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晨很清爽,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晨露的味道,初升的朝阳映照着大地,画出一个个七彩的光圈,狭窄的胡同里透着还未散尽的寒气,七彩的光圈映照在墙角处的苏尘慕身上,许是阳光太过刺眼,惹得苏尘慕不自觉地睁开了双眸,好看的棕眸竟少了那份独有的寒冷,此时正模糊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或许脑袋里的疼痛还未散去,苏尘慕蹙紧浓眉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朝胡同外走去。
朝阳扫进医馆的后院,几只调皮的小鸡正与映射在地上的光圈嬉戏,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鸡们全受惊地躲在了母鸡的身后,将光圈孤伶伶地丢在原地。
“师父,师父,昨晚上那两个人不见了!”舒尔焦急地敲打着荼大夫的房门。
“咳咳”,伴着一声清咳,房门从里拉开了,荼大夫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往外走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夫知晓!”说完,拿起台阶上的谷子熟练地往院内撒去,小鸡们看见食物已到,立即从母鸡的羽翼下钻出,兴高采烈地享受着这美味的食物。
原来师父知道啊,我还担心他们没有付银子就逃跑了呢!舒尔深深地舒出一口气,瞧了眼喂食喂得正开心的荼大夫,挠挠后脑勺便离开了。
刚逗完一只小鸡,荼大夫便站起了身,低眸瞧了瞧从腰间拿出的半块玉佩,抬起历经沧桑的眸子扫向温暖不太刺眼的朝阳,头脑里回放着苏尘慕离开医馆后的画面。
“乔庄主,这是……”荼大夫不解地看着乔楚翎递给自己的半块玉佩。
乔楚翎却是随意地压下荼大夫拿着玉佩的手,淡淡说道:“荼大夫,暂且放在你这儿,我会回来取的!”
荼大夫虽然满脑子疑惑,但既然乔楚翎这么拜托了,那也不好推辞,只得答应替乔楚翎保管好这半块玉佩。但是,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呢?依自己对乔楚翎的了解,他不是随便把东西交给别人保管的人啊,难不成这玉佩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师父,师父!”舒尔再次冲了回来,神情依旧紧张兮兮。
“又怎么了?”荼大夫并未回头,依旧蹲在后院喂着小鸡。
“师父,昨晚上他们带来的那位公子又回来了!”舒尔紧张地指指前台。
“什么?你是说昨晚乔庄主背来的那位公子?”荼大夫也是十分讶异。
“对对对!”舒尔猛地点点头,他在前台等候病人,却突然走进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仔细一瞧竟是昨晚上那位头痛得很厉害的公子。
荼大夫转转眼珠,匆匆将玉佩藏于里衣的口袋里,背手急急向前台走去,舒尔则紧跟其后。
撩开后院与前台之间的帘子,荼大夫一眼就看见靠在墙边站着的苏尘慕,急忙走过去担心地唤道:“苏公子!”昨天有听到乔庄主唤他的名字,特别捡了个耳朵。
听见声音,苏尘慕微微抬起棕眸,嘴角竟出乎意料地勾起一丝笑容:“荼叔!”夹杂着从窗口扫进来的朝阳,那笑容是那样的如沐春风,语气更是温和无比,跟之前的冷漠比起来,这样的苏尘慕太不像苏尘慕了,反而很像……
“白公子?”荼大夫惊愕地看着苏尘慕那张带着浅笑的面容,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个白公子,可是不对啊,他不是姓苏吗?
苏尘慕低眸浅笑了起来,既不承认也不反对,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荼叔,请问昨日带我来这儿的另外两位还在这儿吗?”
