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的一个清晨,连翘与连莲各自背着一个包袱,同玄狐、夜末以及郁金在邪门山庄外集合,五人刚要启程,身后突然传来夜百灵清脆的声音:“等等我,我也去。”
“还有我。”夜百灵身后又冒出一个俊美的男子,他便是夜吹寒的第三个徒弟,亦是连翘初来山庄见过的,那个英姿飒爽,长得像一勇武将军的血竭。
“别跟着我。”夜百灵转身看到血竭,不高兴地朝他喝道。
“不害臊?谁要跟着你?我自告奋勇帮连姑娘寻药引去,倒是四师妹你来瞎凑什么热闹?”血竭嘴里虽数落着夜百灵,眼里却难掩宠溺之情。
“我……我不要你管。”夜百灵恨恨地看着血竭,真想把他那张损人的嘴皮给撕下来。
“谁要管你?你若真想去,怎不问连姑娘欢不欢迎?”血竭知道夜百灵与连翘合不来,故意如此打击。
“聚宝山又不是她家的,我去哪里何须她的同意?”夜百灵挑衅地白了连翘一眼,便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头,谁也不搭理。
一行人从五人增加至七人,连翘除了讨厌夜末之外,并不讨厌其余的人,反而觉得人多尤为热闹,一路上兴致盎然地与玄狐、血竭以及郁金忙着聊天,剩下连莲、夜末、夜百灵形单影只。
连莲本就少话,亦喜欢静静地走路,夜末则冷傲惯了,故意放慢脚步走至最后,目光清冷,夜百灵无疑成了三人中最委屈的一个。
连翘上山之前,夜百灵是邪门山庄最受宠的四师妹、四师姐,然如今,她眼睁睁看着这些师兄弟与连翘有说有笑,而自己的亲哥哥早已多年不和她说话,愈来愈多的嫉妒与失落,无疑让她越来越讨厌连翘,即使连翘有意与她和平相处,却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与夜百灵的关系会逐渐恶劣到有一天为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到死缠烂打相较量的地步。
聚宝山最高共有九峰,邪门山庄坐落在第五座峰下,玄狐看了连翘的药引方子后,决定先上最近的第六峰寻找赤火王蛇。
赤火王蛇通身火红,一般隐匿于岩缝或树洞里,性情凶猛,即使没有触犯到它,它亦会主动攻击人,咬住人后紧紧不放,其毒液不仅毒性极强,且排毒量极大。
所幸连常山方子上注明需要的并不是赤火王蛇本身,而是要取它的蛇蜕,即蛇蜕下的皮膜,赤火王蛇的蛇蜕呈淡红色,极易辨认,所以只需在它经常出没的地方,仔细寻找便可,但即使只寻找它的蛇蜕,亦要万般小心受到它突然的攻击。
快要离开第五峰时,玄狐突然停下脚步,蹲身摘了一片长条状的草叶,放在两片薄唇间一抿,唇瓣间即刻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脆亮声音,不一会儿,不远处此起彼伏涌动的杂草间,奔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丑东西——”连翘一眼便认出了它,这一次却不同上次那般惊恐,而是充满了惊喜之情道,“大师兄,它也去?”
玄狐接住丑东西扑过来的前腿,笑道:“你可欢迎?”
“当然。”连翘双眸晶亮地看着丑东西,很想念它身上毛茸茸的柔软触感,丑东西橘黄色的眼睛转向连翘,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连姑娘,丑东西说想念你的手了。”连翘又一次被玄狐看穿心思,这一次却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而是顺水推舟地将小手伸到丑东西的背上,一触及,便心旷神怡地眯眼一笑,轻轻地抚摸起来。
一旁的夜百灵看着四目相对而笑的玄狐与连翘,恨不能冲上去横在他们之间,将他们的视线生生隔开,大师兄真的很偏心眼,他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凝视过她,且面带宠溺的微笑,还有,大师兄从不让她碰丑东西,一次也没有应允。
“四师妹,眼红了?”血竭戏谑的口气喷在夜百灵的耳边,让夜百灵吓了一跳的同时,一侧脸便将自己的脸蛋在血竭的唇上擦过,她又羞又气,狠狠推了她一把道:“不要和我说话。”
“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和你说话?”血竭很是享受方才那不经意的触碰,看着夜百灵红扑扑的脸蛋,有一种扑上去狠狠啃一口的冲动。
“大师兄,教我吹叶子好吗?”连翘摘了两片叶子,一片递给玄狐,一片自己拿着,她喜欢叶子发出的那种悠扬脆亮的声音。
“好,看清楚这么放。”玄狐微微一笑,将叶片捋平,轻轻放在双唇间。
连翘一眼不眨地看着玄狐,正要将叶片放至唇间之时,夜百灵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手中的叶片一把夺了去,蛮不讲理道:“不许学。”
“为什么?”连翘低头看了看满山道长条状的叶片,又看了看满脸怒气的夜百灵,不明所以。
“我说不许学就不许学。”夜百灵蛮横地凶了连翘一句,转对大师兄撒娇道,“大师兄你若要教她,必先教我。”
“那我不教了。”
“那我不学了。”
没想到,连翘与玄狐同时说了一句拒绝的话,然后默契地相视一笑,抛下无理取闹的夜百灵,加快赶路,气得夜百灵直跺脚。
“哈哈哈……”血竭仰天大笑,摘了一片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四师妹,要不要三师兄教你?”
