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七日,她虽然自己主动恢复了给母后请安的礼仪,却仍然话语不多,郁郁寡欢。
而我,为了让她不至于再被嫔妃们口中关于那夜的流言和抨击所伤,曾煞费苦心的让赵德安找人去放出传言,说那夜之事,完全是因我醉酒,强迫秦蝶儿所为,与秦蝶儿本人无关。
这样一来,后宫的嫔妃们对秦蝶儿的印象由轻视、嘲讽,慢慢转变为了同情,也不再议论此事了。
只是,尽管如此,所取得的成效也仍然不大,秦蝶儿仍然还是这般消沉了下去。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差,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日,我又循着惯例来给母后请安,寒暄了一番之后,母后突然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我,说有件事情要告之我,希望我能够应允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母后的神情,我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安感,不过,我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微微带些惊讶的让母后说说看。
谁知,母后竟然说秦蝶儿要自请出家,去紫云寺带发修行,母后说她自己也同意,现在只等着我拟旨批准了。
初听这话之时,我心中一惊,不过,还是强自镇自己定,心存侥幸的希望,这只是母后欲擒故纵的一种手段,故意这般说,想让我重视秦蝶儿而已。
可是,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母后的神色,却发现母后的表情有些感伤,但是,却一脸的严肃与郑重,不似在作假。
我再也无法镇定自如下去了,手一抖,手中端着的茶杯就这般摔落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我身上,我却没什么感觉。
因着茶水的这一点点烫伤,与我此刻心中莫名的那种恐慌与害怕比起来,已经不足一提了。
我的脑海中非常混乱,只是在不停的回荡着一个声音:“她要离开我了!她要离开我了!我应该怎么办呢?”
可能她原本就不愿意入宫,而在我与香儿相继侮辱她之后,她终于忍受不住了,即便是让她出家,也铁着心的要离开后宫了。
“皇上,烫着没有啊?”一旁的赵德安赶紧凑了上来,关心的询问道。
而母后也紧张的让她身旁的碧玉姑姑去御医院找御医。
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我,终于被他们的声音给惊醒了过来,便想索性借着这个由头,向母后告退,也顺便逃避这个有些让我感到窒息的话题。
同时,我也害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就要变得更失态了。
于是,我站起身来,对母后打着太极道:“母后,您说的这件事,以后再从长记忆。儿臣忽然想起,朝中尚有要事还未处理,改日再来拜访母后,先告辞了。”
说完,我便脚步有些慌乱和匆忙的步下方台,向殿外走去。
从顺宁宫回去后的这一整天,我都无法安心处理政务,耳边不断的回响着母后的那些话。
虽然,本来母后的这种提议应当正合我意,依照理智来说,我应该要顺势应和一下,让秦蝶儿出宫,那母后就没有什么机会来拿秦蝶儿做什么文章,耍什么妖蛾子,也会为我以后省了很多事。
可是,我却发现,我已经不愿意放开秦蝶儿,也根本无法放开她了。
因为每次当我心中浮现出秦蝶儿离开时的那副场景时,我的心就会象被一只巨灵掌攫住了一般,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因而,在后面几次给母后的请安中,寒暄几句之后,每当我一看见母后有将话题往这上面转靠之时,便找个话题打断了母后的话,然后再寻个理由,急急匆匆的走了,仿佛逃避就可以解决问题似的。
由于心中害怕和紧张,担忧秦蝶儿哪天会突然不见了,我每夜都寻出一些时间,在静心宫周边偷偷的看上秦蝶儿一会。只是,我却始终没有勇气再走进静心宫。
在这当中,让我感到有些欣慰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秦蝶儿也慢慢的从当初我和香儿给她造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性格也逐渐开朗了很多。
看她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下来之后,我便将看守在静心宫周围的暗卫给撤了下去。
不过,因为熬不过思念,我仍然会每隔两三日就偷偷的在静心宫外观察上她一会。
只是,让我感到郁闷的是,当我看她的次数越多,对她的了解得越多之时,心中对她的爱慕便也多出了几分。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一年一度的除夕夜也终于来到了。
