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暖洋洋,真是舒服,这会儿后宫的妃嫔们应在都在休息吧,难得御花园如此的清静,除了几个当值的宫女太监,再也没有人,黛玉穿梭在花丛之中,挑拣自己所要的药菊花瓣——
清风拂面,花香袭人,不知不觉就要沉醉其中,黛玉心情好久没有这样的好。
两个人影从远处走来,远远看去好像是王贵妃姐妹两个,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的纠缠,黛玉连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两姐妹一路唠叨抱怨,似乎在骂人,似乎还提到她的名字。黛玉无奈苦笑,在这后宫之中,她特殊的身份,已经让后宫的众多的妃嫔吃味不已。
都是妖孽的错——
待到人走远,黛玉又开始忙碌手中的工作,可是这会儿已经是心不在焉了——
“哎呀,哪个不长眼睛的……啊,是林小姐啊,您怎么了,真么心不在焉的,幸亏是撞到我,要不然撞到柱子什么的,肯定头上得起大包;要是碰上宫女太监的,他们肯定得挨板子;要是撞上后宫的那位娘娘,您又得受她们的有的没的的麻烦;要是……”
黛玉被撞得脑袋昏昏,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眼前就传来秦月唠唠叨叨极其聒噪的声音。黛玉无奈皱眉,心里纳闷,你说这秦月年纪轻轻的,还没有老,咋么会这么的罗嗦呢?
“秦月,你怎么这么像老嬷嬷!是不是患上了什么老人症?”不过秦月也只有在肖黎溪和她的面前时才这么罗嗦,要是唤作其他任何人,他肯定也是摆着一张冷冷的脸。
虽然这两人朝夕相处,但是肖黎溪就完全不同了,记得妖孽会见大臣的时候,那叫一个惜字如金!
“把你的手拿给我,让我看看——”黛玉好笑的看着眼前还在聒噪的秦月,打断他的话。
“林小姐,我没有病的!倒是你,心不在焉,该看看!”秦月嘻嘻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林小姐,您采摘这么多的菊花,可是入药?”
黛玉但笑不语,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秦月,你这是准备到哪里?”
“哦,我到马厩牵匹马!”
牵马?黛玉忽然想起上次所见的白雪宝马,心里还有一些疑问。“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
哈哈,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秦月得意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皇家的马厩果然气势非凡,排排高大的房屋,匹匹看上去就很宝贵的马匹。
可是黛玉走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所相见的那匹马。
倒是秦月看见黛玉一直四处观看,忍不住好奇,“林小姐,你这是在找什么?”
“哦,我想看看上次所见到的那匹白雪宝马!”
“啊?您也知道那是白雪宝马啊?那马宝贵着呢,所以单独在一间房里养着,这里没有的!那是专门从寒梅国换来的,是皇上的专属坐骑,谁也不能靠近。小姐您为什么对它感兴趣啊?”
“那马是公的,还是母的?”秦月好笑的看着她,“当然是公的了,不然如何配种?这几个月可是下了好几头品种优良的马匹,这战斗力……”忽然顿口不言,转了个话题“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这马是公马?被震惊到的黛玉没听到秦月后面说的话,只是脑中不停的转着一个问题,李牧为什么要骗她?他不是偷马贼?那他是刻意接近她的吗?一直知道他并非普通人,虽然洒脱不羁,但不时显露的高贵气质和良好教养让她虽有所怀疑,但她也相信按他的个性确实可能只凭自己喜好偷贡品,如今连这个也要被推翻,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她隐瞒身份?
“秦月,要你牵匹马,需要多长时间啊?是不是嫌自己腿太短?要不要……”
地上跪着的秦月用膝盖蹭两步上前,委屈地嘟囔:“皇上,我这不是陪着林小姐逛逛了吗?再说属下觉得自个腿挺好的,如果换了其他的怕会不习惯而更加慢了,臣是不打紧,可是要是耽误皇上您的事情,那可就是属下的罪过了不是?何况皇上您是真龙,属下哪能和您比啊!就是一万个秦月也抵不上皇上您一个手指头啊!”边说边擦拭头上不知有没有冒出的冷汗。
好笑地看着地上装疯卖傻的秦月,和一边看傻的黛玉,肖黎溪拿着扇子敲了下桑南的头:“那还不快点给朕把马牵来!”
“是!”
黛玉好奇地的看着溜须拍马的秦月,和不同于以往的肖黎溪,面对秦月的时候他似乎总是不自觉放松,比起平常邪佞的他似乎多了份人气与和善,他们俩难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黛玉嘴角飘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望着两人……
“你那是什么眼神?”肖黎溪对于黛玉总是喜欢想入非非的小脑瓜无可奈何,又有些无语。
“啊?什么?啊……!”前一声是回答,后一声是惊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肖黎溪提起来坐到秦月刚牵出的马上,随后也翻身上马,手握缰绳的同时也把她圈了个结实。
“你……”险险坐稳,这妖孽要做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驾!”
“皇上,皇上,等等我呀!”等到秦月也跨上马背的时候,只见白光闪过,哪还有他主子的影子?
“驾!”扬鞭打马努力追赶的同时,他笑得畅快,皇上待林小姐可真是不一般哪!娘,你儿子的眼光总算是不错的吧!
一路风驰电掣的疾驰了约两个时辰,让头次骑马跑这么远的黛玉可谓腰酸背痛,整个人软软的趴在肖黎溪的身上不愿动一下。
肖黎溪好笑的将黛玉抱下马,“不会骑马?”
黛玉这会儿身上累的紧,还不都是他的错,“谁说我不会骑?”
