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充斥着威胁的气息,鬼行云蹙眉听着水凝寒对他一一做出的解释。事情的经过大致他有了些了解,对于两个魔天崖的身份也算搞清楚。可最令他不安甚至气愤的是,水凝寒除了要救真正的魔天崖外,还要惩罚侵占别人身体的假魔天崖。
表面上事情好像没多大关系,假魔天崖已经被她关在魔宫地牢,至于如何惩罚惩罚到何种地步都是她一句话的问题。令他担忧的是,一旦她真的用那个办法来交换彼此的灵魂,最后有一个所有人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包括凤家人——凤雪痕。
“我不同意,除非有办法将他安置妥当,否则这个问题你想都不要想!”鬼行云眉头始终未舒展,断然拒绝了水凝寒的提议。
“别这样嘛!我们再商量商量,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为什么就那么坚决的反对呢?”她实在不明白,她想的办法一旦成功就是天衣无缝的绝妙计划,连呼延魂这么聪明的人都没有反对,他到底又是再闹哪门子别扭!
鬼行云叹了口气,躺着实在不方便讲话,于是撑着身子做起来。“不是我坚决,是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去请凤雪痕来,我与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哦对了,他在后山作画。”淡淡闭目想了一下,想找的人,立刻跃上脑海。
他的语气十分坚持,水凝寒呐呐低声咕哝了几句,以表示自己对他态度的不满。就说他才比较像哥哥,瞧瞧他说话的语气简直跟小老头没什么区别。
鬼行云一脸苦笑,原本稚气的俊脸似乎一夜间长成,更加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轻咳一声,淡淡警告道:“别在心理面说我的坏话,我听得到。”他的身体已经在恢复中,稍微运功是不会有大碍的。
“你又知道了!”她赌气的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出门去寻凤雪痕。
迎虚子所住的凤凰山是一个风景雅致的山水圣地,很多次她都在心中暗想这老头的眼光独到。隐居也要隐的与众不同,不仅要寻得一处风景绝佳的世外桃源,而且必须要选在有山有水的地方,方能凸显他的仙风道骨、与世隔绝。
踏着碧绿的草地,迎着鼻尖的处处花香,聆听着山间的低吟婉转的鸟语,放眼望去,果然在群山绿水上寻到了凤雪痕的身影。
远处的他依旧是贯穿的白袍,这似乎是凤家人的习惯,就连老公和三小叔亦是如此,除了那位与众不同二小叔外。
他迎风伫立在水中的凉亭内,微风送来点点花香,熏得人欲醉,凝望着那湖中绝世的男子,恍若到了仙境的尽头。
如果她会画画,她一定要把他画下来,这世上没有一幅画能比画下他更值得人们欣赏。
他挥毫着粗笔,气质优雅的描绘着眼前天然的美景,就连她走进他似乎都没有发觉。
“真好看!”她探过头瞄了一眼他的画,不禁发自内心的称赞。她只能说这画山是山,水是水,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搬到了这幅画中。
“找我有事?”收笔,转身看向她。
“呃……十五叔,我们有事要与你商量,可否跟先我回小屋内?”虽然抱歉打扰了人家作画的性质,可眼前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
“关于魔天崖的事?”他一边收拾作画的东西,一边状似寻常的问道。
水凝寒微地一愣,遂点点头。
利落的收拾好石桌上的东西,有条不紊的放进随身携带的木箱内,才慢条斯理道:“魔天崖的身份不一般,恐怕我无能为力,这件事只有你才有能力解决。”他指着的侵占魔天崖身体的那个灵魂。
“十五叔不要这么说,虽然我们现在拿他没有办法,可也要努力去商量办法!事情并不是只有有能力的人才可以解决,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上天给了我们头脑就是拿来思考用的。我知道你们个个身份不凡,能力超群,可现在正是需要你们这些能力的时候。十五叔,让我们一起尽力吧!”
凤雪痕拢了拢眉,薄唇轻抿,有些话他有听没懂,她说话的方式不在他能理解的范围之内,譬如诸葛亮是谁?
