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逼嫁良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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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两个男子从回廊处转过来,说话的穿一身海蓝色条纹西装,身量不高浓眉大眼粗壮敦厚;后面的男子一身白色西装,白色三头皮鞋,领带红得似火,手里拿着一只雪茄,笑容满面撇着身边的海蓝西装半真半假道:“小武子,胡说八道什么?”

这是什么人?在大帅府居然也这般悠游?许良辰有些不解地看着前面的段祺萍。出乎她意料的是,段祺萍闻声不仅没有停步,反而有些情急地挽了江竟芜的臂,貌似亲热地带着他急步如飞而去。

身后,不仅许良辰一愣,两个男子见状也有些愕然,不过旋即笑起来,本想追上去,却转眼看到了许良辰,对视一眼站住脚步,颇是友善地笑着微一鞠躬:“嫂夫人好!”

近了,许良辰觉得两人隐约有点眼熟,似乎在闹房的那些男子里见到过,于是微微一笑淡淡颌首:“两位好。”没有多话大大方方走了过去。

听的身后海蓝西装低低道:“……还是老大眼光好,这美人就是美人,不管灯下还是……”

带笑的话音未落,却被白西装打断:“……欠收拾,这话让老大听到,可有你喝一壶的……我说和萍子一起的那小子是不是江川?什么时候萍子和他搭埋一堆了?……”

“几年不见,你这个司马哥哥被抛弃喽。”海蓝西装幸灾乐祸地说道。

“走吧走吧,若是那个丫头看上他,你还别说,兄弟只好找地方哭去了……你呢?听说老大新婚,清妹妹为他人做嫁衣裳忙的身体不适?”两人说着,渐渐远去。

许良辰无意听到的几句,大概也明白了两人的身份,便知道白西装是和段府走的极近的燕州有名的富商司马家的公子。

大帅府来往的当然是十里洋场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从关系来说,做染料成欧战了富商的司马家似乎走动最勤。一来,两家均闽州人,二来两家的老人曾经共过患难。

辛亥革命中,段老夫人带着长子等乘船来燕州,其时段奕桀早已离开身边,段政勋正和革命势力正面相对,老夫人和当时尚未发迹的司马家同乘闽江号,闽江号是招商局的轮船,适逢需要修理从闽州而放燕州,于是两家结伴而行。

船到燕州郊外,正当两军对峙,江上炮弹横飞一夜不绝,犹如除夕夜的爆竹声声,船上的人眼睁睁看着两旁不少船只中炮起火,火光冲天。好在第二天段政勋闻讯,乘炮火稍停即派人出迎,闽江号穿插疾驶,冲出战区进了水军大营。

生死之交和普通的友谊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两家来往素来密切。司马家的长子司马良因为在教会办的学校读书,不仅一口英语流利,而且视野开阔,开设了一家燃料公司代理德国产品。欧战爆发后,在燕州的德商纷纷打包回国,司马家以极低的价钱收购了几大洋行的全部货品。战争期间亚欧运输断绝,进口燃料的货源紧张,司马家手头的大量存储成了紧俏货,一跃而成染料巨擎,成了十里洋场数得着的富豪。

称段祺萍为“萍子”的,便是司马家的老二司马宕,因为和段祺萍同岁,少时一起读书,长大后一些朋友便拿着两人说笑,而司马宕对祺萍私下里也颇是喜欢,从她回来后更是惊艳,每每见了面就笑眯眯缠上去——还是十里洋场富家少爷追女子的最高招数,或是鲜花如海,或是钻戒耀目,每每场景一出现就引起周围一片骚动,谁人不知司马二少正追段府大小姐如狂?

