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劫数来劫数去的故事说到一半，就给顿住了。
我原本就瞌睡连连，现下连眼睛都睁不开。
却感觉缓缓有道人影慢吞吞的坐下，眼角处是满满的蓝紫色。
黑山，不，应当称墨步敛原本是有滔滔不断的故事诉说的，此时俨然变作了哑巴。
我深深感叹一句，上贯帝君真是去无影来无踪，这大概就用了个吃午饭的时间，就去把看上去火烧眉毛的事情给办了。
正当我暗自思忖想向他讨一讨这速度是否与年岁有关时，上贯却冲着我微微绽放了个笑容。
我在这笑容里荡了荡，还没反应过来，上贯就温和对我道：“阿满，恭喜你，一条青龙将将向天界宣布要娶你为妻。”
我整个身形随着这句话再次荡了荡，无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什么青龙？哪条青龙？是西海那只？还是东海老三？”
上贯眼角挑了挑，从默默没有存在感的黑山手中接过一盏茶，啜了一口，淡淡回复道：“好似是那条上古第一条青龙，叫什么泡沫来着。”
我抱着脑袋冥思苦想，思前想后也未曾认识一只名为泡沫的青龙，若说是这上古第一条青龙，我倒是认识个名为水沫的青龙。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这个唾沫君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自称上古第一条青龙，也不怕被水沫那腹黑性子给扒皮抽筋，若是真被扒皮抽筋，那我到时候还是求一求水沫，把那青龙的龙胆给我玩几日。
我顿时释然了，摆摆手表示无碍，口气轻松道：“呐，这倒是小事，定然会有人帮我处理此事。靠不上半镜，指不上临蓝，木银无用，好歹我还有个水沫。”
上贯一双澄澈眼眸闪过一丝笑意，如玉般的手指轻描淡写的捻起茶盖吹了吹浮在茶杯里的茶梗，轻飘飘接了一句：“喏，我记起来了，那条求婚的青龙，正是名唤水沫是也。”
我一个踉跄，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盯着上贯。
上贯盘腿而坐在我面前，一头长发垂在地面上看上去像是一头潺潺清水。
然而，此时我纵使再有心情，也不会去欣赏美男什么的。
我捏着领口，惊声尖叫道：“天呐，水沫他不知道我对婚姻是没有信心的么！？”
一直默默无闻跟着上贯喝茶的黑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随即另一声尖叫从我等背后传来。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那只跟我斗了大半辈子的花崽子。
然，上贯却表现得风轻云淡，从容放下手中茶盏，却无比认真的盯着我，问道：“阿满，你不愿意嫁他么？”
而后许多年，我一直在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贯的呢。
我活得那么久，但见识实在太少，连豫西时不时都嫌弃我空长了一头长发，但正是因为我经历太少，才会觉得，那时候问我愿不愿意嫁给水沫的男子，真的是太好看了。
好看的男子我见得太多，数一数二的几乎统统都在我身边，对着他们每每看去，除了觉得好看之外，却并没有什么用。
若是一串好看的葡萄，定然也是够我吃一吃的。
但，上贯对我而言，就像是好看的雨久花，他是真的好看，雨久花也是可以拿来凉拌吃的，但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便不会去吃他。我要留着这朵好看的雨久花。
所以眼下，我对着这个认真凝视我的男子，坚决的摇了摇头，回曰：“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上贯听得我的回答，似乎有些满意，点点头，清雅一笑，同时伸出手来拍拍我的头，道：“那，此事我便帮你。”
我活得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轻柔拍拍头，顿时有种自己很嫩的感觉，连声音都变得甜甜糯糯起来，乖巧对他笑道：“那你可不要伤害水沫，毕竟他给我当了几万年的厨子呢。”
上贯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我看见他的睫毛垂下之时，就像一只时刻准备振翅而飞的蝴蝶，于是便专专心心的盯着他的睫毛不放。
一旁站着的里歌此时安静得不能再安静，面前的两人和谐得不能再和谐，她心里却失落得不能再失落。
黑山扭过头来，正巧看到她神色复杂盯着某处出神。
这样的里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大概我也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只是眼下我满心都是一种奇怪的甜蜜感，没有心思管刚刚还在尖叫的里歌为何没有冲上来揪住我的领口，又或者为何这大殿会静悄悄的无人出声。
上贯喝足了茶水，似乎觉得可以行动了，便缓缓站起来，顺带伸手将我一把扶起来，然后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好笑道：“你盯着我作甚，难不成又是脑子里又钻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扯扯袖子道：“我，我想吃葡萄。”
上贯惊奇的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殿内一片狼藉，轻轻摇摇头道：“不行，阿满，你不能再吃了。”
不行，阿满，你不能再吃了。
我满脸羞红，不是因为上贯说我不可以再进食而愤怒，也不是因为这句话越听越小气。
只是觉得无比亲近，至于这个亲近感来源何处，有何缘故，我都不甚清楚。
我点点头，正巧转过头去，看到站在我身后的里歌和黑山，除了觉得他们分外相配外，还觉得里歌往日这件俗到极点的粉色衣衫还真是好看啊。
上贯道：“那我们走罢。”
我没问上贯我们去哪，甚至连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眼睛都还盯着里歌，嘴里却飞快回答道：“好呀，我们这就走罢。”
然后我朝着里歌点点头，挥挥手。
里歌重头到尾未能跟我说上一句，却是眼睁睁看着我莫名其妙来莫名其妙走，最后她还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跟着挥了挥手。
我再一次坐上上贯的祥云，只是此一时彼一时，除了祥云依旧那么舒服外，还有这一种冲破九霄的欢快感。
我情不自禁哼起了小调，摸了摸脖子上那块石子。
上贯端正肃穆的背影立在前面，我可以明目张胆的打量这个身形好看的人，同时一边还有些暗暗担心水沫今日所作所为是否是因为更年期提早到来，算一算年头，他一身本事呆在我巫山确实有些浪费资源，估计郁郁寡欢不得志，憋出了内伤。
作为巫山的主人，我没能好好关心他，也是我的失职。
我有些自责。
再看看前面稳稳站立的上贯，似仙似魔好坏难分，我就这么跟着他走了，实在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的我还是忍不住蹭了过去，戚戚道：“上贯，我真的不能吃葡萄么，我就吃一小串，绝不多吃。”
上贯端肃一张脸转过来盯着我半晌，无可奈何道：“罢了，你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