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辰呼吸一滞,大睁着黑眼睛震惊地望着他,两人贴得太近,只见眼前那双黑眸中一派深不见底的暗流澎湃。
挣扎变得无力,瞬间她只觉自己呼吸也难以维持,缺氧的惊恐令她找回失落的思绪,如溺水之人手脚拍打水面,用力拍击着段奕桀坚实的胸膛,嘴里发出细碎羞恼的抗议。
她不顾一切的反抗让段奕桀剑眉紧皱,单手反剪过许良辰胡乱拍打的手,将她紧紧扣在胸前,纠缠了很久才放开她的唇齿。许良辰已经被吻到手脚发软浑身无力,只好被他拥住不住地喘气。
段奕桀抵住她的额,带着粗重的呼吸问道:“嫁给我、嫁进大帅府就这么让你抗拒?你真的这般讨厌我吗?良辰,问问你的心,为什么不公平点给我个机会?”
“段奕桀,你太过份了!……我们并不相爱,为什么要这样?……”许良辰挣开他的怀抱,伸手扶住墙壁,羞愤地擦着肿胀的红唇,小鹿般漆黑的明眸隐隐泛着水光,盈盈欲滴朦胧如秋水,直直看进段奕桀心底。
段奕桀只觉喉咙一紧,心中蓦然一软。
“良辰,你不要着急,或者我们可以再和我父亲谈谈……”段奕桀自觉这两句话说的那样苍白无力和艰难。傍晚在父亲面前,自己丝毫不曾掩饰对许良辰的好感和倾慕,说起来父亲逼婚自己有绝对的责任,也算幕后推手之一。
段奕桀内心清楚,他不想错过这个聪慧温良的女子。
许良辰一边后退一边摇头,她心绪烦乱,这个吻让她更加无法相信段奕桀会放手:明明说好了一年为期,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现在的局面?他总是寻机占自己的便宜,这样的男人会因为自己的要求而放过她?
退出书房门口,许良辰转身就走,段奕桀看她情绪激动,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不由大受打击,薄唇紧抿却不敢再强留,悄悄挥手叫来罗宏文,嘱咐他送许良辰回去,自己站在西园门口看着黑色的天幕发呆,神情难得的有了黯然。
孙孟林就等在大帅府门前,见许良辰急急走出来,忙下车迎上去,许良辰低低喊了声“表哥”不再说话,上了汽车。
罗宏文追出来,和孙孟林无声打过招呼,孙孟林点头示意,招呼司机启动,车子掉头驶出长街。
看着许良辰的神态,孙孟林也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虽然不想干预二妹的终身大事,但他也有些想不通,大帅府豪门华第,段奕桀年轻才俊,为什么二妹就是不答应呢?
难道真的是为了江竟芜?
孙孟林关切的眼神,让许良辰想起了他来时说的话,这才明白,表哥说的是自己的婚事,不由心中一叹,转头打开了些许车窗。
车子驶过江边,夜风吹来,温润的气息里飘散着江上特有的腥味,慢慢地她纷乱的心绪渐渐沉下来,许良辰低声道:“表哥,事情……您知道吧?”
孙孟林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方温言说道:“嫁入大帅府,是无数女子求之不得的事,其原因不言而喻。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那样的荣耀,必然要付出同等的辛苦。你的终身大事,表哥说过,不加干涉,二妹不必考虑其他,按照自己的心来做就好。毕竟婚姻、夫妻者,实如饮水,只有身在其中才知其冷暖。”
许良辰怔然,看了看表哥没出声,孙孟林便也沉默,两人不再说什么,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司机开动雨刮器,单调的“哗哗”声在暗夜中响起。
许良辰几乎一夜无眠,一会儿想着自己的身世,一会想到大帅府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一会想着段奕桀居然食言着实可恶,一会又想起孙孟林冷暖自知的比喻,更多的想着若是自己强硬拒婚,大帅府会采取的手段,对孙刘两家的影响,想着江竟芜那天吃冰激淋的问话等等……辗转反侧,听着窗外的雨声,思绪百转无从开解。
直到凌晨天色蒙蒙亮,才疲倦地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电话铃吵醒,许良辰睁开酸涩的眼睛,回过神来看看窗帘后的天色,从床头柜上拿起话筒,低低说了声:“喂?”
“凯瑟琳,是我,”话筒里传来戴维温柔的声音:“今天中午约了日本公使馆的三木,你还记得吧?要不要我来接你?”昨晚说到去见日本人,戴维提出要求他也去,当然,可以不坐在一起。
想到都是新闻从业者,对这种事情自然敏感和好奇,再说,许良辰觉得没有什么可隐瞒戴维的,何况段奕桀当时也提议让段祺萍陪自己同去,一个人是陪两个人又有什么不可?于是便答应了。
本来一心想为国为民众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谁知昨晚上突然冒出那么一出,许良辰才想起来,自己竟忘记了约好的这件事。
还去吗?她心里有点打退堂鼓。
大帅府逼婚,自己的日子会很不好过,身份也越发的复杂起来,若是再被日本人发现什么趁机纠缠,闹出事来可是比绯闻要可怕。
但是……不去?这是约定了的事,涉及的可能是微陌湖绑架案日本人的居心,是南方军政府的微妙处境,甚至是灾区的民众。就算再大的私事,比起国计民生,都是微不足道的。因私而废公,不是她许良辰能心安理得做出来的事。
想着,许良辰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回答道:“我记得,不用来接我,还有一个同行要去——我的一个朋友。”怕戴维误会,许良辰最后加了一句。
戴维倒没在意,答应着,约好在美国会所碰头,便挂了电话。
刚放下话筒,电话铃接着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