祺萍苦笑不得。对司马宕这样的富家子弟,她素来没什么好感,但两家交情不同,又是从小的玩伴,她也不能翻脸,心里对他半真半假极是夸张的阵仗,厌倦又避不过,无可奈何之下索性看到司马宕的人就一溜烟而走。

许良辰哪里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些故事,心里只为段祺萍对江竟芜的突然亲近有些不解有些意外,也有些窃喜。祺萍是很优秀的女子,才貌双全,若和竟芜有缘,自己也能早放下心来——娶个这样的媳妇,廖姨和江姨丈也必定是乐意的,不过竟芜不喜欢女子出去做事,祺萍是有名的主笔,他会接受吗……胡思乱想着心事,许良辰回到西苑,一进门四夫人吴雯绢便迎了出来:“按老太太的嘱咐,东西都准备好了,大姐和我陪你回去孙市长府上,怎么样也得和老人家解释下,道声歉。”

许良辰连忙致谢,心里有些意外卢夫人竟亲自出马。收拾好了一起走出门前上车,吴雯绢若有所思看了她两眼,心中很是感慨。

段奕桀喜欢这个媳妇,大帅和卢夫人便也很是看重,这回老大去救灾之事孙孟林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了给亲家面子,卢夫人还是亲自压阵去解释原委……唉,被丈夫捧在手心的女人,婆家才会给你天大的面子,这位二小姐还真是好命。

卢夫人和她们两个坐了一台车,另外两台车上拉着大帅府送出的礼物,许良辰在没有段奕桀陪同的情形下,新婚三日回门。

段奕桀带兵去救灾,孙孟林特意和母亲说了,一家人也以为良辰今天大概不会回来,蔡凤岐便只是备了宴席请许美辰夫妻,略作祝贺。哪里料到卢夫人亲自陪着许良辰回来看望老人并致歉意,礼物不薄脸面更大,孙孟林和许美辰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段家上下对良辰很是看重啊。

尽管新郎官不在,毕竟是三朝回门礼,卢夫人和吴雯绢硬是陪着孙老夫人用了午饭才携了许良辰回去,礼节周到态度和婉,连许良辰都有些困惑起来,段征询夫妇给孙家这么大的面子,难道对大帅府来说,自己真的那么重要?

车子驶出孙府,许良辰无意中侧脸,见那台自己来时就停在门口不远处的车子依旧没有离去,车子转弯人影一闪,竟是异样的眼熟……她心中一动,不由回头多看了一眼。

吴雯绢若有所察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有意无意问道:“我听说你和大小姐都要去灾区?”见许良辰点头,又对卢夫人道:“大姐,灾区安全吗,老大去就去了,好歹是男人,可这大帅府的少夫人和小姐也去,您和大帅真能放心?”

卢夫人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微皱了眉头:“听说灾情很不乐观,大帅这几天晚上也辗转难眠。现在国内军阀各自为战,大多为了争权夺利,列强虎视眈眈无不想咬下块肥肉,想做大事就算有心也举步维艰。救灾毕竟是民生大计,若不是事出无奈,大帅也不会这样安排。良辰和祺萍能帮得上也是好的,而且不是还有奕桀在?就是我们,红十字会那里的募捐能做的我们也一定要做好才是。”

不愧是陪丈夫打天下的奇女子,卢夫人一番话让许良辰不禁暗暗赞叹。这位大帅府的正印夫人素日话不多,府内的事看上去也很少斤斤计较,想不到却是难得的大事不糊涂,也难怪会养出段奕桀那样的儿子,段祺萍这样的女儿。

回到大帅府不久,段祺萍便找了过来,说梁于文安排良辰去试音和熟悉设备,小组准备好立即出发。

这是大事,虽然又要和江竟芜面对有些不大自在,许良辰不敢耽搁,当即和祺萍上车去了电台。谁知江竟芜没在,他手下的一个技术人员等在那里。

虽没有播音的经验,但许良辰本身的条件极好,外语流利嗓音柔美中略略清淡,就算经过了设备的变音依旧十分动听,差不多晚饭时分,所有工作已经全部完成。

和祺萍回到大帅府陪着老夫人吃完晚饭,二人换了一身普通的女兵装束,和小组人员会合后在夜色苍茫中上了车。

车子出了燕州一路南行,到了半夜减觉天色阴沉,时不时有小雨淅沥,虽然祺萍心疼许良辰这几日都罕有睡好,一直劝她歇着,无奈许良辰了无困意,素手掩着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睛借着车子微弱的灯光看着外面。

