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煜听罢,曾经的一些疑惑瞬间解开了。
自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并非主治医生所说的由车祸造成,真正的原因是晶片,而且这个晶片估计还不是普通的,毕竟连主治医生都查不出来。
难怪自己不管怎样努力都想不起来,难怪自己每次深入冥思都会头疼,难怪自己的一些行为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无法自控,原来都是这块晶片在作祟。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这一切?目的何在?只是单纯地为了让自己失忆呢,还是有着其他更重要的原因?爷爷对此知不知情?
一些谜团得以解开,却又有另一些谜团产生,贺煜的一双剑眉几乎纠结成了一个“川”字。
歌德鲁一直默默瞧着他,忽然开口道:“你的家族在G市甚至中国是不是很有名?”
贺煜回过神来,如实相告,“贺氏集团听说过吗?”
“贺氏集团?你是指G市首富那个贺氏?业务遍及全国各地,以及东南亚、大洋洲和欧美,涉及酒店、娱乐、旅游、休闲、物业发展及投资、房地产代理及管理、运输、建材、金融、媒体等的那个贺氏?”歌德鲁惊呼,感到非常诧异和震撼。
贺煜点头。
他再次追问晶片的事,郑重的语气中隐隐透着恳请,“你能帮我取出来吗?你既然可以发现晶片所在,自然也有能力取出来吧?”
歌德鲁稍作沉思,惊讶的表情转为遗憾,“我暂时只能测到它的存在,还无法取出来,因为这项操作需要在一种完全封闭的环境和精密的仪器下进行。”
“假如我跟你去你的家乡呢?”
歌德鲁又是一怔,随后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贺煜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盯着歌德鲁瞧了一会儿,然后将视线转向茫茫大海,俊颜上尽是思忖。
不久,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声,只见一架直升飞机出现在高空中,慢慢降了下来。
贺煜顿时惊喜交加,困惑的眼神迅速转向歌德鲁。
歌德鲁似乎早有预料,神色如常,晶亮的绿眸里却是光芒闪烁。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此时,直升飞机已降落在他们面前。
机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一身迷彩服。
看着来人,再看看那独特的直升飞机,贺煜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经在电影里看过的意大利特种部队的画面。又见歌德鲁和来人聊上了,贺煜的心中便更加明了了。
这一路上,歌德鲁的种种超能行为,特别是那种持久的毅力,非常人所能拥有,他就觉得歌德鲁不仅是医生那么简单,却万万想不到歌德鲁的另一个身份竟然是意大利反恐突击队员。
过了一会儿,歌德鲁暂停与来人的对话,回到贺煜跟前。
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贺煜,缓缓地道:“答应我,别说给任何人听。”看似平缓的语气,却透着一丝不容否决的意味。
贺煜未直接回应,而是意味深长地说:“你可以不这样安排的。”
“我怕再跟你玩命下去,我好不容易保住的命就没了。”歌德鲁呵呵笑了,露出他最引以为傲的洁白牙齿。
玩命?那确实是玩命!
“不是急着想见你年轻美丽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儿子吗?虽然可能来不及迎接他的出生,但还是可以看到他拉童子尿的。”歌德鲁在贺煜肩上轻轻一按,“所以,快走吧!”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为了帮他,歌德鲁不惜……
素来强势的贺煜禁不住喉咙一紧,极力忍住突然涌上眼眶的黏黏液体,结实的长臂缓缓搭在歌德鲁的肩膀上,说出了看似简单却意义深重的两个字,“谢谢!”
紧接着,他的语气转为坚定无比,“还有,我答应你!”
歌德鲁抿抿唇,放在贺煜肩上的大手忽然用力一按,继而抽离,先行迈步走向机门,跨坐了上去。
贺煜大步跟上。
最后,是刚才那名军人坐了上去。
直升飞机再次升起,渐离地面。
俯视着越来越远的海平面,贺煜抿紧薄唇,在心中呐喊一声“再见了,该死的大海”。
视线落回歌德鲁身上时,贺煜眸光荡漾,复杂的思绪再起。
歌德鲁刚才说无法帮自己取出晶片,是真的由于技术问题而无能为力呢,还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不便为自己治疗?
“我以后怎么联系你?”贺煜不禁询问。
歌德鲁一愣,随即揶揄地说:“怎么,想报答我?”
