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那日醒来的时候,钟离君诺守了一夜刚走不久,肩头的伤依旧在隐隐作痛,只是这痛比起他那日的眼神却不值一提。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他双目圆睁地瞪着她吼道:“难道你喜欢上他了吗?”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只是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又何必藕断丝连,她轻启红唇,轻轻吐出一声“是”却惹得他疯狂的大笑,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血剑,那一针一线缝补的爱意被他一刀又一刀地砍出一道道伤口然后碎裂,纷纷扬扬散了一地,就像那一刀刀捅上她的心口,撕裂着心口,痛得她的心不断地抽搐。
“小姐,王爷在外面站了一早上了,你真的不见?”看到凌汐看不出表情的脸,诗情小心翼翼地开口,希望她知道钟离君诺并非对她无情,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凌汐没有一丝的动容,收回痛苦的思绪对她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诗情,带我去看看爹行吗?”
诗情看看她肩头已经结痂的伤口点了点头,扶着她出门。
“汐儿!”钟离君诺站了一个早上终于看到凌汐出门不由激动地一声轻唤,自从她醒来之后就一直将自己拒绝在门外,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凌汐稳住心间澎湃的激动转眼静静地看着他,似乎瘦了些,那下巴上又长出了青青的胡渣,他难道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吗?虽然心中激动万分,可是出口的话却无波无澜:“王爷无需每日前来,凌汐已无大碍,劳烦王爷操心了。”说罢也不看他的反应带着诗情静静离去,独留下身后那张落寞的脸,那一双孤寂的眼。
“爹。”凌汐轻轻握住素和浦阳的手唤道。
“孩子,苦了你了。”素和浦阳看着一脸苍白的凌汐轻轻道。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他都听画意说了,这个沉不住气长不大的丫头总是在他的床头埋怨钟离君诺如何如何忘恩负义,如何如何薄情寡义,可是他明白,有些事,身不由己。
眼中蓄着泪,凌汐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知道,知子莫如父,她的父亲最是了解她的人。
“孩子,今后有何打算?”
“爹,瑾瑜在司鸿颜墨的手里,我必须去换他回来。”
“司鸿颜墨吗?那他怎么办呢?”素和浦阳看着她并不言明,而她却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
“他有他的宏图大业,还有他的妻子,我不应该成为他的绊脚石。”是,早在那天就决定了与他并肩作战,为他不顾一切,她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她会助他成就大业。
“孩子,你真的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吗?”素和浦阳的话像一壶冷水浇灌上凌汐的心,是啊,这是不是他想要的呢?耳边似乎又想起了他那日的话:傻瓜,早就选了你不是么?只要有你在身边,你只会是我的动力。
可是,那晚陷阱里他坚定的眼神告诉她,不一样了,一切都变了,现在的他最重要的便是报仇,大丈夫功业未立、国仇家恨未报,又谈何感情呢?
“爹,女儿放心不下的是您啊!”凌汐看着日渐苍老的父亲,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傻孩子,爹老了,又是废人一个,等找到你娘之后爹也就可以放心地去了。”
“爹,您别说这样的话,娘会好好的,您也会好好的。”凌汐扑倒在素和浦阳的胸前,抱着苍老的父亲,好怕他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轻轻拍着凌汐的背,素和浦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都是命啊,未来的路只能她自己坚强地走下去,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只希望她能一直勇敢坚强下去。
“哎呀,我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门口突然响起一声甜腻腻的声音,听着格外腻味。
凌汐抬头看去,正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人,起身低声道:“王妃。”
独孤笙依似乎对这个称呼格外受用,脸上顿时扬起了一抹溺死人的笑:“妹妹不用多礼,我看王爷忙,所以代他来看看相爷,不想妹妹也在。”
“有劳王妃记挂。”凌汐垂下眼,不想看见那刺眼的笑。
独孤笙依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凌汐,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道:“若是妹妹有空可否陪我聊聊天,这地方出又出不得,我可闷得慌。”
回头望望素和浦阳,见他点点头,凌汐便就跟着她出去了。
“妹妹啊,听说王爷今日又在你门外站了许久?”独孤笙依是耐不住性子的人,握着她的手直接进入正题。
“王爷宅心仁厚救我一家,凌汐为此感激不尽。”凌汐答道,但是似乎与独孤笙依的问题无关。
独孤笙依挑挑眉转头看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凌汐依然低着头一副谦卑的样子道:“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凌汐如今还是一个罪女之身,自然担不起王妃的一声妹妹,还请王妃叫我凌汐就好。至于王爷,因凌汐曾经救过王爷一命,所以王爷才会对凌汐关爱有加,请王妃不要误会。”
“哦?果真如此?”独孤笙依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而凌汐则恭敬地站在一边轻轻地点头,她实在是有种想逃离现场的冲动。
“如此便是最好了,你不知道新婚那晚我陪王爷喝酒,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他喊你的名字,兴许是我听错了。”
新婚那晚吗?凌汐回想着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心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抽痛。
见凌汐没有回答,独孤笙依继续说道:“哎,你说我这幻听的毛病怎么就是治不好呢,这王爷抱着我就在我耳边说的话我都能听错。”说完还不忘掩住那张小嘴咯咯地笑。
新婚之夜,抱着你在你耳边说话吗?洞房花烛夜,你美人在怀,温香软玉,而我,却在生死边缘挣扎,君诺,我该信你么?