直到凌晨三点钟,停车休息时江竟芜听段祺萍低声劝说许良晨,有意无意说了一句“休息不好,嗓子会受影响”才短短眠了一会,天色微明便已醒转,借着微亮的天光,许良辰又向外看去。

车子正穿过一个叫做金堂的县城,城不大,周围断断续续有着以前遗留的明清旧城墙,显得古色古香别有韵味。因为天色尚早,走动的人不多,车子穿过城中主要的一条马路,背着书包的少年少女渐渐多起来,大概是上早课的学生。

车子再往前不久,便见到大门颇是壮观的国立金堂高小的牌子,看上去校舍高大宽敞,校容整洁,差不多可以说是这个小小县城的标志性建筑。学校不远处,是一座用石头砌起来的低矮平房,破败不堪,有年久失修似乎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不得不用树桩支撑起来,再一看牌子竟然是堂堂县政府所在。

段祺萍也醒了过来,晨曦中见许良辰认真而又困惑的神情,不由也向窗外看了看,一笑轻声说道:“从军政府成立以来,注重了三件公共事业。一是修路,便民外也为货物流通提供条件;二是一些城镇修了公园,算是西风东渐的新事物;三是注重教育,军政府不仅办了小学中学,还将国立燕州高等师范学校等几所大学合并,成立了国立燕州大学。”

成立之初段政勋自己任首任校长,之后又换成了段奕桀,很短期后,段奕桀聘请了留德的胡博士任校长,父子两人一前一后为燕大的发展,奠定了坚定的基石。之后更是明确强调实行免费义务教育,教育部规定:高小、师范、高等师范免收学费,免费上师范成了很多家境贫寒的学生接受教育的最好途径。

段家父子重视教育之说,许良辰以前也曾听说过,有一次报纸上刊载段奕桀到燕州师范专科学校视察的新闻,他曾对学生们讲话说:你们将是未来的园丁,我们的国家需要你们,你们和你们所从事的事业,是国家的未来栋梁。燕州开西风东渐之先河,却也是国家委曲求全的象征,希望你们好好学习,为国家民族复兴尽一份力量。

为了表示对教育的重视,这位年轻的冷面少帅甚至曾放下繁忙的公务,亲自到小学代课教书以为示范。听到这里,许良辰不由唇角微弯,她怎么也想不出这惯常冷面如霜的家伙,教书做先生是何等模样?而学生们,对着这样的老师,又是什么表情?

而段政勋兴办教育也有自己鲜明的特色,曾有记者问为什么各地政府的房子都比学校的校舍破旧,某县长很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大帅有令,如果政府的房子比学校好,第一长官就地正法!”

在花花绿绿的十里洋场,在这样一个有枪就是王的年代,段家父子重视教育,甚至把非常紧张的经费向教育倾斜的做法,令许良辰不禁感慨,这对父子都不是什么学者,却单凭赤子之心勉力而为,从这一点来说,不管其人有多么霸道强横,也是教育史上温暖人心的记忆。

“大哥虽然没有没有正式去大学读书,却在几位父亲高薪聘请回来的洋顾问指导下,系统接受过西方的新式教育和军事理念,所以与旧军阀们顽固守旧、自私腐朽不同,他怀有强烈的强国强民之理想,并愿意为此做出各种努力与尝试。”在段祺萍心里,大哥是有理想的青年,良辰也是有家国之念的女子,他们之间应该有共同语言,许良辰对这些感兴趣,她当然愿意讲给她听。

“军政府成立后,面临的局势很严峻。整个南地,除去燕州等繁华大都市,大多数的地区自然条件极为贫瘠,交通落后,山地民族杂居且民风彪悍,鸣锣会众,千百为群,齐持枪械,舍命凶斗之事屡见不鲜。更要命的是,旧军阀系统崩溃之后,外来势力先后入境,自治军蜂起,各自称王称霸一团乌烟瘴气。”聊着聊着,段祺萍渐渐说起段家父子成立军政府的旧事。

这些事许良辰不仅有耳闻,少时也有所见,明白对普通民众来说,当年与战乱并立的,的确是不绝的匪患。政局失控、兵祸连年,不少人铤而走险而为匪,盗匪蜂起,市井每每成为废墟。逃亡的逃亡了,死去的死去了,剩下的不过是枯杨白骨、断井残垣……记得家里老人们说:司令满街走,统领多如狗。老百姓哪里会有安全感?

