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疼痛感在心底蔓延,他秋水绝还不是那种为了儿女情长,置复仇大业于不顾的地步。何况,她还是仇人的女人。
唇边扯起一抹寒意冷冽的笑,他点了点头,道:“姑姑放心好了,秋水不会让姑姑失望的!”
说罢,猛然转身,手指在流霜身上疾速飞点,流霜还来不及反应,便昏了过去。
秋水绝施展轻功,携着流霜,从茶花丛上飞掠而过。身后秋水宫的四大杀手以及黄莺紧紧追随着他。
意识朦胧见,流霜感到自己似乎在腾云驾雾,然后便是坐在马车上颠簸。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流霜再次清醒过来时,望着眼前的云雾缭绕的山景,冷冷笑了笑。
不一样的悬崖,一样的劫持,只要和秋水绝在一起,就总是在生死边缘徘徊。上一次她有幸没有死,不知这一次她能否幸免于难。上一次他是要用自己换墨龙,这一次,他却要用自己来威胁师兄。
决不能让他得逞!
流霜暗暗下了决心,若是万不得已,她就咬舌自尽。反正身中寒毒,她也活不了多长时日了,决不能让师兄被胁迫。
这是一处断崖,如同刀削斧刻一般,下面云雾缭绕,冷气渗人,不知到底有多深。
“怎样?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吧!”身畔传来秋水绝特有的冰寒嗓音。
山间云气弥漫,流霜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雾气,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愈加飘逸。那双一向清澈的明眸此时也是幽深而凄迷。
“是啊,确实不错!倒是一个绝好的葬身之地!”流霜淡淡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转身望了秋水绝一眼。
这一眼让流霜禁不住呆了呆。
此时的秋水绝没有带那张鬼面具,也没有带那张黑色的半面,他的脸在流霜面前一览无余地展露出来。
这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修长的眉,魅惑的眼,挺直的鼻,优美的唇。黑亮的发用木簪送送固定着,一身黑袍更衬托出他的潇洒和神秘感。
然而,这不是一张陌生的脸,这分明就是雅心居楼主的那张脸。
雅心居楼主就是秋水绝!
流霜终于明白为何她觉得他的眼有些熟悉,为何他那么轻易在那夜守株待兔擒住了她,原来,她一早便住到了他的店里,住到了狼窝里。
流霜迎视着他冷而锋利的目光,淡淡笑了笑道:“为何要让我见到你的真面目呢,难道,不怕我把雅心居的秘密泄露出去!”
何必要让她见到他的真面目呢,这让她感觉到自己时时处在欺骗之中。
秋水绝笑了笑,道:“你就要死了,也好让你记住我的脸,若是下辈子想报仇,别找错了人!”他冷然转身,向着山下望去。
之所以是让她看到他的真面目,是为了坚定杀她的决心。毕竟,见到鬼面秋水绝真面目的人,是没有道理活在世上的!
朝雾渐渐散去,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
秋水绝眯起双眼,望着山脚下渐渐明朗的路。
一骑蓝衫飘扬,向着这里风驰电掣奔来,辰时就要到了,东方流光登基的时辰,他却出现在这里。看来,这个女子在他的心目中,当真是重要的很!
流霜随着秋水绝的视线,向着山下望去。依稀看到了飘扬的蓝衫,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师兄,你来了!
可是,霜儿不能连累你!
师兄,别了!霜儿竟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流霜的牙抵在了舌尖上,正待狠狠咬了下去,忽然觉得下颚一痛,一双手捏住了她的脸颊。随即一张俊脸放大在她的眼前,秋水绝的黑眸中交织着冰冷和震惊,死死盯着她。
这个女子,真是烈性,宁愿自尽也不想连累东方流光。若不是他见机的快,她怕是就死在这里了,他还拿什么威胁东方流光。
“我若是让你子时死,你便活不过丑时。相反,我若是不让你死,你也同样死不了。”说罢,狠狠地点了流霜的穴道,将流霜推在了地上。
流霜的黑眸忽然黯淡了下去,好似失了生气一般,她从来还没有这么绝望过。本以为他此时的注意力是在师兄的身上,不会注意到她,可是没想到,他还是阻止了她的自杀。如今,她该怎么办,她真要成为师兄的累赘吗?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师兄为了她失去一切?失去他的国,甚至失去他的命吗?