“好吧,我跟你回去。”这情总是要还,凤家人欠下的债,就由他来偿还吧!他微微一笑,衣袍轻舞一派洒脱。
很快他们回到了茅屋内,屋内没有呼延魂的身影,因为怕迎虚子听到不该听的而坏了大事,他自觉地带迎虚子暂时离开,顺道算算某些还未清算的帐。
鬼行云似乎累极了,进门时见他还是闭着眼,可再睁开时却精神奕奕。“我希望有些话我们尽量不要绕弯子。”时间紧迫,他必须离开这里。
凤雪痕配合的点点头,水凝寒也跟着颔首,表示没有意见。
得到他们的首肯,鬼行云继续说道:“我说的话凤大人可能无法接受,但还是要请你相信,因为这至关重要。”
凤雪痕不置可否,静静的聆听。
“现在魔天崖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是来自距离我们时代一千多后的人,这确实不可思议可它依旧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这也是凤大人为何驱逐不了他灵魂的原因。因为他的灵魂不属于这里,所有以我们的能力根本无法制衡他,而且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只有寒儿有办法办到。”他不拐弯抹角,相信凤雪痕是聪明人,早该看出水凝寒的不同凡响,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不需多费唇舌。
凤雪痕表情淡然,很快接受了他的说法。“你的意思要我们怎么做?”英雄惜英雄,他想听听他的意见。
“我只是想知道若逼出了他的灵魂,凤大人能否妥善安置?”没有把握的事他不能去做,他的灵魂得不到安置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以,只要他的灵魂不再那具躯体里,我甚至可以将他送回他的时空。”他眼神淡定,谁都不知道他其实没有说实话。即使他是凤家有史以来能力最强大的人,但安置一个不属于自己时空且怨气极深的冤魂,看似容易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鬼行云应当知道天命不可违,虽然现在的灵魂侵占了原本身体主人的位置,但这是天命,命中本该如此,他们做的都是逆天而行的事。他知道,鬼行云亦知道。他钦佩鬼行云无谓的牺牲,虽然他爱上了自己侄子的妻子,可他所做的一切令他动容。
一个年轻孩子都敢做的事,他亦能坦然为之。他为情,他却为还债。
“谢谢你。”鬼行云清楚他所做的,衷心向他道谢。
男人间是不需要言语的,凤雪痕淡笑颔首,彼此间心领神会。
听了许久的水凝寒突然大声叫道:“不行,我决不允许你们将他送回那个时空!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还差点害死我老公,这么轻饶他岂不是太便宜了?我要让他做一辈子孤魂野鬼,看他还敢向谁耍变态!”她是女人,她就是小肚鸡肠,那又怎样?一想起呼延魂差点因他死掉,她的心到现在都会扑通扑通直跳。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执着呢?”凤雪痕叹气,世人往往过于执着,却不知因果循环,那种可怕不是现世人能够明白的。
“说的好听,事情又不是发生在你们身上!总之,我不同意。”
“寒儿……”鬼行云无奈。
“不行,谁说都不行!”她别开脸,谁都不看。
“我同意。”绕了一圈终于甩开师父的呼延魂刚踏进门口,便已开口应下。
“老公?!你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嘛?”水凝寒瞠目,“他们说让我放过魔天崖,这怎么可能,他差点害死你!”
呼延魂笑笑,拉过她在他耳边亲昵低语:“娘子,一切交给我来办好吗?相信我。”
她抬眸定定的望着他,忽然发现他眼底内的那抹坚持,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点头。“好吧,你说了算。”
鬼行云看着这一幕苦笑,他始终还是不及呼延魂在她心中的地位。他说十句也抵不过呼延魂轻轻的一句,认命了,他早该认命了,为何心还是那么疼?
凤雪痕沉静的走到他身边,大掌轻拍着他的肩膀,目光传递给他一丝温暖的力量。
罢了,罢了,他该成全他们的,不成全又能如何,他还能活多久呢?
安抚好怀中的人,呼延魂再次开口:“我同意你们的意见,送他回去吧!那种折磨的滋味我最清楚,我不希望世上还有人再受到那种折磨。”他并不是大方,也不能当做事情没发生过,可为了怀中最爱的女人,他决定放弃报仇,任何对她的威胁或伤害他都不允许发生。
“老公……”
“嘘……”他点着她的唇,“不是说都听我的吗?”
