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边有许多粗鄙、迟钝而冷漠、失去生命活力的人,他们或许在我们的帮助下得到幸福,但不能理解,也不能分享我们的幸福。在这批人身上那种贫乏的、破坏性的享受在起作用,使他们在最后并不会产生出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享受”。
假如有个反常的人,攻击我对人世间给予最高尚的感情进行赞美的话,我要呼唤大自然,请它来讲话。大自然就会对他讲:听到快感这两个字你为啥脸红,而在夜幕的掩盖之下,当你沉浸于快感的引诱时,为啥又不脸红了呢?你真的不知道快感的目的是什么,而你对它又有什么责任吗?假如你母亲的丈夫在给予她的热烈不具有无法形容的魅力的话,你以为她会冒着生命危险来给予你以生命吗?闭口吧,不幸的人!想一想,正是那种快感使你从无到有。
大自然最大的目的就是物种的繁衍。两性一旦被拥有了他(她)们自己的力量和美丽,大自然就不容分辩地让他(她)们相互吸引。一种朦胧的、焦躁不安的繁殖欲,向他们预示着那一时刻,使他们处在快感与痛苦交织的境地。此时他们放任自己的感官将注意力导向自身。然而,假如将一个个体交给另外一个同种而异性的个体时,此时对于其他所有需求的感觉都会暂时停止,心会剧烈地跳动,四肢也会颤抖,大脑中会浮现激发情欲的幻想,心潮会流向各处的神经,使他们亢奋起来,一种全新的感觉会流入下身,展现出来,并折磨全身。视线模糊了,癫狂产生了,理性成了本能的奴隶,压抑着自己而服务于后者。结果,自然受到了满足。
在世界初始之时,事情是这样发生的;而生活在洞穴的野蛮人,事情也是这样的。
然而,当女人们对男人开始分辨,注意在几个男人中间进行挑选时,当她将含情脉脉的目光投射出去时,只有一个人抓住了这一目光。他因此受到青睐而得意洋洋,自信已经将他珍重别人的心如同珍重自己一样。他认为,快感是对他的报答。然后,当羞怯在女人魅力的纱幕笼罩下,赋予一个想任意掀起它力量之时,最奇妙的幻想就能与最大的感官快乐相比媲,使一时的快感得到最大的扩张,灵魂得到了一种近似神圣的升华,两颗热的年轻的心誓言永远相厮;上天以此为证。
当一个人的灵魂全部献出并溶入其所爱的人的灵魂那瞬间到来之前,已拥有多少幸福时刻啊!在希望产生之时,“享受”也已开始了。就是这样,信赖、自然、时间和爱恋的自由会引入忘我。一个人在享受到那最终的狂欢以后会发誓说,再也没有谁能与他或她相比。的确,当我们有着年轻而灵敏的感官,有着一颗温柔的心与一个圣洁的灵魂,而这样的灵魂还没有经受过看错人和挫折之时,这一切全是真的。
享乐主义学派诞生于爱利亚学派,这是人们不了解的,也是受到毁誉最多的一种哲学。人们责备伊壁鸠鲁这位哲学家是无神论者,而他却承认神是有的,并常常去神庙,喜欢在神坛前行深礼。人们以为他是淫荡行为的辩护者,而他却在生活中行为始终高尚,并能够做到克制自我。卑鄙的大儒主义者(斯多葛派)不遗余力地传播这种偏见,使之如此流行,使我们不得不表明,享乐主义者是少有的名气最不好而品德高尚的人。为了让读者对伊壁鸠鲁的信仰有个明白的评判,我们首先要将这位在自己栽培的大树的阴凉下,向围绕着他的学生讲课的哲学家的情况作一个介绍。因为本文的其他部分,都由他自己来讲话,而我们希望读者的心里能公正地记住这一点。这是我们仅能做到的,将他的原则和与此引出的一些最直接的后果作出区别。
关于一般哲学人活着就需要思考和行动,而哲学的目的,就是指导人的理解和约束人的行为。所有脱离这个目的的,都是无关宏旨的。人可以通过使用理智,力行善事节制纵乐而求得幸福;佛是天这是要以身心健康为前提的。假如最要紧的一门知识就是我们要懂得应该做啥和不该做啥,那么,青年人就不要太早用心于钻研哲学,而老年人也不要太迟地抛弃它。我在自己的学生中分出三类性格的人;有部分学生与我一样,遇到障碍不会马上气馁,而能处理得恰到好处,独立自主地向真、善、美前进;另部分学生像麦特罗多罗斯,需要有个榜样的力量来激励他;还有部分学生像荷尔马库斯,必须对他采取某些暴力行动。这三类人我都喜爱并珍重他们。啊!我的朋友,难道还有啥比真理更古老的吗?难道在哲学家之前真理就不存在了吗?因此,哲学家们应鄙视一切权威一直奔向真理,抛开一切在其道路上出现的幻想:苏格拉底的讽刺与伊壁鸠鲁的官能享乐。为啥人们依然会陷入错误之中?因为他们将一种声明的语言当作了它的证明。为自己创造一些原则吧,不要多,但后果一定要丰富。不要忽略对大自然的研究更应致力于道德科学。对不关自己的事物认识得再深刻有啥作用,假如没有这种认识,并满足我们需要的话,我们照样地赶走恐惧,免遭痛苦。辩证法过分地使用,会让它堕落成为一门在所有科学中栽下荆棘的艺术。我讨厌这门艺术。