“好,好,你会,你会——”
横了眼笑得像朵花似的妖孽,黛玉坐在一棵大树下养精蓄锐。
好容易缓了一口气,黛玉这才抬眼看这个地方——
好美!群山环绕下是一个安静的湖泊,宛如明镜一般,清晰地映出蓝天白云,红花绿树。湖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阳光照在波光细细的湖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又像被揉皱了的绿缎。如此澄澈透明的湖,世上恐怕是难得一见吧。偶尔一两声鸟叫,更衬湖山幽静深远。
贪婪的吸取着这天地间的精华,黛玉只觉得心旷神怡,只是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呢?
举目望去,肖黎溪已走到了湖边,盯着碧波如顷的湖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色空蒙,晚秋细碎的阳光映照得谷中仿若仙镜一般。
山中有湖
湖边有人
他站在湖边仿佛痴了,瘦削略显单薄的身形有些萧索,寂寞的山,空旷的湖,寂寥的男子,凉风钩起雪白的衣摆,没有束缚的黑亮长发如丝飞舞,那一幕,入梦似幻,妖娆缠绵,直撞击到心灵的最深处。不用看,也知道那月光似的眼眸必然眩惑迷人,妖冶成魅!
此刻的他,安静的有些孤独,孤独到有些寂寥——
冷,静,寂,寞……
一种心疼的感觉悄悄滋生——
悄悄走到他身边,不想破坏这般灵动的图画,秀发翻飞,她与他并肩而立,把自己融入眼前的美好。青山下,湖泊边,秋阳中,漫天黄叶舒卷,并立的俊美男儿、如花少女,交织纠缠的三千青丝,绝美,倾城!
“那头是兰姨长眠的地方!”打破空旷的沉寂,耳边传来肖黎溪轻柔的声音。
疑惑地望向他,见他依然盯着湖的另一头,晶亮的眸子似有水雾迷茫。
这样的他与任何时候都不同,显得有丝无助与彷徨,黛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可好半晌却再没有下文。
“兰姨是谁?”黛玉望着湖面,轻轻问道。
“她是秦月的母亲!”好半天才听到的回答,随后便再不出声。虽有满腹的疑问却也知道他并不想多言。只是陪他静立欣赏静谧的湖光山色,心境也变得平和安详。
一直遥望湖那头的肖黎溪努力眨了眨眼睛,把泛起的薄雾生生逼了下去,今天是兰姨的忌日,秦月那小子恐怕又寻了个角落在对湖祭拜了吧,兰姨,您可看见?你用生命护住的孩子如今已经成了这汀兰的君王,掌握着他人的生杀予夺?
您曾经说我的眼睛比月亮还美丽,比珍珠还要光华,让我在受尽天下人冷眼时仍备感温暖,您曾经为我餐风露宿,您曾经教我善良宽厚,可是为什么您善良如斯却最终落个身首异处,家破人亡?
只有站在至尊的最高处才不会被欺凌,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所以我定要将这三山五岳踩在脚下,朗朗乾坤尽在掌中!只是,这一路必然是充满荆棘,寂寞而艰辛的吧!
鼻间有些瘙痒,抬手捻起的是佳人的乌发。
信手将其别到她耳后,然后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像是要把她揉碎了融入骨血。
“黛玉,有你在,真好!”
黛玉被抱得有些莫名其妙,刚想挣扎就被他放了开来,就见他绽开一个令百花失色的笑容,真是颠倒众生的妖精。
待到从笑容中回神,见他已然脱了鞋袜,卷起裤管,哪还有半点皇帝的尊贵?
“小玉儿,想不想吃鱼?”说着就踏入了冰凉的湖水。
“你会吗?”一个养尊处优的帝王会这些个底层百姓才用的谋生技能?
等几条活蹦乱跳的鲜鱼被架在削好的树枝上烧烤的时候,黛玉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完全是被惊吓到。从来不知道当皇帝的人还可以多才多艺到会野外谋生,而且事事亲历亲为。
“你真厉害!”
“那是自然!”得意一笑,笑容干净而纯粹,不见了平日里的邪肆狂傲,却带了点纯真俏皮,让黛玉看呆了一下不能适应过来,妖孽什么时候又变成仙人了——
他在吃鱼,动作优雅高贵,黛玉望着他,不觉心绪万千。
似乎他并不是一直以来她所听闻的那样,也不是她在心目中定位的那样。听说前几月前东县书生的案子牵涉颇广,一大批人被牵连入狱,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安,朝廷上下也是噤若寒蝉。可是随后他又颁布了减免苛捐杂税等一系列政令,百姓欢欣鼓舞,对他又怕又敬。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刚才那么纯洁干净的笑容,似乎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多月的相处,发现他新政爱民,睿智刚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的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吧。但是,又仔细的想一想,自己离开贾家以来,遇到的人,哪个又是简单的人物呢?
云,并不是表面上的那样温和无害,要不然他也不会许她两年的时间去做他的大事。李牧,也不是——
黛玉忽然有些想笑,到如今,自以为很熟悉的云和李牧,她发现她竟然都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是什么身份。倒是她自己认为不熟悉的肖黎溪,她才了解的最多。
云?离开贾家后第一个给她温暖,懂她知她怜她的人,两心相许的美好终敌不过他的鸿图大志,那朗朗如皓月的少年现在又在做些什么,他又向她隐瞒了些什么?
习惯性的摸到怀中的丝帕,上面绣着的兰花依旧——
物是,那么时光流转,人会不会变迁——
丝帕上的兰花香气现在已经闻不到了,淡淡的空虚感袭遍黛玉的身心——
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冷……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丝帕,眸色深沉,若有所思。半晌,他扳住黛玉的肩膀强迫她面对他。
黛玉的眸中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
他声音平静冷定,“不管他是谁?我都会让你忘了他——”
湖光山色之中,只有他的誓言在久久回荡……
我都会让你忘了他
会让你忘了他
让你忘了他
忘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