“你是说乔庄主他们吧?他们天未亮就走了,好像很急的样子!倒是你,昨晚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医馆呢?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病吗?”不知为何,相对于昨晚昏睡过去依旧一副冷漠样的苏尘慕,这样的他让荼大夫忍不住关心起来,对于他的身份,荼大夫暂且不过问。
听到乔楚翎他们已走,苏尘慕先是一惊,但立马恢复脸上的淡笑,拱手示意道:“荼叔,谢了!”说完,还未等荼大夫开口便快速踏出了医馆,想到昨日在油菜地见到他们,想必他们是准备去一个地方的,而经过油菜地的路只会到达那里——御庄。
此时,踏向御庄的路上少了清晨的那份宁静,因为某个睡得正香的家伙被强逼赶路,而且还听说自己的老哥醒后就离开了医馆,连个招呼都不打,怒火直窜脑门,哪儿还管什么睡眠不充足之类的,一定要发泄发泄才成。此刻向着无赖方向发展的某花正挂在乔楚翎的背上,一会儿啃他的后脑勺,一会儿掐他的脖子,狠到绝顶的抱怨声和诅咒声是一刻未停的,乔楚翎的耳朵遭受苍蝇般的袭击长达半个时辰,面对某花这样穷追不舍的攻势,乔楚翎只是用无视来抵挡,任那家伙挂在自己的身上随意蹂躏。
白花花啃得正带劲,身下某人却停下了脚步,刚一抬眸,衣领就被拧了起来,看着那只手臂弧度的改变,随着衣领一松,脚跟立刻落地,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变态乔你……”某花正欲数落一番这个不太怜香惜玉的家伙,哪知眼神被跟前这座气势如虹的山庄给吸引过去了,杏眼放亮地眨巴眨巴:“这,这是哪里啊?好有气势噢!”说完,不满足地欣赏着被红色渲染的整个山庄,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乔楚翎瞧见白花花这副喜爱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但又立即恢复了冷漠,淡淡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话音刚落就抬步继续往山庄走去,丢下某个家伙摆着一对星星眼欣赏着这座很江湖很门派的山庄,心里喜滋滋,我一定要巴结这儿的庄主,跟这儿的小喽喽打成一片,那么到时候离家出走就可以投靠这里了,哈哈,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某花兴颠颠地追上乔楚翎的脚步,根本就没考虑过这里的庄主是谁,更没在意过乔楚翎为什么会带她来这儿,当她穿过那写着红彤彤“御庄”二字的大门时,她的所有都将改变,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庄主!”一阵齐刷刷地呼唤响彻整个山庄,跟在乔楚翎身后的白花花只有瞪大眼珠子四处瞎瞄的份儿,看着路边那整齐且训练有素的红衣队伍,白花花突然有种寒毛耸立的感觉,本能地伸爪抓住乔楚翎的衣角,紧紧跟着他,生怕走丢,完全没有之前那种“跟这儿的小喽喽达成一片”的气势。
“变态乔,为什么他们都唤你庄主啊?”某花一边斜眼瞄着红衣队伍一边小声问着乔楚翎。
乔楚翎根本就不打算回答某花这个白痴的问题,庄主、庄主,自然是一庄之主啊,这个还要问?
“主上!”子风老远就瞧见乔楚翎和白花花的身影了,在看到紧紧攒着乔楚翎衣角的白花花时还是有些讶异,但惯有的冷静还是保持得不错,起码没让乔楚翎看出什么问题。
“哎呀,疯子,想死我了!”某花见到熟人,心中那个激动劲儿油然而生,惦着脚尖一把搭上子风的肩膀,再配上某花身上这男儿身打扮,两人就如同兄弟般。
被白花花这么亲密地搭着,子风浑身一颤,一阵风扫过,乔楚翎已擦肩而过,子风知道乔楚翎有想法了,立即推开某个打算叙旧的家伙,追上乔楚翎的脚步,偷偷瞄了瞄他的表情,发现并无异常,便放心地开口说道:“主上,途中发生什么事了吗?”从常舜城的市中心回御庄顶多两个时辰而已,为何会拖到现在才回?
“小事!”乔楚翎并未把苏尘慕和黑衫男的事情说出来。
既然乔楚翎都说是小事,子风自然不必再继续追问,沉默地跟着乔楚翎向山上走去,完全无视已经掉队的某花。
“主上!”一声柔弱却充满欣喜的女儿声出现在乔楚翎耳里,抬眸一看,一抹纤瘦的黄影站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朝自己挥了挥手,一阵微风吹过,吹动着黄影的薄纱和发丝,犹如仙女下凡。
看到黄影时,乔楚翎的眸子微微一闪,不自觉地往后扫了扫连滚带爬的某花,立即回过头对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黄影浅笑道:“芸儿,你怎么来了?”
骆灵芸那倾国倾城的桃腮粉脸上挂着掩藏不住的欣喜,动作仪静体贤地朝乔楚翎颔首说道:“芸儿恭迎主上回庄!”说完,抬眸对着乔楚翎嫣然一笑,那双盈盈秋水的眸子充满感情地看着乔楚翎,期盼着可以得到相同的回望。
“我的娘啊,这什么山啊?爬得我累死了!”一声与此景完全不符合的抱怨钻进骆灵芸的耳里,带着一丝惊愕,骆灵芸将视线丢向乔楚翎身后缓缓出现的白色身影。
白花花气喘吁吁地巴着子风的手臂歇息,嘴里一个劲儿地抱怨着:“变态乔,你装你脚力最好的,走那么快干嘛啦?害我……啊列,这位是?”终于在抬眸的那一瞬看到了骆灵芸的存在。
子风担心地看看乔楚翎,乔楚翎却是沉默不语,好似根本就没听到某花的问题,见状,骆灵芸面带微笑地对某花说道:“小女子骆灵芸,见过公子!”敢情还没看出某花是个姑娘身。
白花花一把推开子风,瞪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位粉妆玉琢袅袅婷婷的女子,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激动,两只魔爪一把抓起骆灵芸冰凉的双手,挤眉弄眼地将脑袋逼近被某花的动作吓到的骆灵芸。
这家伙又想做什么?乔楚翎正欲出声制止,岂料某花从骆灵芸的肩上夹起一条绿色的毛毛虫,用力甩向一边,调皮地对还未缓过神来的骆灵芸说道:“美人就是招人喜欢,连虫子也冒着生命危险靠近你,嘿嘿嘿……”
“啊?”听白花花这么一说,骆灵芸才从刚刚那一会儿缓过神来,急忙低下羞红了的粉脸。
看到骆灵芸脸那么红,白花花还以为是她受惊怕才这样的,急忙大方地搭上骆灵芸的肩膀,搂着她往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充当英雄地大声说道:“别担心,有我在,任何虫子都别想靠近你,哈哈!”