秋水绝望着流霜渐渐黯淡的双眸,内心深处忽然涌来一阵绞痛。冷眸环视一周,冷声道:“看着她!”赤凤和紫鸢答应了一声,一左一右站在了流霜身侧。
山风劲吹,秋水绝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崖边,黑袍在风中簌簌作响。浑身上下,渐渐涌起一股冷意。
“秋水,别来无恙啊!”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随风而至,接着一个蓝影飘上了断崖。
日光似乎是随着他的到来而至,将他包裹在淡淡的光晕里,蓝衫就好似天幕一般,纯净,澄澈,宁静,悠远。
“师兄。”流霜动了动唇,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叫着师兄。
段轻痕一上来,深眸便锁定了流霜,望着流霜孤寂无助的样子,心内一阵抽痛。他展唇笑道:“霜儿,别怕,师兄定会救你的!”他的话音里自有一种令人安定的语气。
“东方,好久不见了!”秋水绝望着蓝衫飘扬的流光淡淡说着。
两人就那样淡淡地打着招呼,默默对视着。好似很久不见的朋友。曾经,他们确实是朋友,只是如今,却是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敌人。
岁月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不过是十年的光阴,便将曾经懵懂的少年,变成了意气风发的男子。不过,遗憾的是,也将生死之交的兄弟,变成了敌人。
流霜惊异于这两个人竟是认识着,一时有些不相信。
段轻痕望着秋水绝冷声道:“秋水,放了霜儿,我有话和你说!”
秋水绝冷冷一笑,道:“东方,你既已来了,就当知道我今日是要做什么的,怎能轻易放过她!”
“秋水,我们之间的恩怨,和霜儿是没有关系的,你不能将她牵扯进来,她是无辜的!你放了她,我们之间的帐,我们自己算,如何?”段轻痕依旧微笑着道。
秋水绝道:“要放她也不难,用你自己来换她,就这么简单!”
段轻痕皱了皱眉,道:“秋水,我问你一句话,这前朝旧部是你集结起来的,那次在宫中,也是你刺杀我了?”
“不错!”
“秋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难道,你不认为此时不是起兵的时机吗?暮野,他早就在等着崚国内乱,好趁机南下。你难道要将我们的国拱手让到暮野手中吗?待崚国平定,我会将崚国还给羽国的。你要相信我!”
“你的话,谁信?你今日不就是要登基为帝吗?”
“我是要登基为帝,但是我早晚也会将这个位置让出来的!因为……”段轻痕的双眸向流霜望去,他犹豫着要不要将流霜的身份说出来。
当年,当他用药物将她的记忆封住时,他曾发誓,这一世都不要让她恢复记忆,不要让她忆起那痛苦凄惨血腥的往事。他要她一生一世都活在幸福快乐之中,就像世间最普通的一个女子一般。
可是,今日,就要揭开那尘封的记忆吗?
他倒是不怕霜儿知道他是她的仇人的儿子,他怕得是霜儿知道真相后,将情何以堪。她那水晶般纯净的心灵,将遭受怎样的心灵折磨,她今日的日子将要怎样度过!
“因为,我是为了霜儿!霜儿她……”段轻痕轻声说道,随即便顿住了,不能说,暂时先不说吧!
“为了这个女人?想不到你倒真是一个情种啊,和你的狗贼爹爹一样。他为了睥睨我们的皇后,竟然起兵造反。而你,为了这个女子登基,又为了这个女子在登基这日赶来,真是情深啊。只是,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了,今日,你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死在我的剑下。不是你,就是她。你选择吧!”秋水绝边说边将剑指向了流霜。
他的剑,是一把好剑,在日光下,闪着幽冷的光,那光刺痛了流霜的眼。
今日竟是师兄登基的日子吗?师兄为了她,竟然连登基也不顾,便赶来了吗?流霜只觉得心中一酸,泪水便无声地淌了下来。她还是连累了师兄了!
“好,你放了她,将她交到我的侍卫手中,我便跟你走,如何?”段轻痕淡淡说道。抬眸看到流霜流泪的脸,心中极是难受。
“霜儿,今后师兄不能护你了,药叉和药锄会带着你去找百里寒。虽然他以前伤害过你,但是,他已经悔改了,目前,或许只有他才能护你周全的。”段轻痕放柔声音,温柔地望着流霜,唇角轻轻勾着,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唯有先把霜儿救走,才能想办法对付秋水绝。霜儿在这里,他不能全力以赴。
秋水绝站在旁边,脸色冰冷,莫测高深。他抿着唇,回首对紫鸢和赤凤道:“你们两个,先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