依照历年来的惯例,宫中今日将有一场大筵席,宫里的妃子和朝中要员、以及有女儿在宫中为妃为嫔的官员都可以携带家眷参加。因而,今日应当是宫中所有嫔妃最开心的日子。
妹妹和两个女儿都在宫中,又高居宰相之职的秦硕,自然也得携带家眷参加了。
秦蝶儿虽然与她爹不亲,但是,血浓于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今夜她十有八九也能比往日高兴上一些。
所以,我鼓足勇气,想趁秦蝶儿今夜高兴一点之时,要求宿在静心宫,向她道个歉,与她和好。
当然,本来依照祖制,除夕夜我应当是宿在宫中位分最高的嫔妃,也就是香儿那里,可是,鉴于香儿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我决心要好好冷落冷落她一番。而且,尽管她关紧闭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但是,我却没有恢复让后宫嫔妃向她请安的规定,防止她继续胡作非为。
因为心中拿定了主意,在宴席开始之前,我处理好相关事宜,便心情愉快的去参宴了。
让我没料到的是,秦蝶儿今夜竟然没有来参加宴席,成了整个后宫中,唯一缺席的嫔妃。
就在我忍不住要让赵德安去瞧一瞧秦蝶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母后看出了我的意图,阻止了我,告诉我,秦蝶儿染了重风寒,已经向她告病,今夜不能来参加宴席了。
听了母后的话,我不禁郁闷了起来,我昨夜偷偷的在静心宫外面看她时,还见她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怎么可能刚刚一天的时间,就病重到无法来参宴的地步呢?她明明就是不想见我,故意告病来逃避宴席的。
由于她的缺席,坐在宴席桌上的我,也变得有些索然寡味的,心中隐隐有些不耐烦的应付完了后宫嫔妃与大臣们的敬酒与祝颂之词,又勉强看了一点后宫嫔妃与朝廷命妇们所表演的节目后,就寻了个理由,向母后、姜母妃、卞母妃告退了,往静心宫而去。
“奴才押大”
“奴婢押小。”
静心宫内,到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灯笼,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
只是,院门外和院门内竟然都无人职守,让我一路畅通无阻的步入了正殿内。
就在我感觉到奇怪之时,突然就听到了上面那些令人错愕的声音,好似是有很多人一起在玩骰子一般。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带着赵德安,循着声音往里屋寻去。
就在我行走的过程中,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惋惜、叹气声:
“明明刚刚看见就是大的,怎么一揭开盖子后,偏偏就变成小了呢?小姐,不来了,不来了,人家的银子都快输完了。”
“是啊,娘娘,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让我们赢上一次吧,不然,奴才们要输得倾家荡产拉!”
“哈哈……谁让你们学艺不精呢……”
娘娘?听见称呼,我就更加错愕了,而后面我听见的那个得意的笑声,好像就是秦蝶儿的。
而此时,我也已经步入了声源发出地所在的房间,只见静心宫的宫人们都聚集在一张八仙桌的周围,个个都是一脸惋惜、心疼的表情。
那个害我今晚心神不宁的元凶,正坐在八仙桌的上位,脸上正挂着一脸得意的笑,并掠起袖口,手中转动着骰子,哪里还看得到半分往日的端庄、高贵之气啊,而她的面前则堆满了一堆碎银,看样,这就是她今晚的战果了。
看了此情此景,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她谎报病情,不来参加宫中宴席也就罢了,竟然还躲在宫中,带领奴才们做这种事。
不过,此刻她脸上的那种灿烂、夺目、开心的笑容,却更让我移不开自己的眼睛,我用手势打断了赵德安将要出口的传报,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贪婪的看着她的面容。
“奴婢参加皇上。”正在这时,秦蝶儿身边有两个没参与赌博的宫女突然转身,发现了我,立刻惊吓得诚惶诚恐的向我请安,打断了我对秦蝶儿的注视。
自然,这样一来,这个屋子之中的所有人都发现了我,除秦蝶儿以外的所有人,都纷纷转过身来,向我行礼,可能是害怕被我怪罪,他们都显得比较紧张。
“爱妃的爱好真独特啊,大年三十的,不去参加宫中的筵席,却聚集了宫中的一般奴才们一起玩骰子。看着爱妃面前堆起的那堆银子,就知道爱妃战绩斐然,运气超凡啊。”此情此景,让我无法再沉默下去,于是,我便似笑非笑、带些戏谑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