“知恩图报是我们中国人的优良传统。”贺煜也回答得模棱两可,深邃锐利的鹰眸依然牢牢盯着歌德鲁。
歌德鲁嘴角一扬,让刚才那个军人拿来一支笔,然后他抓起贺煜的手,在贺煜的手背上写了一排电话号码,语气暧昧地道:“想我的时候打给我。”
“会的。”贺煜又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
他的目光落在手背上,看着那排数字,在心中默念一遍、两遍、三遍……
“睡一会儿吧!这路途还远着呢,你的病还没完全好,需要休息。”歌德鲁又道。
贺煜点头,整个身体更深地陷入座椅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飞机继续如雄鹰般向前飞行,朝中国而去……
中国。
由于早上的意外事故,凌语芊提前出院。
原本,凌语薇会继续跟凌语芊一起回贺家,但由于今天是她的朋友小敏的生日,往年都是她陪小敏一起庆祝的,故“请假一天”,明日再来。
凌语芊自是同意,还塞了很多钱给妹妹,叫她买份像样的礼物送给小敏,和小敏玩得开心点。
凌语薇离开不久后,凌语芊抱着宝宝随贺云清回到了大庄园。
贺一航去了X国忙着寻找贺煜,贺燿上班,季淑芬不知去向,偌大的屋子于是空荡荡的,显得异常寂静。
凌语芊一直陷入沉思中,对此毫无理会,直至回到卧室,在贺云清的唤声中,她才回过神来。
贺云清目光充满怜爱和疼惜,安慰并鼓励凌语芊,“语芊,现在回到家中,再也没人会伤害琰琰。你好好坐月子,其他的事别多想,爷爷会安排的。”
凌语芊不语,只默默地望着他。
“对了!你和高峻的关系,很好?”贺云清冷不防地转开话题。
凌语芊静默了几秒钟,点头,“还行。”
“那你是否听得懂他今天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凌语芊的身体一僵,反问:“爷爷呢?爷爷觉得他那样说有何用意?”
贺云清迟疑道:“假如爷爷告诉你,他和琰琰……是亲人,你会怎么看?”
凌语芊目瞪口呆,紧紧盯着贺云清,莫非……爷爷已经知道了高峻的身份?
对于凌语芊的反应,贺云清讷讷地笑了笑,感慨道:“你大伯生性自私,真的很难想到高峻这孩子的品性会这么好。”
爷爷果然已经知道。
凌语芊下意识地问:“爷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云清没有立刻接话。
“那爷爷会让他认祖归宗吗?”凌语芊又道。
“你觉得呢?丫头,你问这话,是为了高峻呢,还是为了阿煜?”
一听到那个名字,凌语芊的美目立刻蒙上了一层黯然之色。为了贺煜?爷爷是觉得她担心高峻认祖归宗后抢了贺煜的总裁之位吗?可是,现在连贺煜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这些名利又算什么?
贺云清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凌语芊,再次做声时保证道:“丫头,爷爷答应你,就算爷爷让高峻认祖归宗,在还没有见到阿煜的尸体前,爷爷不会让任何人取代他的位置。爷爷还答应你,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李晓筠。”
凌语芊讷讷地道谢。
贺云清不再多说,对她又是一番安抚和叮嘱后,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小曾孙,便走了。
张阿姨进来,也是各种言语极力安慰和鼓励凌语芊,直到凌语芊吃完晚饭,洗过澡,她才离去。
一个人的夜晚很宁静,也很孤独,尽管身边有小宝宝陪伴,凌语芊仍感觉整个人被浓浓的孤寂包围。她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也努力想要将这种感觉赶走,可惜根本不行,某个人的身影像是扎了根般盘踞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贺煜,你到底是死是活?你到底会不会回来,会不会实现你的诺言?这辈子,你欠我那么多的承诺,却一个都没有实现,你还敢说你是爱我的吗?你还敢说我是你最疼爱的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吗?