“我宁愿让一条小狗教,也不要你教。”夜百灵夺过血竭手中的叶片,撕成几段扔掉。
“哈哈哈……”连翘忍不住大笑,回头对着她眨眼道,“夜百灵,你是在骂大师兄是小狗吗?”
“我没有。”夜百灵赶紧辩解,但转念一想,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窘得满脸通红道,“大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
玄狐毫不在意,清淡的目光投在跑在最前头的丑东西身上。
“四师姐,我也听见了,好像就是那个意思。”郁金亦笑得合不拢嘴,不忘掺上一脚。
山林间充满了欢笑声以及不和谐的怒喝声,走在最后的夜末看着这些无聊的人,随手摘了一朵黄色的山间野花,择下一片花瓣,扔至自己的唇瓣间,优美的薄唇轻轻一抿,发出另一种脆亮的声音,听似轻扬,却柔中带刚,听似明丽,却携着苍莽的愁绪。
“真难听。”连翘回头一看这动听的声音竟是夜末发出,失望地一噘嘴,夜末冷冷瞥了她一眼,却并未受到打击,继续吹着花瓣,连翘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刻意不听,但那动人的声音反而更加刺耳地飘进她的耳畔,挥之不去。
夜末望着极度排斥他的连翘,俊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一直希望这世间的女人都如连翘这么讨厌他,现在愿望实现了一个,他的心里却为何这般苦涩?
没一会儿,四个男人唇间都放上了一片叶子或花瓣,不同的脆声混合在一起,就像山林中不同的鸟儿正在热闹地赶集,精彩纷呈。
连翘与夜百灵则处于可笑的斗争之中,连翘欲自悟成才,拔叶胡吹,但叶片刚放到唇瓣,便会被夜百灵夺走撕烂,谁也不肯向对方屈服。
待爬上第六峰时,最精疲力竭的非连翘莫属,除了连翘姐妹,其余五人皆是练功之人,体力自是超过常人,连莲恐怕是从小做多了重活,体力也相当不错,只有连翘面色苍白、汗流浃背,脚更是累得提不起来,但却咬牙没有喊累,以免让夜百灵有机会嘲笑她。
“连姑娘,我来背你?”玄狐回头走到已经落至最后的连翘身边,接过她背着的包袱,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了,谢谢大师兄。”又被玄狐看出了虚弱,连翘尴尬地笑了笑,挺直了腰板证明自己体力正旺。
“逞强。”话落,玄狐走至连翘前面,颀长的身姿微微一蹲,长臂适时地往后一揽,毫无防备的连翘便被他轻松捞至了他宽阔的背上。
“快放我下来。”连翘轻声拒绝着,生怕被夜百灵听见,但她的身体却在腾空的时刻,不争气地依恋起这种偷懒的感觉,全身亦没有挣扎,当她看到夜百灵突然转身看过来的时候,忙将头耷拉在玄狐的肩头,假装睡着,做一只快乐的鸵鸟。
夜百灵气得冷哼一声,再次跑至队伍的最前头,追逐丑东西想要抓住它痛快抚摸一顿,但丑东西灵活与聪明并具,总不能让她得逞。
“连姑娘,终有一天你会想起,那个你允诺过这辈子非嫁不可的男人是谁。”玄狐轻轻的声音旁人听不到,但趴在他肩头装睡的连翘本可以听得很清楚,但可惜的是,她早已真正睡着。
这世界有很多错过的人和事,结果并不能皆以“遗憾”二字概之,执着的认真是因心动的过去,却往往因种种原因错陷于今,到达那难以自拔的痛苦境地,纵然苦苦解释,亦恐为时太晚。