友,帮我应付下家里的长辈,我最近被家里人逼婚逼得快要疯了。我救了你一回,你也伸出援手适当地拉我一把,算是两清。你觉得如何?”
钟意情这下释怀了,这人不把话解释清楚,害她差点误会了。
其实这个忙,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她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若是七年前,头上顶着钟氏太子女这个耀眼的光环,她还会怀疑人家有所图,可时至今日,她除了孑然一身,实在没什么可图的了。
“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顾璟琛赶忙表达了谢意。
“那个医药费,我可能暂时不能还你,我现在没钱,等我有钱了我再还你,可以吗?”
钟意情静下心来后,与顾璟琛坦白。
她身上只有一千块,这一千块在她找到工作之前是她身上全部的家当了,她眼下住的是舒适的单人病房,这一千块还不足付一天的病房钱。
她没想过先把手头这全部的家当还了顾璟琛再说,比起好好活下去,这骨气傲气真的是算不上什么了。
她有时候也奇怪,哪怕在牢里被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女犯人压倒揍到死去活来,她也没想过轻生。
八岁的时候,妈妈胃癌晚期,化疗后的妈妈一直坚强地与病魔作了长达五年的抗争,被病魔折腾到瘦骨嶙峋的妈妈从来没想过放弃,或许自己是那个时候受到了妈妈潜移默化的影响。
哪怕再痛苦再绝望,也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生命是父母赐予你最珍贵的宝贝。
顾璟琛愣了愣,眼前的女人衣着廉价朴素,但他没想到她居然贫困到连医药费也拿不出来了,当然,这点小钱,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他也只是意外。
他清了清嗓子,本来到了嘴边的“不用还”又咽了回去,轻飘飘地逸出了一句,“可以。”
于是,顾璟琛的手机号码被钟意情小心谨慎地抄到了纸条上,然后折好放入了衣兜里。
顾璟琛问她手机号码的时候,钟意情有些尴尬地说,“我没有手机,等我有了,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顾璟琛这才瞧出来她是怕他不信她的话,所以那一脸的尴尬中还夹杂着几缕紧张。
他颇为失笑,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点医药费拿不拿的回来,她真的是多虑了。
不过,这个年代没有手机的还真的是个异类。
他于是以别的话题转移了过去,避免了她再次的不安,有些时候,有些人,都会有难言之隐,自己也有不少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秘密。
顾璟琛并没有在医院滞留太久,他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离开前,他告诉她他已经替她付过了到明天的住院费,医生建议她最好明天再出院,并约定后天晚上带她回家见长辈。
顾璟琛走后,钟意情吃了他特意给她带回来的食物,被填饱的胃暖洋洋的,她安心躺了下来。
裴之沛这个晚上,最终还是并没能留在青城,他外祖父刚稳定下来的病情又有了变化,他连夜跟小陈赶回了青州。
钟意情醒来,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不少。
在医院简单梳洗了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去办了出院手续,随着踏出医院大门,消毒水的味道也抛在了身后。
她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店面简陋的包子店买了两个刚出炉热气腾腾的包子,捧在手上烫的慌,但她又极为喜欢这种感觉。
小时候去上学要是起来快要迟到了,父亲总会在送她去学校的路上亲自去给她买她最喜欢吃的肉包子,刚出炉的包子总是带有一定的温度,父亲会左手换右手用最原始的法子给包子降温。
虽然在现在想来有些傻,但她那个时候却极为的喜欢。
因为那个时候父亲不再是人们眼中高高在上、敬畏的钟氏总裁,而是她心目中最为和蔼可亲的爸爸。
她本能地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左手晾了会,才开始细嚼慢咽了起来,吃相斯斯文文的。
虽然及不上有些人天生举手投足间的尊贵优雅,但也从小到大赢来了不少的夸赞过。
她的餐桌礼仪,小时候母亲花了大把的时间教导的,所以哪怕她肚子饿到了极点,她还是不会狼吞虎咽。
脸上蓦然闪过了些许的恼怒,该死的,那个人怎么又莫名其妙冒出来左右她的情绪了。
在牢里待了七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把那个男人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昨天他一出现,又搅乱了她一池的心水。
她又啃了一口包子,不知不觉中脸上浮现了恶狠狠的神态,斯文有礼的吃相搭配上穷凶恶极的神情,在旁人眼里看来,是有多怪就有多怪。
这一刻的钟意情,却浑然未觉。
七年了,她至今还没能想通莫轻烟到底是何时成功勾搭上裴之沛的,为什么她一点风向苗头都没能察觉,直到亲眼目睹才心神俱裂。
如果早点发现,估计她也不会反应这般的强烈吧,偏偏在她检查出怀孕后,老天爷让她在这个该死的节骨眼上撞破奸情,真的是太讽刺了。
两个包子都进了肚子后,钟意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竟然还把脑力浪费在那对贱人身上,她不由伸手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
今天她的主要目的是找房子跟找工作,出狱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钟氏太子女了,而是一个有过七年狱龄的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