看着婚纱照中高大挺拔、王者霸气尽现的男人,看着那张帅气的、酷酷的、俊美绝伦的、即便总是不带一丝笑容却仍迷人心魂、夺人心魄的面庞,晶莹的泪水渐渐盈满了凌语芊的眼眶,紧接着,一滴一滴落到相片上。凌语芊捧起相片,埋首,痛哭出声。
兴许是宝宝饿了,又兴许是凌语芊的哭声惊动了宝宝,更或者是宝宝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忽然醒来,独特的哭啼声响起在整个卧室中。
凌语芊从悲伤中回过神来,急忙放下相片,迅速抱起躺在身边的宝宝,边哄着边撩起睡衣给他喂奶。宝宝揪人心窝的哭啼声总算停止,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有力的吸吮声。
凌语芊的满眼泪水来不及抹掉,隔着模糊的视线俯视着怀中的小人儿,湿润的眼眶更是久久不干。
有些事真的很奇怪,每当她因贺煜的意外而悲伤痛哭时,琰琰也会跟着做出一些特别的反应,大多数时候都是哭。她知道这可能是他饿了,因为每次她喂琰琰吃奶,琰琰都不再哭。但是,她还认为,琰琰也在想着贺煜,与她一样惦记、担心着那个尽管赶不回来迎接他出生,却无法否认是他爹的大坏蛋。
大坏蛋、大骗子,这些是她最近用得最多来称呼贺煜的词语。事实上,他就是一个总给她带来无尽折磨和伤痛的大坏蛋,总让她心存憧憬,却每一次都是希望落空的大骗子。
“琰琰,我们以后别再为他难过了好不好?反正按照妈咪之前的决定,我们未来的生活里并没有他,如今不过是提前一年而已,所以,我们不用感到失落,更无需难过的。”凌语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胸前的小人儿,轻声地说着。
可惜,不管她曾经这样想过多少遍,她还是做不到真正释然和放下。就算是现在,离开贺煜的念头还在,而且还很强烈,毕竟曾经的那些伤害和痛楚仍然深刻而清晰。然而,她从没想过和他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永别。不管他多坏,不管她多恨他,她都没想过要他死,毕竟这个男人除了带给她无数的伤痛外,也给过她很多很多幸福。因此,她还是希望他能死里逃生,安然回来。
宝宝吃饱后,再次安静地睡了过去。
凌语芊又抱了他一会儿,直到腰有些酸痛了才将他放下,自己也跟着侧躺在他的身边,静静注视着他。
她伸出手,在宝宝的小脸上轻轻抚摸着。虽然宝宝的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她知道他的额头、眉毛、鼻子、小嘴、下巴,将来一定像极了他的父亲,以至于让她看着痴迷,爱不释手,反复抚摸着,百次不厌。
孤独伤痛的夜就这样慢慢流逝,气温越来越低,满室冰凉,让凌语芊也由外冷到了心里面,但她仍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棱角分明的男性面孔,直到这张面孔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本是紧闭的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是的,根本没有脚步声发出,可凌语芊还是感觉到了,只因那股熟悉的气息。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已,还沾满了泥土,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满是胡猹,身上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与他平日里的俊美、干净有着天壤之别,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他。
自从他杳无音信后,她只要闭上眼,就会幻想他的归来,只要熟睡过去,就会梦到他回来了,而这一次,她非常肯定这不是梦,不是幻觉,是他真正地归来了。他没有死,虽然他的样子很狼狈,但他还活着。
刹那间,凌语芊感到生命是多么可贵,感到“活着”这两个字是多么重要。
刚停止不久的眼泪再次冲上眼眸,夺眶而出。她急忙抬起手拼命地擦着泪水,只因想看清楚眼前的男人,害怕一眨眼他便会再次消失。原来,她是如此渴望他的回来,那种渴望超乎想象。
男人深邃炯亮的鹰眸同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凌语芊,一步步朝她靠近,直到脚尖抵在床边,他长臂一伸抓住她,将她扯到自己的胸前,然后低首,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他的唇是冷的,冷得让凌语芊一哆嗦,抿着的樱唇也下意识地张开了,恰好让他的舌头闯了进去。
凌语芊由起初的猝不及防和愕然转为本能的挣扎,但很快挣扎的力道便减弱了,变成了迎合。她凝脂般的小手缓缓地攀上了他的脖颈,然后整个身体被他紧紧抱在胸前。
炙热的吻持续着,死里逃生的男人疯狂地索求着。过了一会儿,他不再满足于唇舌间的交缠,那只素来对她不安分的手已经爬到了她的胸前。
凌语芊已被刚才的吻弄得神智迷乱,此刻又一番猝不及防的袭击,不由得给她带来更深的震颤,加上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引得她身体一阵阵哆嗦。
“不要——”凌语芊本能地抗拒出声。
然而,她的嗓音却是那么柔、那么低,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