“可是……”她皱着俏脸,不耐烦的挥挥手。“算了算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带我离开这里好吗?”他乞求的目光望着凤雪痕,见他挑眉,旋即笑道:“放心,我不是在逃避。我有一个不想见的人,他很快就到这里了,我想在他赶来之前离开。”
“好,我答应你。”凤雪痕掀起衣袍背起他。
“你们这是干什么?”刚刚还气恼的水凝寒不解的看着他们奇怪的举动,他们在玩背人游戏吗?
鬼行云叹了口气,“凤大人,将我放下吧!”已经来不及了。
凤雪痕还没来得及放下他,一道急掠的黑色身影如风一样跃进屋中,旋身而落的是一脸风尘的鬼龙云。他掩不住憔悴的俊容歉疚的看了一眼她和呼延魂,转而来到鬼行云床前。
“行云,跟我回去吧!香儿她……她为你自尽了……”
“自尽?”鬼行云嘲讽的撇着嘴角,冷酷无情的厉眸扫了他一眼,“这种把戏她还要耍多久才够?”在经历了几次欺骗后,他早已心灰意冷。香儿……他永远的梦魇,为了大哥他几乎两次险遭她的毒手,他说的毒手指的不是别的,而是灵香儿绞尽脑汁的想失身于他!
“行云,这是最后一次,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救救她吧!你不回去,她死也不肯吃药,大哥求求你回去救她吧!”他又何尝有脸再次要求弟弟,可是为了心爱的女人……他是不得已的!
“开什么玩笑!她死不死是她家的事,关行云什么事!她要死你就让她死,也省得她没事就来缠着行云。”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还以为她会使出什么手段报复他们,没想到最后竟以自杀来威胁行云,有本事就去死,干嘛还让鬼龙云来求行云!
“娘子……”呼延魂低声警告,他这个小女人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放心,灵香儿死不了的,鬼界尚无她的记录。”凤雪痕淡淡开口,稳稳的将鬼行云放下。
他的话不禁让鬼龙云多看了他几眼,“你是凤家人?!”凤家在武林的名声太响了,凤家人如仙如媚的风姿更让人难忘,就算从没见过凤家人,只要看上一眼,便能轻易认出。
“正是,在下凤雪痕。”他报出名姓。
“你……”鬼龙云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忌讳的,凤家人的可怕就连堂堂天玄教教主也不得不忌惮几分。“行云,大哥求你了,她可是灵伯伯唯一的女儿。”
灵伯伯?鬼行云有丝动容,灵伯伯生前对他最好,比自己的亲生爹娘还要宠爱他。他明知道他的话他会听,可临死前却没有逼着自己娶他在世上唯一的女儿,但却要他答应好好照顾她,给她找个好婆家。这些承诺仿佛过了千年,他不说他根本已经记不起了。
“行云,别理他!你这卑鄙的哥哥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鬼龙云我告诉你,你今天最好给我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找他。记清楚,我跟你的账还没有算清,你最好回去祈祷你的天玄教能敌过我魔宫,否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无颜再见自己祖先!”她恨,恨极了鬼龙云,恨他故意拆散她和呼延魂。
“娘子,这是鬼行云的家务事,你先不要插口。一切由他自己决定,不要左右他的思绪。”呼延魂绷着俊脸,冷静说道。
“可是……”她就是不服气啊!
“听话!”他的语气严厉了几分。
水凝寒乖乖闭嘴,鬼行云垂下的头忽然抬起,他望着鬼龙云点点头。“我跟你回去。”
“我们陪你一起回去!”不让她关人家的家务事,她跟着回去总可以吧!
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水凝寒还是跟着鬼行云回到了天玄教。这次鬼龙云并没有骗他们,灵香儿果真再回来后就服毒自尽了,可惜被鬼龙云及时发现没有死成。
她却在怀疑灵香儿的动机,她是真的要自己还是根本就是在装,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被人发现了呢?世上要是真有那么多巧合的事,那阴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死的无辜亡魂了。
“香儿,把药喝了。”鬼行云不带感情的说着,将药递到了她嘴边。
“行云,你舍不得我对不对?你还是舍不得我的对不对?”香儿虚弱的瘫在床上,不喝药反倒握紧鬼行云的手。
一旁的水凝寒真是看不过,明明喝些药就能解的毒,她就是不肯喝,摆明了就为威胁行云!