但是,军政府成立几年之后,这种土匪横行、社会崩溃的局面就发生了改观。那时表哥曾在宦游日记中记录说:进入城镇,第一印象便是南地的大众似乎都军人化了……除了妇孺老弱之外,男子穿着灰色、黑色的服装——军服,戴着灰色或黑色的帽子——军帽,他们说笑着拥挤着,俨然一番全民皆兵的景象。

后来许良辰才知道,这是段氏大力推行新民团制度的结果。

“军政府所辖全境,被分为二十个民团区,各区选择战略要地设立指挥行营,总部设在燕州,总指挥是大哥。”听许良辰问起来,祺萍笑着解释道。

各县一级,设立县民团司令部,县长兼任司令;县以下,村街设民团后备队,乡镇设民团后备队大队,区设民团后备队联队。民团的各级组织系统与行政系统紧密相连,负责人均为一人兼职。从上到下,形成网络状组织,严密而有效地保证了军令的下达与执行。

新民团制度,不仅组织严密有效,还废弃了旧有的团兵雇佣制,而改为义务制——因为相比义务兵,雇佣兵成分复杂良莠不齐。军政府要求境内十八岁至四十五岁的男子,均有被征为团兵的义务,要求必须参加民团训练。这样以来,日常生活状态下的居民,大部分进入民团的网络中,宣告了南地全民皆兵时代的开始。

祺萍的解释很详细很有条理,许良辰很快便明白了段奕桀如此看重民团建设的原因:办好民团对军政府来说可谓一举数得,既可以深入控制基层,清除匪患,又可以扩充军事力量,同时还可以节省大量军费。“更为重要的,用大哥的话来说,就是以民团之力,推动南地军事政治经济教育等的全面发展。”祺萍作总结道。

“民团的训练内容包括军事、生产和政治三个主要方面,另外还包括识字训练,军政府尤其重视政治与文化训练,说民团不仅仅是维持乡村治安的工具,更要成为推动南地各方面建设事业之一种社会力量。在传统的军事训练项目之外,训练项目还包括农业技术、中国及世界大势、社会常识、科学常识等。”从昨晚一直在后排座位静默不语和睡觉的江竟芜突然开口说道。

当时,派人或转托人到德国请他回来的不仅有段家父子,江竟芜之所以义无反顾选择了南方军政府,就是因为,这股涉及整个南地、声势浩大又清新向上的时代风潮,不仅在历经战火劫难、几近绝望的普通百姓心中荡起了波澜与热情,也激起了他科学救国的雄心。

古老的中国从清末以来只余被侮辱与被侵略的命运,江竟芜清楚记得,那时刚刚回国,他也常到公共体育场看民团操练。观看的普通民众很多,经常里三层外三层,在江竟芜看来,段家父子这番作为,使南地人心受到的鼓舞与希望,在国家民族被侮辱被觊觎的时候,尤为弥足珍贵。

不仅如此,民团更是建设公所学校、道路桥梁等的主要力量,政府的财政投入和军费也大为节省。深谙新式军事理论的江竟芜当然明白,名为民团,实则这就是新式陆军的雏形,段奕桀眼界之高心思之深非寻常人可比。

看着东方天边厚厚的云层,他暗暗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自己不得不承认段家父子对南地的和平和建设是费了心血和有所作为的。可是,这不是自己认命地永远失去她的理由。

