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秋儿回答他,哭泣的原因是因为燕无疆,或者是一些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承诺于她的事情。
也许,到了明日,忘记了今夜发生的事情,一切便都如之前一般的平静与和谐了,燕无垠在心中粉饰着太平,也在给自己催着眠,也正是在这种催眠声中,他真正的陷入了梦乡之中。
果然,第二日清晨,当他睁开眼之后,秋儿便出现在他面前,端着洗漱用具,带着满脸微笑的服侍他梳洗,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就连这天晚上,他带着几分试探的又拉着秋儿与他一起同床而眠,秋儿竟然也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这让燕无垠心中暗自庆幸不已,心情也逐渐由昨夜的沮丧和痛楚,慢慢变得开怀起来,他以为,雨过之后,终究是要天晴了。
直到又过了一日的中午,用过午膳之后,原本好端端的秋儿,突然出现腹痛、腹泻的症状,然后又开始呕吐起来。
随后,秋儿突然开始禁止他的靠近,说她自己诊断出自己可能感染了痢疾。
痢疾是种传染病,因而,他虽然为秋儿感到心急如焚,却也不敢造次,因为从明日开始,他要依照计划前往避暑山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办。
因而,他只得依照秋儿的话,让龙翔宫中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距离秋儿远远的,并让人去另寻御医过来。
不久之后,御医来了,来的竟然是久未踏至龙翔宫的刘羽中,秋儿有些愕然,也有些微微的欣喜,她知道,定是燕无疆使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刘羽中顶替了之前来诊脉的张御医,过来了这里。这样一来,后面的事便好办多了。
对此,有些心慌意乱的燕无垠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以为或许只是唤人的小太监太着急,见了个人便拉了过来。对于由刘羽中来给秋儿诊治,他倒更放心一些,因为刘羽中与秋儿有过师徒的情谊,刘羽中还对秋儿有莫名的情愫,如此,刘羽中应当会更尽心尽力一些。
片刻之后,刘羽中将秋儿的病症确诊为痢疾。
为了避免痢疾传播,除了秋儿的处方外,刘羽中还另开了一张处方,让燕无垠以及龙翔宫中所有人都煎上一碗汤药饮下去,并嘱咐所有人平日都多喝淡盐水及果汁,多食用大蒜和食用醋。
除此之外,刘羽中要求,龙翔宫,凡是秋儿触碰过的东西,应当全部焚烧掉,而燕无垠这两日也应当重新换个地方歇息,待从避暑山庄回来之后,再搬回彻底消毒过的寝宫。
幸而,此事是秋儿刻意而为之,尽量减少了与物品的接触,因而,龙翔宫中需要被焚烧的东西也还不算多。
之后,刘羽中又向燕无垠申请,要将秋儿移至一个偏僻的宫殿之中,隔离起来。
这就意味着直到燕无垠从避暑山庄返回来之前,都无法再见到秋儿了。
燕无垠心中纵然万般不乐意,但是,看着秋儿的症状比之前又加重了不少,开始发热,并伴随着呕吐症状之后,他到底不能由着性子胡来,让这种疾病在全宫上下传播开来。
无奈之下,在前往避暑山庄的前一日,他只能让人将宫中最偏僻的那处宫殿――离宫给收拾、布置好,依依不舍的让秋儿住了进去。
对于秋儿的病情,他倒是还比较放心,一是因为刘羽中医术高超,而秋儿也精通医术;二是因为痢疾虽然是传染病,但是到底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就是需要些时日治愈而已。
而秋儿在这宫中的安危与待遇,他也不担心,宫中所有位分高的嫔妃都将尽数被他带往避暑山庄了,其他位分低的嫔妃,量她们也不敢动秋儿。
另外,他离开之后,宫中和朝中的当权者都是燕无疆,他知道,燕无疆是定然不会亏待秋儿的。
这时,他还不禁有些庆幸,秋儿患的是传染病,便是燕无疆,也不能随意接近于秋儿了。
出发的那日早晨,燕无垠还特意的来到离宫外面,想在临别之前,远远的见上秋儿一面,以慰分别之时心中的相思,奈何,等待了将近两刻钟,也唤离宫内服侍秋儿治病的医女唤了,却硬是没发现秋儿的人影。
