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儿,为什么……”他似是不能言语般,神情呆滞,轻轻的将我搂至他的臂弯之中。一双美丽的凤眼已然盛满了伤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好……冷……”我断断续续的说道,冷意侵袭而来,我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冬日的北风。
司慕赢紧紧的搂着我,卸去他胸前的盔甲与护心镜,摘去了盔帽,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着,有些模糊,却好美好美!他将我紧紧贴向了那温暖的胸膛,只可惜已经无法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我……会死……吗?”绽放了一朵凄美的微笑,我伸出了手,想去抚摸他的轮廓。只是我的心中清楚,我不会死的,我怎么能轻易死去呢?我还有深仇未报,还有那么多没有做完的事,还有我放不下的人,我怎么舍得去死呢?我不舍……
他抓住了我的小手,轻柔的贴上了他的脸侧,再是他的唇,轻轻柔柔的细吻着。摇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别胡说,会……没事的……”
“赢……”我艰难的又开口。
“别说了,蓝儿,别说了!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乖,蓝儿……听话!”
“不,赢……我要说……我怕……不说出来……以后……以后就没机会了……”我要在失去意识前与他说清楚。
我能感觉得到意识正在涣散,眼前的他渐渐的模糊起来,直到再也看不见,我好想再睁大了双眼,看清楚他的容貌。
再次启口,喉间却已是沙哑一片,干涩无比,轻道:“赢……我……真的……爱上你了……请……相信我……别让我……走……”
眼皮已是越来越来沉重,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而来,耳边回响着他心碎的嘶声力竭的喊声,“蓝儿!”……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不错,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有几分故意去承受了这枚箭,我想赌!想用我的命去挽回他的情,去牢牢抓住他的心!
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对我,他将永远也放不了手。
所以,值得……
其实,我也很卑鄙,真的很卑鄙,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怕是比司慕政好不了多少。不知何时起,我已与他一样的不择手段……
有时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带着一丝痛心与不忍,我失去了意识……
终是一片黑暗……
我睡着了吗?睡了很久吗?
好累,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不想醒过来……
可是,是谁在那样动情的声声呼唤我的名字?声音充满磁性,带着几分沙哑与低沉,是那么的熟悉。
是谁在用温热的软巾反反复复擦拭着我的干裂的唇,丝丝甜甜的清水渗入我的口中,滋润着我干哑疼痛的咽喉?
又是谁在轻柔的抚触着我的脸?略有些薄茧的指腹温柔的划过我的眉眼,细细的描绘着我的眉形……
“蓝儿,蓝儿,蓝儿……”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他!我想要睁开眼,想要看到他,怎么能如此沉睡下去呢?我还有太多的割舍不下……
挣扎良久,终于费劲的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长而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周遭起先是一片模糊,后又渐渐清明了起来,明黄色圆穹型的帐顶,几根白色桅杆正有力的支撑着,垂挂了满满的金穗儿,原来我竟是躺在了他皇帐之中的床榻之上,身下是暖和的狐裘绒垫,身上盖着厚厚的明黄色锦被。外面的天方微微亮,帐中的光线依旧有些昏暗。
身体有些僵硬,伤口似被层层包裹,难以挪动。我有些艰难的转过头,望着床塌一侧的楠木案几之上那支已燃烧殆尽的红烛,墨黑的灯芯无力的软搭在了一边,丝毫都看不出它昨夜曾经默默奉献着温暖与光明。
此时的司慕赢正侧身倚着床榻闭眼小寐,地上垫着一条厚厚的纯白色的羊毛毡毯。他一手枕着后脑勺,另一手是紧紧握住我的小手,暖暖的包裹着。昨夜他就是这样睡在我的身侧守着我的吗?
睡着的他,出奇的安静,微微的皱眉,似在担心着什么,浓密的眼睫毛之下,狭长的凤眼勾画出了一抹完美的弧度。如此彻夜的守在我的身边,他一定很是疲惫吧。
唇边挂起浅浅的微笑,心中是暖意融融,我仔细的认真的端视着他,他真的好英俊!刀凿般深刻的五官,教我着迷。刚硬的下巴之上已然冒出了青青的胡渣,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手,我调皮的抚上了他的下巴,感觉刺刺的,痒痒的。
本不想惊扰,却仍是打搅到了他,司慕赢敏锐的一把捉住我的小手,腾的坐正了身,狭长的凤眸对上了我已然睁开的带着几丝顽皮神情的剪水大眼,他起先是双眉一皱,随即又是眼神一亮,惊喜难掩道:“蓝儿!你终于醒了!”