车子继续前行,越往前天色越是阴沉,一天都没有见过一丝阳光。临近傍晚,路上出现了令人震惊的景象。

只见道路两旁,本该枝繁叶茂的树木,都被剥光了树皮,树枝也已经七零八落,只剩了高处的顶子,光秃秃晃在夜幕中,时不时见到逃难的流民,风尘仆仆脚步匆匆,死死盯着车队,恍如眼前是一块香甜的点心。

见大家心有戚戚总想让司机停车,梁于文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已经临近灾区,天色不早,要尽快赶路,灾民就凭我们这些人,做不到一个不遗漏地救援,我们奉的是军令,只能先和大部队汇合再说。”

大家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好眼睁睁看着车子远去,能做的不过是把手边的可用之物送给灾民。梁于文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夜色接着道:“政府已经划拨了救援款项,同时开仓放粮,还设置了一些数量不多的临时医院救治伤员。来时听说闽江大坝这几日正岌岌可危,第一集团军的总部便设在虞河镇,这些灾民很可能是奔那里去的。”

后来司机停下车,拦着一对带着两个小孩的夫妻问路,男子说:“闽江大坝已经有泄漏,现在连那里的人都急着往外跑,最惨的是我们这些奔着虞河有饭吃去外地人,饭没吃到又要逃水,运气真是衰。”

车子继续前行,天上开始飘下雨丝,而且越走越浓密,雨雾横扫天上连一丝星光也没有。车子跌跌撞撞在路上爬行,放眼望去,车子微弱的灯光下,都是泛着亮光的水坑,大大小小无穷无尽。

轰隆隆——一声沉雷滚地而来,接着是一道晃眼的蓝色亮光一闪之后,淅沥沥的雨骤然变大,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激起水花四溅。

雨雾阻挡,车子越发行的慢,拉着军需和燃油的卡车恍如爬行的大龟,看的许良辰心情如雨夜的天空般沉重。

众人半夜无眠,到了凌晨时才慢慢接近了虞河,城镇的原貌在雨雾中完全看不清楚,及眼处积水遍地,一片萧索,街道两旁几乎无人行走,气氛沉闷,人人心中都是面对水灾的沉重和担忧。

或许是之前军政府对修路的重视,或许是段奕桀驻扎此处,后面的路倒还畅通,进了镇子后行不多远,车子便在镇中一座阔大的砖瓦院落前停下来。

两队侍卫持枪核弹,来来往往的军官、兵士和车辆,灯照如白昼,忙忙碌碌中弥漫着莫名的紧张气氛。

梁于文下车,便有侍卫上来询问,问清楚后招手叫来一个士兵,很快一个军官迎出来张罗着大家进院子。

许良辰着了雨衣跟在众人身后,刚跨进大门,却见一个军官跑步上来,抹了一把脸上流下的雨水急急说道:“武旅长,大坝有险,军团长令再调一个团上去,务必保住大坝!”说完,敬礼转身疾步而去。

武旅长皱眉,转身招来副官,然后对众人歉意一笑:“抱歉,军团长亲自在大坝指挥,在下有紧急军务,这里的事孙副官会帮诸位安排好。”说完,也匆匆敬礼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许良辰心里忽然一阵冲动,不由自主急步跟上去,武旅长有些不解有些不悦地停下脚步:“请问……小姐有事?”城里来的这些人就是啰嗦,现在什么时候,谁有时间听些可有可无的小事?

“我……”感觉到他的皱眉,许良辰有些尴尬,抬头看了一眼,断断续续低声说道:“我姓许,是段……段奕桀的……妻……妻子,请问您能不能带我到大坝看看?”虽然不清楚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段奕桀能把这里的事托付给他,必定是心腹无疑。这样,就算表明身份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说身份,这位旅长铁定不会理会自己。

武旅长闻言果真一愣,什么?军团长的新婚妻子?她……她竟然也来了灾区?他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女子。一身普通女兵的戎装,外面罩了一件军用雨衣,只留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在雨雾中,有水滴从额前发上滴落,一双漆黑如星辰的眼睛……有些疲倦憔悴,却依旧端庄优雅。

