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虽然偶尔有小林子的相伴,但是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做一些刺绣,一坐就是一天,难得开口,好不容易,有个说贴心的话的人儿了。
如果,当初没有被陷害,眼前的人儿,说不定,就是她的儿媳妇了。如果让眉儿当她的儿媳妇,该多好,那么,她就可以保护她了,不会让她受冤屈。
只是,一切都只能空想而已。没有如果,只有眼前的现实,她们,依然在冷宫中。
“原来是林公公啊,眉儿当初问了他老人家都不告诉眉儿呢。”之眉的语气不禁带着一丝娇嗔,想起刚刚开始的几天,老天监就是一脸的冷漠,理都不理人的。好不容易对她有了一丝善意,却是她离开的时候。
她才离开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想不到,又回来了,回到当初她好奇不已的冷宫,她也进来了。
原本有丝轻松的小巧脸庞,再次让阴霾爬上。
“呵呵,小林子经过当年的事情,对人都存在戒心,眉儿不要怪他,其实,他是一位很好的人,这么多年,都是他陪伴在哀家身边,要不是他,哀家说不定就不在了。”张德妃有些感慨,对小林子的忠心很是感激。
“娘娘当年,是怎么一回事?”这么美的女子,仿佛是在老天爷的眷顾下而生,无处不精致,堪称天下第一,为何,却被先皇打入冷宫,并且宫中,似乎消息封的很是严密,从未听过冷宫中,有先皇这么一位德妃。
但是,太后必定知道。当初贬她到藏书阁,只离冷宫一墙之隔,太后的警告意味,非常明显了。
如果这次与她一同被陷害的不是五王爷,说不定,她,真的是解脱了。
只是这个事情,究竟,是谁陷害他们的?就连无辜的五王爷也拉下水,是冲着她?还是,冲着五王爷?甚至是太后?
之眉心惊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想起这两张肖似的面容,如果真的是冲着太后,司徒擎与张德妃真的是她想象的那种关系,那么,司徒擎岂不是……
想到的事实,让之眉心惊,原本暖和的手脚,开始冰凉,这里面,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甚至是先皇,也不知道的秘密?
张德妃脸上浮现一抹长年经久的哀伤,使得她的艳容,显露出易感的脆弱。
“当年啊!”张德妃感叹:“哀家虽然不知道你究竟让皇上知道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在你身上刺了这个淫字,但是当年,哀家也是遭人陷害,以同样的罪名入冷宫,这么一呆,就是二十六年。呵呵,冷宫,除了冷清些,条件差些外,倒也不是一个值得让人惧怕的地方,只要习惯,没有什么是不行的。”张德妃自嘲一笑。
现在,她都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弄些花花草草,什么也不用想,也不用做,就是等着,自然死亡的那天,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等到天上,先皇,会自责的跟自己说:“德妃,当年是朕糊涂,让吕后得逞,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先皇对不起你。”然后,先皇以后,都是她张德妃一个人的,这么一天,她一直等着,或许消极,但是不会自杀,如果她自杀,她就见不得成长成人的擎儿了。
上天,待她也是不错的,端看以什么样的心态对待人生而已。
之眉震惊了。
淫妃,张德妃以前,也是因为这样而入冷宫?她们两个,她们两个,突然之间,之眉很想大笑,不顾一切的大笑。
但是,她笑不出来,虽然心中,宣泄着想要大笑,但是,没有,她只能凝着脸,再次,滑下一滴泪,这次,是为亲如娘亲的张德妃。
“娘娘,以后,眉儿就陪着你,你不会再寂寞了。”这样的容貌,本应是如赵意欢般艳光四射耀目,甚至要更加的明媚,但是长年的寂寥,让这么艳美,沉淀成一股温宛的温柔,增添了一股清柔。
“傻孩子。”张德妃感动她的贴心,只是微微一笑,替她盖上被子,表示话题到此结束。
之眉看着她落寞离去的背影,虽然心中充满了太多的疑问,但是,现在,可不是之前的七天了事,背后依然锥刺的疼痛告诉她,这个地方,以后,就是她的栖身之地,她与他,彻底的结束了。
怔怔的望着简朴的床顶,不再是古香古色的精雕兰花,没有精美赏心悦目的床幔,也没有轻暖的锦被,只有,古朴的甚至可以说残旧的一张床,这张床,还是张德妃睡了二十六年的床。
这二十六年,她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原本应该是帝恩眷宠、万千宠爱集一身的绝色美人,却在这孤冷偏僻的冷宫,坚强的走过了二十六年,虽然眉宇间,镌刻了岁月的不公对待,但是依然坚强的走了过来,之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深深的敬意。
柔弱的,只是她的外表,内心,却比谁都更坚强。
心中,顿时注入一股动力,一股暖暖的力量。
柳之眉,你也可以的。天地虽小,往后,却是真正的自由,没有惆怅的心等候他偶尔的莅临,没有宫妃间的明争暗斗,也没有太后频频的试探迁怒,有的,却是真正的自由,哪怕是死寂的自由。
只是,她,放心的太早了,那位君王说过,不会让她好过的,岂是,说说而已?