“来人!快传韩军医前来!”他突然回过头朝着帐外高声喊叫道,声音有着几分激动与兴奋,看起来我似乎昏迷了很久。
“赢……”喉咙久未出声,起先声音十分的沙哑,我正了正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遂甜甜的娇嗔道:“赢,你好吵!”
闻言,他的脸色有一丝赧然,缓声道:“蓝儿,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可担心死我了!”
他轻轻拉过我的小手,大掌细细摩挲着,贴上他的胸口,隔着那黑金色的锦缎织袍我依稀可以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蓝儿,你听见了没有,它为了你差点停止了跳动!”司慕赢的眸中尽是怜惜之意,带着几分后怕的说道。
“赢,我以为自己会没命。还能再见到你,真好……”我轻喃着。
其实,每每睁开眼,而他就在我的身边,这样的感觉真好,就像是一对平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的普通与甜蜜,如果一辈子都可以这样,又有何所求?
“蓝儿……你为何那么的傻,为何要替我挡下那箭?你忘啦,我会武功,我能察觉,我能自保……蓝儿,你可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那支箭的没入,离你的心脏仅仅是一寸有余,如果不是你穿着的那件上等珍银丝编制而成的软甲胄,阻挡了剑速,现下只怕是……”他欲言又止,眸中尽是担忧,握着我的手也突然的收紧,微微颤抖着。
闻言,我狠狠的震住了!心下思绪是如江海翻腾,五味陈杂,有庆幸,有惊愕,有不信!想不到这箭竟然这么的悬,这么的致命!更想不到的是竟然是司慕政给我的那件银色软甲胄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它,我与赢怕已是天人两隔……
害我的是他,救我的亦是他!冥冥之中,上天究竟想要我们如何呢?我不得其解……
“赢,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别再说这些了,只要你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其实那天,我一早起来便心中不安,有些不好的预感。是以,一听说你出城了,我便慌了神。赶赴战场,只想确定你的平安。”稍怔片刻,我便柔声宽慰他道。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如冬日傲然绽放的梅花,淡雅又不失坚韧。
“蓝儿……”司慕赢动情的唤着我,难再致词。
彼此交汇的目光,传递着浓浓的情意,暖了一室,醉了两人。
“赢……”我出声唤他回神,艰难的挪动了下,想坐起来,却终是有些费劲,于是只得作罢,凝声道:“那枚戒指……”
“我还替你挂回了脖上!”他立即接过我的话语柔声道。
“对不起,我滥用了它,赢!你帮我取下吧,我还给你,我不配拥有它……”我伸手探往脖颈之处,欲取下,却被他阻止。
“蓝儿,为什么要还给我呢?没有谁比你更适合拥有它!从今往后,你便是这枚戒指的主人。对了,你之前一直昏迷可能还不知道,此战我们已是大获全胜,只损失万余兵力,却歼灭乌赫过半精锐部队,朱雀纵火烧尽了他们的营帐与粮草。乌赫现下已是退兵三百里,主帅呼延赤烈已是被政儿斩断一臂,元气大伤,此次溃败,叶赫御敏已是勃然大怒,将他召回了都城哈马。是以,此次定城的燃眉之围已解,而这全是蓝儿你的功劳。你的那招釜底抽薪,虽颇险却不失为上上之策。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奇谋,坐怀天下,足不出户,却能运筹帷幄于帐中,真是令我意想不到!”他一脸赞赏的说道,语气难掩兴奋。
真的胜利了吗?闻言,我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放下。初初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身处这皇帐之中,而不是在定城的行馆。是以,一时我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没有取胜的缘故,又不敢问出口。
“我也是碰碰运气,胜了就好!赢……其实那天我去酒馆饮酒,不过是因为……”我想解释自己不过是因为想与过去做个告别而已。可话至一半,却突然被他制止。其实不说也罢,说了又是骗他,每骗他一次,便是在我心上硬生生的划上一刀,其实我也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