想起弟弟来过的电话,想起段奕桀也没有嘱咐说这位少夫人要来,武旅长抬手敬了个军礼,低声道:“少夫人好!不知少夫人到,属下失礼。少夫人牵挂军团长的心情属下能够理解,但大坝危险,还请少夫人在这里等候,属下会尽快向军团长汇报。”

他果真拒绝了自己,许良辰有些失望,同时却心中忽而一顿,他说……牵挂段奕桀?自己从来不是冲动的性子,为什么听说大坝危险却急急追上来?或许,自己牵挂的不是段奕桀,而是大坝的安危?……

武旅长不敢耽搁军务,重新郑重安排了副官安置贵客后再次行礼离去,许良辰和大家一起被安排在二进院子内。江竟芜没再说话,带人去调试设备,祺萍进了洗手间,大厅里的许良辰却坐立不安。实在耐不住性子,看看窗外雨势有些减弱,想了想还是穿上雨衣冲进了雨中。

副官从旁边走出来,因为刚才武旅长已经吩咐,他说什么也不答应放许良辰出去。许良辰试图说服他,两人低声争执起来,不久梁于文走了过来。

对段奕桀和他这位新夫人的事,身为段政勋秘书的梁于文比别人更清楚,而且来时段政勋也有秘令,所以许良辰想到大坝看看,倒让他有些好奇,这位少夫人想做什么?是牵挂大少,还是想身临其境见识水灾,以对工作有助益?

想了一下没再多问,梁于文拉了副官到一旁说了一会儿话,有了他的相助,许良辰终于达成心愿,很快坐上了去往大坝的车。

大坝就在城镇以北不远处,远远看去,高高的堤坝周围一片紧张忙碌,士兵们扛着沙包和木头,在泥水中来回穿梭奔跑。天上的雨滴,地上的泥水,黑漆漆的夜,车灯交织出微弱的光影,很陌生却很有震撼力的画面。

军队参与救灾,在国内还不多见,许良辰匆匆走过人群,却始终没找到那个挺拔的身影。

忽然堤上一阵口号声,水声轰轰作响,士兵们围拢上去,见状许良辰也急步走上去,梁于文在后面紧紧追赶。

闽江在暴雨连绵之下,已经变成了一条怒龙,江水汪洋,疯狂地冲击着江堤,许良辰小心地闪避着靠近,灯影朦胧,她却一眼就看到了在水中和士兵们一起加固江堤的段奕桀。

他没有了平日的齐整军容,军帽不见了,头发上滴着水,衣服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泥水下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汗水、雨水和泥水糊成一片,只有那双黑眸依旧炯炯,那对剑眉依旧微皱。

挺拔的身姿,镇定的气势,让许良辰在千百个男子中,无法忽视他。

官兵们共同努力,最大的漏洞刚刚被堵上,段奕桀站在水中的沙包上,指挥着士兵加固他处,一回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穿着雨衣的许良辰,他抬起眉头,厉声道:“混蛋,站在哪里干什么?你******记住!一个兵,穿上军装,就不再是你老子的儿子!你老婆的男人!你******是国家的男人!……”一个浪头打过来,他似乎狠狠瞪了许良辰一眼,转身接过士兵的沙包,再次扑向堤坝……

许良辰想不到这个土匪上来就是一顿大骂,登时有些愣怔,不由自主一把把雨衣帽子拉下来,他知道自己刚才骂的是谁吗?

梁于文看得清楚,知道段奕桀根本没认出人,把自己的新婚妻子当成了偷懒的士兵,怕许良辰误会,赶忙冲了过来。

段奕桀又忙过一轮,直起腰身下意识看过来,隐约见到偷懒的士兵变成了长发的女子,不由一顿,剑眉皱成了“川”字,以为是随队的护士,不由开口又骂:“谁让你到这儿来的!混蛋!赶紧回去照顾伤员!男兵没有死绝之前,女兵全给我滚回去!……

面对野人粗暴的怒吼,许良辰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