真正的逻辑可以化简为几项原则。在自然世界里仅有物与理念,其结果,只有两类真理:一类是实在的,一类是归纳出来的。实在的真理隶属于感觉,归纳出来的真理隶属于理性。莽撞是我们犯错的主要原因,所以,我要不断地对你讲:慢点。离开了对感觉恰到好处地使用,就没什么理念或预见,也就没有对知识的期待。而假如没有预见也就不会有什么想法,更无所谓怀疑。假如我们完全丧失能力寻找真理,我们更不能够去创造信号或符号。所以,应该努力运用你的感觉来不断增强预见,要钻研别人使用的信号的正确价值。假如你准备说话,就应选择那些最简单、最方便的表达形式,或者讲,要时刻防止人家听不懂你的话,以致还要浪费精神再作解释。在你听人家讲话时,要努力理解词句所表达的含义;经常使用这些方法,你就能分辨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是模糊不清的,哪些是存有疑义的。然而,只是懂得自己在立论中看样叙述真理,这还不够,因为你还应知晓怎样明智地行动。一般来讲,假如器官的快感并没有带来痛苦的后果的话,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去抓住它。假如痛苦比快感少,仍然应该得到它,甚至应该接受一定会带来巨大快感的痛苦。你不是只要醉心于会给你带来许多痛苦,或将使你丢失更加快乐的那种肉欲的快感。
关于一般生理学我们为什么要研究生理学呢?因为要了解各种现象的一般原因。这样,我们在摆脱了不应该有的恐惧以后,就可以不后悔地放手满足我们的合理欲望了。而在享够了天伦之乐以后,离开人世我们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世界万物都有用。永恒的宇宙,只存在着“物”和“无”而已……(以下是对伊壁鸠鲁的原子论中有关世界和人的物质本性的一段理论阐释)。
关于神学在创立了宇宙中只有“物和无”这个原则以后,我们为啥还要提到神呢?是应该抛弃我们自己的哲学而屈服于流行说法呢,还是讲神也是肉身?既然他们是神,他们一定是快乐的。而且以平静的行为快乐地生活着;地上的一切都不会打扰和影响他们。在物质和道德的世界里,有各种现象说明,他们与物种的生产毫无关系,他们也不会让任何物种像他们那样永存。大自然自己将神存在的想法装进了我们的头脑里,就是最野蛮的民族也有关于神的东西的想法。难道我们要对人类最普遍的观念作出反对吗?难道我们应该用大嗓门来与自然的呼声唱唱反调吗?自然没有谎言,甚至我们的偏见也足以证明神的存在。许多现象都被解释因为神的力量,实际上这些事物的现象和本质的成因还未被人们所了解罢了。不是有很多谬误已经说明,大众信仰的可信性究竟有多高呢?假如一个人在睡梦里被一些奇妙的幻象所打中,等他醒来后仍不能忘记,他大概就要得出结论,以为这个幻象在大自然中肯定有个四处漂荡的原型。他可能听到过的某种声音让他不会怀疑这个原型具有智慧。而这个幻象在不同的时间,以相同的形象一再出现,就被认为是它不死的明证。不过,不死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而不变的东西是绝对幸福的,因为它不会对什么事物起作用,而任何事物对它也不起什么作用。因此,神的存在曾经是,而且会永远是一种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存在。出于同样的原因,它也是不能被改变的,因为行为的原则在这些对象中已肯定被消磨,而正是这个原则成为一切破坏与再生之源。因此,我们对它们无须过多企盼,也不要惧怕。那么,奇迹、预言和宗教又是什么呢?假如我们崇敬众神,那也像对所有美好、幸福与有吸引力的形象一样,自然会让我们去羡慕的。我们倾向于坚信众神都具有人的形象。假如众神是肉身,它们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思想、享乐和痛苦。他们的躯体与我们完全不同,因为众神是有一种相似于我们,但又比我们高的原子组合成的,其组织虽相同,但器官却比我们更完善。他们所有的一种特别的品质,这样的优秀是少见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改变、缩小或扩大它们,以致行为也不能归因于它们。我们不知道众神到什么地方去,但确信,这个世界他们是不值得留恋的;他们大概在几个世界的广阔空间里遨游。