冷宫的夜晚,更是冷寂,彻底将冷字贯彻到底。
偌大的一座宫殿,从张德妃的叙述中,一个人住,虽然小林子经常会过来帮她一起打扫,只是小林子也年迈,张德妃干脆放弃了西边的房子,只是将东边她住的地方打扫干净,至于西面,任由灰尘嚣张的占据,反正房门一关,眼不见为净了。
因为来不及打扫,今晚,两个人一起挤一张小床,冷宫中,也没有多余的被子,要不是林公公拿出上次之眉来藏书阁、宫里多发了一席被子,这个大冷天,一张小小的锦被,还真是难以熬过。
简单的擦洗过后,之眉半躺在床上,张德妃将洗涑后的水拿去倒,顺便自己也洗涑一下,单留之眉一人在屋内。
因为刺字,她现在的整个右边都不感乱动,被那个公公频繁用盐水,名义上是清洗,但是过于频繁的刺激,使得那两字,鲜艳的朱砂以及青花不怎么明显,反而略显苍白,并且浮肿,一动,就扯到那点点的刺孔,疼痛难忍。
正想平躺下来,一道黑影却闪过门前,之眉愣了下,虚弱开口:“谁?是谁?”
那黑影,不是张德妃,也不是小林子。
吱的一声,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冰冷的面罩。
易消逝,居然是易消逝?
他怎么会来冷宫?之眉愣愣的看着走进房内的他,那双眼睛,透露出无比的复杂。
易消逝环顾了这简单的一室以及床上虚弱苍白的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但是更多,却是幸灾乐祸的快意。
“易参谋,为何你会来?是不是五王爷……。”之眉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那语气,无比的轻佻。
“想不到堂堂的德妃娘娘居然沦落到这样落魄的地步,娘娘,您不是很会算计的吗?怎么这次,却算错了。”话里的意思,只有他才懂,但是,却让之眉一头雾水,迷茫的望着明显是来看她笑话的易消逝。
现在之眉真的确定,或许某天某月,她真的得罪过眼前的男子却不自知。
之眉将背靠在床边支撑虚弱的身体,冷淡轻言:“易参谋来,是想看本宫落魄到哪种地步、看笑话的吗?”淡然的语气,仿佛是讨论天气般简单。
“娘娘这么说就误会消逝了,只是王爷临走时仍然不放心,非要消逝过来看看,这不,消逝就在这里,看娘娘现在也蛮不错的,还有人侍侯,虽然环境简单了点,依照娘娘的‘无欲无求’,向来也难不到娘娘,看来消逝可以交差了。娘娘,就好自为之吧,消逝也有了交代,告辞了。”易消逝抱拳,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易参谋。”之眉急忙叫住他。
“怎么,娘娘有何事?”易消逝只是转过头,深深看着她,这次一走,说不定,他就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结局,他应该感到快意,但是现在,他却只想逃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请告诉五王爷,本宫很好,请他不用挂念,保重自己。谢谢你。”之眉看着他。
易消逝复杂的看着她,不再言语,走了出去,关上房门,来无影去无踪,仿佛没有来过一般。
之眉望着关上的房门,摇头失笑。
落魄,或许,但是,这样也好,往后,她真的平静了,带着淫妃的记号,一辈子的平静。
静坐在床头,虽然身体很累,很想休息,但是,却只是愣愣的坐在那边,涣散的焦距,不知落到何方,一屋子的冷清,只有屋内偶尔摇曳的烛火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