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乌鸦仍在盘旋着,时不时有羽毛落下,像黑色的雪。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羽毛并没有随着晨风四散飘开,而是直朝地面落下。院落外的成年人们生怕这种羽毛会带来厄运,自然是远远躲避着。倒是几个生性顽皮的孩子胆子颇大,试图用手去接,但那羽毛却像空气般穿透过他们的手掌,再落入地面消失不见。白茫茫的雪地上,哪里还有什么羽毛的影子。
“昨晚我看到十二骑带了个鲜卑孩子进去!”
“我也看见了!”
“那孩子是个灾星,烧死他,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所有鲜卑人都该滚出去,这明明是我们汉人地盘,凭什么占我们家园,分我们的食物!”
“滚出去!”
丢进院子里的火把越来越多,屋顶上厚厚的积雪让屋顶上的火把没能立刻燃烧起来,融化的雪水四处滴答作响,那声音也似催促着十二骑将孩子交出去。
墙外的喊声让寅心中大恨,那胖子一定在人群中安排了内线,否则,这些普通民众又怎么会知道娜乌卡被带进城的事。还没来得及细想塌瑞为什么会知道娜乌卡在吕府,门口发出哐哐的巨响,那是愤怒的人群开始撞门的声音。
就在寅焦急地在脑中找寻着对策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地面声,这让乌丫的觉得十分耳熟,像一次敲钟,声音长长萦绕着,墙外的咒骂突然间消失不见,打开了门闩,两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乌丫眼前,其中一人正是赵云,而另一个身形更为魁梧者,自然是吕布。
不知为什么,乌丫忘却了门外那些刚才还在喊打喊杀的人群,只是将视线落在赵云背上,这个她熟悉的青梅竹马此刻似乎变了个人。
虽然只是一柄普通长戟,但在吕布手中,已经足以让千人同时闭嘴屏气。随着戟的那撞击地面的响声,天上万只乌鸦顿时也消失不见,这更让围观的人群心怀惊恐与畏惧,那一刻,即便是一根针落地,那声响也会让街角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谁敢再在这闹事,下场就和这块青砖一样!”
吕布充满力量的威吓声贯整条街道,戟柄下,一块砖已彻底粉碎,寿阳城里的居民原本就对十二骑和吕布敬而远之,此刻更是因为这威吓而没有脾气。
“天有异象,寿阳必有大难!能让大家远离死亡的方法只有一个,杀了那孩子!”
离吕布最近的一人,是当地的一个颇有名望的豪族,头发灰白,意志力却比其他人要坚定的多,杀了那孩子就能救寿阳的想法似乎在这老人脑中牢牢刻下。
“难道你忘了,十二骑之一的未是怎么死的吗?您要不记得,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是我们把这些蛮夷赶出寿阳的时候了,否则整个寿阳都会被他们拖累的!”另一个人大起胆子附和豪族说道,那些被未在一年前救出的汉人早已经将这事传遍了寿阳。
“自己的兄弟被鲜卑人扎了一千刀!整整一千刀,你记不住,我们帮你记!”人群后方有个人突然喊了一声,这数字让乌丫有些恐惧,看着眼前吕布的背影有些抖动。
“一个鲜卑孩子曾在跟我们炫耀过,他扎过未一刀,丝毫没有愧疚,拿这种事夸耀的人,我们真的还要跟他们待在一起么?”一个孩子怯生生说着,所说内容,足以让听闻者咬牙切齿。
“噹”又是一次长戟的撞地声,这次声响更大。“老子昨天刚杀了千名狼兵,但这戟还没饮够人血,我今天也不反对再用它杀一千,当我数到七,还待在这条街上的人,无论老幼,斩!”
吕布显然因为这孩子的话动了真怒,杀气四起,只是听到他说这话,让赵云眉头一动。
“诺!”
子,寅等人没有像赵云那样的迟疑,纷纷抽出了明晃晃的佩剑,这让街上聚拢的人群开始有了不小骚动,昨日药碾峡一战的消息早就在军民间传开,更别说还有那个接近十二骑就会丧命的诅咒传说,人群对于吕布的恐吓有了一些反应。
“一!”吕布念得很慢,但语调十分坚决。
“我们这是为大人好啊”还有的人不肯死心。
“二!”吕布的表情丝毫未变。
“我们可是汉人哪大人!大家都是汉人啊!”带头的那个豪族边倒退边说。
“三!”
“他是真的要杀人了!逃啊!”密集的人群开始松动,机灵的人早已开始撒丫子跑远。
“四!”
“官府杀人啦!”人们终于惊叫着四散开来,眨眼间已经消失一半有余。
“五!六!七!”
人群以难以置信地速度四散逃窜,原本拥挤的大街瞬间空空荡荡,只留下被丢弃的棍棒和坐在地上的一个小女孩,她因为腿软而难以跑开,父母也不知去了哪里,满眼恐惧地看着吕布,刚才的恐吓让她甚至忘记了哭泣。
吕布提着戟大步走到了小女孩的身边,面无表情紧紧盯着这个对于他来说跟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的小孩,这让赵云心里一紧,想要上前却被乌丫一把拦住。
“你还待在这,要做什么?”吕布反转了长戟,刃尖朝上,小女孩眼睛瞪着老大点点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用两只手撑着地面,在地上向后退去。
“我,我忘了!”
听到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说出这两个字,吕布蹲在地上,满是老茧的大手做拳伸向了孩子头部,这只充满力量,斩杀过无数敌人的拳头几乎和孩子的头一样大。
孩子的眼睛在吕布拳头接近时紧紧闭上,不敢再看对面这个凶神恶煞。
“咚!”
一个重重的指头弹在她额头上,这让孩子疼得大喊一声,额头上的疼痛终于盖过了刚才的恐惧,忙着转身爬了起来,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不要学人凑热闹,滚回家去吧!”
看到大哭着的小女孩消失在街角的身影,吕布站起身来,肩上扛着长戟,刚要为解除了一场危机松口气,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赤黑剑鞘的长剑出现在府门之前,鞘上的玉质蟠螭尤为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