因着此时所有人都守在宫门外,等侯着他一起出发,无奈之下,他只得怏怏不乐的离开了。
而在他移动脚步,往回返之后,一个孱弱的身影终于从院中的墙角处闪了出来,她便是这两日以来,饱受痢疾折磨的秋儿。
秋儿的眼中饱含着热泪,方才她之所以迟迟不肯现身,是因为害怕见着燕无垠之后,自己的心意会动摇,不肯再依照之前的计划离开了。
当眼前的黑影逐渐消失不见之后,泪眼婆娑的她依然痴痴的呆立在那里,而她的脑海中却骤然忆起了前世时曾经听过的一首藏歌: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场她穿越时空而得来,却又无果的爱恋,到了此时此地,她却宁愿就如这首藏歌中所言那般,不相见,便可不相恋,也便没有其后那一连串刻骨铭心的痛苦发生了。
三年后,云城(大燕王朝靠近波斯王朝的一个大都城)
明亮的灯光下,一个身着青紫色儒衫、素雅丝带束发的少年正伏在岸上,边蹙眉思索,边奋笔疾书。
“妹妹,先将这碗夜宵吃下去,歇息一会再忙活吧。”这时,一个二十来岁开外,柳叶眉、杏仁眼、银盘面孔,身着澹澹色薄罗短衫与淡紫青丝月牙裙的女子,手端白玉瓷碗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对伏案的少年说道。
听闻了女子的话语后,少年抬起了头,并同样微笑着站起身来。
只见“他”十六七岁年纪,清秀绝俗,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的儒衫之中,却仍难掩窈窕娉婷之态。
“他”接过女子手中的瓷碗,道谢道:“又劳得姐姐来给秋儿送夜宵来着,夜也已经深了,姐姐赶紧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去会馆那边坐镇,并且忙碌、劳神呢。”
女子怜爱的拂了一下“少年”鬓角的发丝,强行将“少年”推坐在椅子上,边替“少年”按摩着颈椎,边说道:“姐姐明日前去只不过是看看丫头们有没有偷懒,或者去陪那些等候在那里的贵妇人们聊上几句,抚慰抚慰她们,左右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之事,有什么可劳累的。倒是你,日日这般辛苦,姐姐看在眼中,心疼在心中啊,叹就叹姐姐太无能,不能为你多分担一点。”
“少年”笑道:“姐姐不要这般说,秋儿能有今天的成绩,姐姐实在是功不可没呢。若不是姐姐帮衬着,秋儿哪里能心无旁骛的在外面奔走呢?不过,除此之外,也还多亏义父大人的提携与帮助,大家都很卖义父大人的面子,秋儿在外面的奔走才会这么顺畅。这不,在义父的打点下,春城那边已经回信了,同意咱们在春城设立‘伊人会馆’分馆之事了。秋儿想这两日辛苦点,趁热打铁,将设馆的具体事宜规划出来,赶紧将这事给办妥,也就去了一桩心事。”
“真的啊?那咱们‘伊人会馆’的规模便又能扩充一些了!”女子惊喜的叫起来,随后叹道:“既然如此,你也别太卖命了,身体要排在第一位才是。现在才不过三年的时间而已,‘伊人会馆’能够发展成这个规模已经是个奇迹。你只不过是个女孩子家,不用太要强,你已经十六七岁了,该是恢复成女装,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的时候。姐姐知道你不是个平常的女子,平常的男子你定也瞧不上,肯定想找个情投意合的。那日后在外面走动时,多留意留意,寻一个知心知意、知根知底的嫁了才是正经。你若是面皮薄,可以让义父义母来牵个桥,搭个线好了。这话本该在你及笄之后我就该提的,可是,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提了肯定是白白让你感伤而已。不过,现在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那天边上的人儿,该忘的,还是忘了吧……”
听女子这般一说之后,“少年”的面容僵了一下,心中有些隐隐的痛,不过,不愿让女子感到忧心,“他”故作娇羞道:“姐姐,人家年岁还小,此事还不着急……倒是姐姐,该是找个如意郎君伴在身侧了。秋儿这几日再去义父义母府上之时,让他们给姐姐保个媒,姐姐这次切切不可再找籍口推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