拿眼偷偷瞄着凌汐的神情,那低着的脸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那眼底的忧伤却是怎么也阻挡不去的,还有袖中那握紧的手,这一切都泄露了她心底的情绪,见自己达到效果了,独孤笙依才一声长叹,扭着腰肢说道:“瞧我走这几步就累了,我就先回了,凌汐也好生歇息这,免得让王爷挂心知道吗?”
“是,凌汐送王妃。”
“不必了。”独孤笙依搭着丫鬟的手一路高昂着头离开。
直到她已走远,凌汐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泪慢慢涌上眼眶,在眼眶中打转却怎么也不让它们掉下来。
当凌汐回到房间的时候,钟离君诺依然笔直地站在那儿,独孤笙依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一想起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鼻尖就开始泛酸,就像吃了一个青柠檬一般。
“汐儿!”就在凌汐准备擦肩而过的时候,钟离君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能听我说几句吗?”
回头看他恳求的眼神,凌汐还是不忍心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准备好了,明天行动。”钟离君诺感觉手里的手明显的一动,但看凌汐只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沉默许久,幽幽的声音传来:“明天带上我好吗?”凌汐抬头看他,那眼里是她一惯的坚定,是他熟悉的倔强。
紧了紧手中那双小手,钟离君诺轻轻道:“好。”
又是半晌,见她不再说话,钟离君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其实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希望等到明天之后,一切都可以有转机,一切都能阴转晴吧。
“君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凌汐连忙出声唤道。只是这一出声才慌了神不知该说什么,纯粹是条件反射,看着他孤单落寞的背影,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飞奔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钟离君诺的一颗心全在凌汐身上,哪怕是她一个浅浅的呼吸他也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凌汐的一声呼唤,兴奋地立马转身,满脸期望地看着她。
那双晶亮的眼眸慌了她的神,连忙低下头道:“你且等一等。”说罢转身跑回房,执起笔在白纸上一番挥洒,再将纸细细地折成一只千纸鹤塞到钟离君诺的手中。
“这是?”看着手中从未见过的东西,钟离君诺疑惑了。
“这是千纸鹤。在我的家乡有这样的传说,一天折一只纸鹤,坚持一千天,就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带来幸福。同时也是代表你对被送的人的祝愿,每只千纸鹤承载一点祝愿,最终成为一个愿望。”
钟离君诺的眼里不由地泛起了点点喜悦,她说给喜欢的人带来幸福,她说是对自己的祝愿,她的心里还有自己,不是吗?
“希望你明天,一切顺利。”凌汐看着那双逐渐有神的眼睛,心里也泛起了点点感动,这双眼,是她今生的眷恋啊!
钟离君诺将千纸鹤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忍不住捧住凌汐的脸在她额头上印下重重的一吻,轻声道:“我会让你亲眼目睹我的好消息。明日,等我。”
凌汐羞涩的一笑,垂下眼帘,不想让他看到那眼里的眷恋与疼痛,而她的这番动作看在他的眼里却是另一番娇羞的柔美。
君诺,那日洞房之夜,便是我意已决之刻,你知道吗?
君诺,今日赠鹤之意,便是你我断情之物,你知道吗?
君诺,明日你成功之时,便是我离去之日,你知道吗?
你,会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