“放手,喝药!”鬼行云微怒,一张俊美的脸冷的像块千年寒冰。
“不喝!除非你说你舍不得我,不然就让我死了算了!”她别开头,错过了硬塞到嘴边的药碗。
看到这儿她总算明白了,这个灵香儿就是利用鬼行云对她父亲和大哥的承诺,还有就是鬼龙云对她的爱,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耍脾气,她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救她,所以趁机百般刁难。
“够了,不要再使性子,把药喝了。”他沉着气,耐着性子继续劝道。
“你说,你说,你说嘛!”她继续耍无赖。
“我并没有舍不得你,这药你喝不喝随便!”药碗使力的往桌上一放,鬼行云起身就要走人。
灵香儿见状,一把抄起药碗猛地摔向地面,捡起碎碗片往腕上一放,威胁道:“你敢走,你敢走我就割腕自尽!”
“该死!”鬼行云低咒一声,快若闪电的身影闪到她跟前夺下碎片,冷声道:“别闹了,我再去给你煎碗药。”说罢,看了水凝寒一眼挫败离去。
灵香儿得意的斜睨着水凝寒,炫耀道:“看了吗?行云还是关心我的,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去为我煎药,还这么紧张的夺下我手中的碎片。”
妈的,逼急了,文明人也会骂街!这女人到底搞清楚状况没有啊!明明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扭曲了本意还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没话说了吧?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行云,他不会真的爱你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最喜欢的人本来就是我。记得我在他的身上下了合欢散,他为了不伤害我竟跑到妓院找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女人解毒。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他是真的爱我!”
我忍,我一定要忍!水凝寒咬着牙,攥着拳,真恨不得一拳捣死她!
可这女人竟恬不知耻的继续发表她的论言,“嫉妒吗?即使这样,只要我有威胁,他还不是不顾一起的回来看我。你又算什么呢?他只不过是为了气我,才找来了你。因为他知道龙云哥哥喜欢我,他想把我让给他。”
她忍不了了!水凝寒握紧拳头,风一样的冲到她床前,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毒打,还聪明的用被子捂住了她的嘴。
“死八婆,今天我非揍死你不可!不揍你,我就不姓水,揍不死你,我就不叫水凝寒!”
手脚并用的一顿毒打,让她痛快的发泄了心中的怒气,灵香儿支吾着挣扎,奈何身子虚弱又身重剧毒,即使她想反抗也没有力气。
直到听到敲门声,水凝寒快速的回到原位站好,无事人般的整理着因用力过猛而凌乱的衣裙。
这次进门的除了鬼行云还有鬼龙云以及呼延魂和凤雪痕,大家都发现了屋内的异样,却都聪明的不开口。唯独鬼龙云冲到床前,掀开被子看到一个被人揍的不成人形的灵香儿。
“唔……唔……唔唔……”她的嘴肿到半天高,微肿的手指想指水凝寒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鬼龙云沉下脸,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在看她。
“哦,这个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从地上跌下来摔得吧!”她弹弹手指,云淡风轻的解释着。
摔得?脸都被揍成猪头了,还说是摔得?三人忍住笑意,鬼龙云却没那么好骗。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他心疼的将香儿搂进怀中,运功替她趋痛。
“解释?好啊!我刚刚出去替她看药好了没,谁知一回来就见她倒在地上,我想过去扶她,你也知道的嘛!她恨我,自然不肯让我扶,于是一使劲就撞到了床沿边。我也是刚进来不久,至于发生什么事最好别问我。好了,解释到此结束,不要再问我,我没义务向你解释,谢谢!”好长的一段谎话,可她却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大哥,香儿的伤势分明就是撞伤,我看你还是不要问了。来,把药喂她喝下吧!”鬼行云打圆场,却睁眼说瞎话。
“你……”鬼龙云无奈,叹了口气,接过药碗将药汁送入香儿口中,香儿依旧不肯乖乖喝药,喝进去的又全数吐了出来。
水凝寒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阴笑着朝她走去。“你们大男人哪会喂什么药,香儿小姐,不如这药我来喂如何?”
她笑,笑的令众人毛骨悚然,尤其是灵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