关于道德生活的目标就是追求幸福。这是人们心灵深处最隐秘的表白和行为的明确动机,即使有时觉得与此相违。自杀的人认为,死也是他们的一种福分。自然我们是不能改造的,但对它的总的趋势可以给予引导。人类可能因为使用了错误的方法,在并没有幸福的地方自认为得到了幸福,或在有幸福的地方找到了它,从而埋下了祸害,给自己带来了损害。这样,假如我们的道德哲学首先就要问的构成真正幸福的是什么,它又应该是怎样的呢?现在,我们所关切的,就是这样一个重要课题。既然我们想要马上得到幸福,那就需要立刻确实幸福是什么。疯子也在想怎么生活得更好,但总做不到。过分的幸福只能属于不死之物。千万不要去做这种傻事,因为不要忘记我们仅仅是人。我们既然没有可能像我们的创造物众神那样的完美,我们也只有死心,别想着与他们一样幸福了。我们看不清无限的宇宙,难道我们还不能仔细洞察自己周边之物吗?假如我们知道怎么来享受或蔑视这些周边之物的话,它们会成为我们幸福的流不完的源泉。痛苦总是坏事,快乐总是好事。但是,人间并没有纯粹的快乐。美丽的花就在你的脚下,但你也要弯下身去采摘。总之,啊,快乐!我们只是为了你,才做了我们应该做的所有。我们不是要躲开你,而只是想要躲开那常常与你相伴的痛苦。我们冰冷的理性被你温暖,靠着你的能力,思想与意志力才能够产生。当我们用玫瑰为那些让我们热爱的小美女垫成床铺之时,当我们不理暴君的怒吼,直至奔向正等待着我们要发火的公牛之时,是你将我们引开,送走了。有各种各样的快乐形式。因此,理解快乐会给我们带来的各类东西的所有价值是非常重要的事,这样,需要时我们可以欢迎它们或拒绝它们,是去做或不去做,就能够做到心中有数了。除了心灵的纯洁以外,更可贵的莫过于身体的健康了,假如身体的健康仅仅体现在四肢及器官上,那是不够全面的;假如心灵仅是为人多做好事,那也不算是最完美的品德。音乐家们并不满足于拨弄他那竖琴上的几根弦而已,他希望社会要学他的榜样,已达到和谐。使我们的行为与我们的感情不要过分地松弛或过分地紧张,使我们的音调不要过分地平缓或过分地高亢。假如我们的伙伴对于我们有好评,我们就应该以恪守自己的职责为快乐,以致使大家能赞美我们的工作的一种可靠的方法。我们不应该蔑视肉欲的快感,而是要分清哪些是高尚的,哪些是肉欲的时候,不要自欺。倘如一个人在自己的事业上选择错了,他怎么能够幸福?倘如一个人对自己不了解,他又怎能选择到自己的事业?倘如自然的需求、情欲的引诱与幻想的飞舞都乱成一团,人们又怎能对自己的事业觉得满足呢?倘如不能让事业流产,我们在心中必须要坚定一个目标。把握住将来不是不可能的,一切都应该坚持实践美德、维持自由和生命,而轻视死亡。只要我们还活着,死就是没有意义的;假如我们不在了,死依然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畏惧众神,只是因为我们将它们创造得太近似于人。那些推崇老百姓供奉神仙的人,这虔诚难道会是真的吗?倘如虔诚就是在一块塑造过的石头之前鞠躬行礼,那不是到处可以看见吗?但是能够对众神的美德作理智的判析,那才是少有的品质呢。所谓“自然法则”,仅是公认的证明罢了。公认的有用性与普遍性得到满足,应当是我们行为的两大准则。终究也不能肯定罪行永远不为人所知。因此,犯罪的人是疯子,他们是在玩输比赢概率多得多的游戏。友谊是生活中最大的财富之一,而庄重是社会里的美德之一。要庄重,因为你不是动物,因为你不是生活在丛林深处,而是在城市里。
综上所述是伊壁鸠鲁信仰的基本概括。在过去所有哲学家中,他是惟一懂得如何处理自己的道德信念与人类真正的享乐,以及他的自然欲望和要求的人。所以,他在过去和将来都会有一大批门生。一个人可以成为一个斯多葛主义者,但所有的人天生就是一个伊壁鸠鲁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