看着远去的两抹娇小身影,乔楚翎无奈地摇摇头,头脑里回想起在常舜城湖边帮白花花拿掉虫子的画面,冷不防地勾了勾唇角,傻女人,如果依你刚刚那么说,那你岂不也是美人?
子风本想问问乔楚翎如何处理白花花和骆灵芸之间的关系,哪知刚想开口,就看到乔楚翎一边摆头一边往前走去,是自己眼花还是如何,他竟然看到一向冷漠的主上嘴角正挂着淡淡的笑,仿佛在想一件意犹未尽的事儿。主上,您可千万要以大局为重啊,唉,要是北漠公子回来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唤醒主上!
“恭迎主上回庄!”当某花与骆灵芸到达山顶时,某花就很没出息地被眼前几十个人的齐呼给震慑住。
“公子怎么了?”骆灵芸对某花这副僵硬的表情表示不解,轻轻摇晃着某花的身子。
乔楚翎刚巧赶到,看到全身紧绷的白花花,嘴角一扯,走过去朝某花的脑袋上就是一栗子。
“唉哟喂,我的脑袋,喂,变态乔,你干嘛打我啊?”莫名被打的白花花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冲着身边一脸“与我无关”的乔楚翎大吼道,两只魔爪伸向乔楚翎的脑袋,想要给予还击,可是怎么都挨不到他的身体,原来乔楚翎的右手手指稳稳地点住白花花的额头,纤长的手臂将某个不顾形象在那儿张牙舞爪的家伙抵在一旁。
“变态乔,烂西瓜乔,破包子乔,我要灭了你!”白花花一边大大咧咧骂着乔楚翎一边挥着小短手想要给乔楚翎来一拳。
乔楚翎顺着白花花的推劲儿,缓缓地向御宅走去,看着乔楚翎与白花花的背影,骆灵芸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那位小公子明明是位男子,为什么会从主上的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温柔呢?
“身子好些了吗?”子风不知何时站在了骆灵芸的身边,虽然话是对着骆灵芸说,但眼神却是跟骆灵芸一样,丢在那两个人的身上。
骆灵芸被子风的话拉回思绪,牵强地扯出一抹淡笑:“好多了!”说完,眼神忍不住又往乔楚翎那边看去,水汪汪的大眼透着浓浓的心酸。
骆灵芸的心情被子风全看在眼里,他紧了紧隐在衣袖里的拳头,好有冲动告诉骆灵芸,不要再把心思放在主上身上,他已经成亲了,他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们之间不可能有未来的,可是,子风最终还是默默在心底深叹一口气,看着骆灵芸看乔楚翎的那种眼神,让怎么他说得出口?怎么忍心把这么可怕的话说给她听?
“子风!”骆灵芸突然轻声唤着子风的名字,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清的笑容。
“恩?”子风随口应道,一阵微风吹起额前一缕发丝,露出半张银色面具,泛着淡淡紫光的紫眸竟是饱含深情地盯着骆灵芸。
“她漂亮吗?温柔吗?性格,好吗?”看得出来,骆灵芸是鼓起很大的勇气问这个一直很在意的问题的。
子风知道这是骆灵芸心底一直纠结的事,也早就料到她会问自己,子风淡淡地开口说道:“她很漂亮,也很温柔,性格也不错!”如果撒谎可以让你趁早死心,我宁愿撒这个谎。
从从不说谎的子风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骆灵芸的心里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绝望,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试图掩饰心中的伤心,却不知这不太自然的微笑让旁人更加明了她的心情,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是吗?那就好,那就好!”越说声音越小,晶莹早已盈满眼眶,随时都可能会掉下来。
子风此时却是后悔至极,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刺激她?明明知道她那么在意主上,明明心里那么痛,自己却说这样的谎言去欺骗她,让她笑得那么心痛,真该死!
“主上他……”子风忍不住开口了。
“恩?”骆灵芸扬起红了的眼眶看向子风,只要关于乔楚翎的,她都很在意。
子风抿了抿嘴,低声说道:“你知道的,主上一直都在练布经掌,在找到金身之前,主上是不可能跟她圆房的,想要知道主上到底是不是完整的,你可以……”子风点到为止,剩下的就留给骆灵芸自己想,深深看了眼恍然大悟的骆灵芸一眼后,向御宅走去。
对噢,听贞长老说过,主上从小就练了童子功“布经掌”,而主上的第一次只能给金身,如果乱给了别人,那主上就会走火入魔,现在看主上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什么问题,那么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并不是金身!
想到这一点的骆灵芸顿时燃起一丝希望,抹掉眼角的泪水,整理了一下为了迎接乔楚翎而特别做的薄纱,水汪汪的大眼扫向走进御宅的乔楚翎和白花花,粉嫩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